當初紀云窈立在門口“問”沈暮朝, 問沈暮朝是否把陸嫣錯認了,現在倒是反過來了。
紀云窈轉念一想,就明白了,“你是不是知道了百味樓里發生的事?”
沈暮朝“嗯”了一聲, 頓了頓, 道:“來書房說吧。”
院子里有阿大、阿二兩個小廝在,不是說話的地方, 等紀云窈走過來, 沈暮朝與一道進了書房。
書房里側放著沈暮朝的書桌和書架, 外側擺放著桌椅, 方便招待客人。
沈暮朝給紀云窈倒了盞清茶,“坐。”
紀云窈在他對面坐下來,“既然你都知道了,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就和你聽到的一樣。那些人說了些很過分的話,我就教訓了那些人一頓。”
沈暮朝角揚起一抹淺笑, 紀云窈倒是直白。
紀云窈不是膽小弱的子,沈暮朝是清楚的, 無論是在蘆葦村和周婆子理論, 還是在宴席上應付那些鬧事的閨秀們,紀云窈從沒落過下風。但紀云窈為了維護他,不顧自己的名聲, 去和別人吵架, 這實在是出乎沈暮朝的意料。
自打他傷,被人議論、指點不是一次兩次了, 別人議論他的時候, 從來沒想過該不該非議他, 也從來沒考慮過他的,他的那些同窗也會維護他,但陸安、吳遠山等人有自己的事要做,忙著備考,無暇顧及他太多,最終站出來維護他的,卻是和他定親并不久的紀云窈。
紀云窈經歷過的非議比他還要多,次數多了,面對無關要的流言,紀云窈是懶得搭理的。可就是這麼一個年輕的閨秀,站在眾人的面前,不畏懼那些流言與攻擊,堅定地維護著他。
沈暮朝心頭的那弦,仿佛被一片輕羽劃過,異樣的覺蔓延在他的心頭,沈暮朝溫聲道:“多謝。”
沈暮朝的目很溫,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溫。
被這樣的目注視著,紀云窈有些不自在,“歸究底,你傷和我有關,要不是你把陸嫣錯認了我,你或許不會傷得這麼重,所以,這是我應該做的。”
“那些人那麼臭,給他們一個教訓是應該的,他們今天會非議你,明天就會非議別人,我這是在為民除害。”
沈暮朝輕笑一聲,“對。”
紀云窈不想讓他有負擔,沈暮朝是清楚的,“不過,長在別人上,不管他們說什麼,也不會影響到我。所以,你不要生氣,再遇到這種況,把他們當瘋狗就好。”
到影響和打擊最大的是沈暮朝,可這一個月來,紀云窈從未在沈暮朝臉上看到過不耐、郁悶的神。
沈暮朝看起來不在意,但紀云窈更擔心沈暮朝是在裝作不在意。
紀云窈目含探究,“你真的沒有到影響?”
“若說完全沒有,是不可能的。”沈暮朝往后靠了靠,他無父無母,沒有親人的關懷,同窗好友們,一來也要備考,二來和他一樣都是男人,除了安他幾句,便沒有其他作了。
細致微注意他的和緒的,只有紀云窈。
也只有當著紀云窈的面,他才不必逞強和偽裝。
沈暮朝道:“其實有幾天我的緒很糟糕,我后悔當時要沖上去救人,聽到別人安、同的話,我心里也很煩躁。”
“緒是可以調節的,這段時間我一直都有意制我那些不好的緒,而當我從陸安里聽到你和那幾個舉子吵架的消息,你知道嗎?”說到這里,沈暮朝凝視著紀云窈,“那一刻,我心底深所有的煩悶都沒有了。”
“好像你替我出氣了,你吵了那麼一架,把我心里的怒火也全發泄出去了。”
紀云窈沒想到還有這種作用,“真的?”
