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申領一次寢、杯盞, 后宮諸人暫且忍了，第二日曦貴妃又推出一道詔令，要求各宮、各司裁人三名, 減員人數若是過五人，會有相應補。

　此詔令自然引起軒然大波, 各宮怨聲載道, 膽子大的人跑去寶慈殿里找太后告狀，哭訴一旦裁人，無異于雪上加霜。

　“太后, 請允妾容稟, 妾陪皇上一路從潛邸宮, 相伴也有二十余載, 如今皇上盛寵曦貴妃，妾等人即便心里有怨言，也不敢有所抱怨，自古只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

　“曦貴妃協理六宮事務，妾等人無異議，寢茶盞那些，妾等人省著點用, 倒是能勉強應付過去, 如今要裁邊伺候的人出宮, 妾卻不服。”

　“妾等人每月的份利，伺候的人數都是大周祖宗定下來的規矩, 不說其他宮里的況，只論妾的怡和殿, 攏共加起來才十二人伺候, 一下子去了三人, 委實不夠用。”

　寶慈殿里，淑妃眼淚汪汪地覷著端坐在上首的太后，等著太后替做主。

　太后轉著手中佛珠，淑妃是后宮的老人，向來不摻和爭寵，也比較安分守己，早年懷過皇上的子嗣，奈何未滿三個月意外胎。

　宮采選大多來自民間良家子，年歲不等，十三歲至十九歲。

　也有人通過關系把閨或親戚旁系送進宮，關系打點到位，若能接到貴人，指不定一朝能攀龍附，榮升為妃。

　大周祖上也不是沒出現過宮爬床，最后被破格晉升為妃的例子。

　曦丫頭一上來就大刀闊斧，勢必了許多世家的利益，自然了旁人的眼中釘、中刺。

　“淑妃，你也知道哀家不過問后宮事務，既然皇帝點了曦貴妃協理六宮事務，想必曦貴妃提出的詔令，定是與皇帝事先商議過，不僅你的怡和殿要裁人，哀家的寶慈殿也不例外。”

　“這樣，淑妃不妨直接去找曦貴妃，你們有話直接當面講，曦貴妃不是那種不講理之人，也省得哀家從中轉述，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淑妃：“……”

　太后不想蹚渾水，淑妃只得無功而返，含元殿不用想了，否則就得被皇上記恨上。

　淑妃鎩羽而歸的消息瞞不住各宮的包打聽，有人不信邪，既然找太后不管用，那不如干脆去求一求曦貴妃。

　同住怡和殿的薛昭儀拎著一籃子親自制作的糕點去含元殿拜訪，順利得了江晨曦的召見。

　薛昭儀使用懷策略，聲稱邊伺