沈暮朝點點頭,“嗯”了一聲。
紀云窈把他想說但不能說的話都說了,然而更重要的是,沈暮朝不想再讓紀云窈為他擔心、為他生氣。
不過,這些話就沒必要告訴紀云窈了,沈暮朝繼續道:“我會調節好自己的緒,你也不必因為那些流言和議論而生氣,不值得。”
“這我當然知道。”紀云窈嘆了口氣,“只是我覺得那些人可真讓人惡心,當初把你捧上神壇的是他們,現在踩你一腳的還是他們。”
紀云窈只是一個旁觀者,聽到那些話心里就堵得慌,而沈暮朝是親經歷了這些。
沈暮朝靠在木椅上,薄輕啟,“那些人一貫如此,見你風時,圍上去和你稱兄道弟攀附關系,你若是落魄了,那些人便覺得他們看錯人了,別人在嘲諷你,他們也要跟著罵幾句。其實,你還是你,我還是我,變化的是那些人。”
“若是在意那些非議,那我可能早就要氣死了,反正浪費的是他們的時間,回擊那些落井下石的人,我最該做的是全力以赴,盡力而為。”
紀云窈盈盈一笑,“確實,聰明的人早就在抓時間備考了,只有那些腦子不怎麼靈的人,才會把時間浪費到這種事上。”
見沈暮朝確實沒有到影響,紀云窈放心了,“我砸錢讓人罵那幾個舉子,其實是殺儆猴,給他們一個下馬威罷了。便是你不說,我也不會和他們多糾纏的,他們還不值得讓我生氣。”
沈暮朝微微點頭,頓了頓,他道:“這兩天我一直在分析和思考,其實我覺得,或許結果沒有那麼壞。”
“什麼意思?”紀云窈不太明白。
沈暮朝溫聲道:“我這次是沒有和陸安他們拉開差距,但不是我的能力出現了問題,前幾天我腰間的傷勢有影響到我的狀態,也拖慢了我的速度。”
紀云窈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你高中是很有希的?”
沈暮朝頜首,“我前年八月就過了鄉試,張山長還有書院的夫子都說過,依照我的水平,當年就可以下場的,只是會試在今年,所以一直拖到了現在。”
“從前年算起,到現在也快兩年了,科舉的關鍵在于平時都是積累與準備,最后這一個月是耽誤了不時間,但還不至于影響我太多。”
“我左臂的傷口已經無大礙,腰間的傷雖未徹底痊愈,但等到會試的時候,況也會比現在好很多,孫邈也重新給我開了藥,可以讓我到時候在貢院里好些。”
沈暮朝四月初傷的,距離現在過去二十多天了,他的質本就比一般人要好,加上有年神醫孫邈的醫治,傷勢已恢復□□。
紀云窈心里一喜,有些激,“那就好。”
除了傷勢造的影響,紀云窈從來沒懷疑過沈暮朝的實力。
沈暮朝的天賦和基礎在那里擺著,他之所以會水平倒退,那是因為他本就在比別人高很多的位置,一旦下,也會給人十分明顯的覺。但實際上,他還是比很多人優秀穩固。
看著紀云窈的笑靨,沈暮朝也笑了,“不過,的名次我說不準,若是放在以前,我倒還有些把握,現在,只能說我會全力以赴,不讓我自己失,也不讓你失。”
紀云窈鼓勵道:“這就可以了,只要你心態好,一切就都有希。”
書房里的這場談話,給兩人都吃了一粒定心丸,無論沈暮朝,還是紀云窈,都不會再因為那些流言而煩躁意。
會試剩下的兩天時間里,沈暮朝看著比之前還要氣定神閑。
紀夫人帶著紀云窈去了清泉寺,給沈暮朝求了一個平安符,紀云窈打算會試當天再送給沈暮朝。
會試倒數第一天,紀云窈早上先是去了鋪子,看了會賬簿,紀云窈又去了青石巷。
沈暮朝是心細之人,無需心,見沈暮朝全都準備妥當了,紀云窈打算去看一下二表哥岑林。
離開青石巷,經過一賭坊時,賭坊里嘈雜的聲音,連馬車里的紀云窈都聽到了。
掀開窗欞的竹簾,紀云窈朝外面看去,賭坊里面聚了不人,外面也圍了一群人,大多是一長衫讀書人的打扮。
奇怪,雖然賭坊里每天都有不人,可今天這里面怎麼格外熱鬧?
明綠下去打聽,很快回來,“大小姐,賭坊這幾天可以對今科會試一甲、二甲的舉子下注,不人來這里賭錢下押呢。”
盯著賭坊看了幾眼,把竹簾放下,紀云窈道:“走,咱們去看看。”
紀云窈小的時候與二表哥岑林溜來過賭坊,對于賭坊,倒是不陌生。
紀云窈一進來,就有書生認出了,“紀大小姐,您怎麼來了?”
紀云窈淺淺笑了下,“這里圍了這麼多人,我進來看看熱鬧。”
書生熱心腸的介紹道:“賭場可以對會試一甲、二甲的熱門人選下押,若是押中了,多多也能小賺一筆,就是賠了,也能看個熱鬧,所以不管是讀書人,還是其他人,這兩天過來的人不。”
紀云窈好奇地道:“一甲的熱門人選都有誰?”
“紀大小姐,這上面有他們的名字。”書生指了一下,“李維、謝玨、張寒舟這三個人就是今科會試一甲的熱門人選。”
李維、謝玨、張寒舟?
紀云窈有點耳,想起來了,上次在百味樓,那幾個臭的舉子議論沈暮朝時,就提到過這幾個人。
紀云窈道:“他們希很大嗎?”
“當然。”書生一一介紹,“聽名字就知道了,李維的名字中,和王維大詩人一樣有一個‘維’字,可想而知他的才華有多麼超眾,李維的試做的極好,是揚州的解元,今年十七歲。”
“第二個謝玨,不過弱冠之年,出自書香世家,謝玨祖上出過好幾個大學士,他的祖父還是當世有名的大儒,謝玨學識淵博,通曉天文地理,無所不知。”
“至于張寒舟,更是在讀書人里很有名氣,他不僅僅是鄉試的解元,之前縣試、府試、院試時,他也是一甲第一。加上鄉試,他已經連中四元,因此,又被人稱為謝四元。若張寒舟會試還能拿到一甲第一,那他便是連中五元。”
紀云窈微微頜首,一個個聽起來確實很厲害,難怪會是會試一甲的熱門人選。
書生道:“紀大小姐,我押了張寒舟,您要押哪一個?”
紀云窈看了一圈,“沒有沈暮朝嗎?”
沈暮朝沒傷前,名氣也不小的。紀云窈不是讀書人,也不是清流世家的姑娘,對讀書人的事不太了解,但就連那個不學無的二表哥岑林,也聽過沈暮朝的名字。
當然,岑林也只是聽說過而已,在沈暮朝幫助永安侯府找到小善之前,岑林和沈暮朝是不認識的。
“有倒是有,沈公子的名字在那里,不過……”,看了眼紀云窈,書生尷尬地笑了一下,“紀大小姐您別不高興,我知道沈公子是您的未婚夫,但沈公子了傷,出了這麼大的意外,現在看好他的人不多了,押他高中的人也不是很多。”
紀云窈看過去,幾個熱門人選的牌子都在正中央放著,而的未婚夫沈暮朝,可憐地待在角落里,若不是刻意提及,就看不到刻著沈暮朝名字的那個木牌。
紀云窈走過去,刻著沈暮朝名字的木牌前,一個銅板都沒有,而李維、謝玨和張寒舟,麻麻擺滿了銀子和銀票。
何止是人不多,就沒人押沈暮朝高中。
紀云窈又問道:“押他們幾個贏的話,最終能翻多番?”
書生:“紀大小姐,李公子、謝公子和張公子都是熱門人選,但每個人各有不同。打個比方,給李公子押十兩銀子,可以拿三十兩,而給謝公子和張公子下押,最終能得到二十兩。簡單來說,謝公子和張公子一甲的可能更大,所以比率會小一點。而像那些冷門人選,比率要高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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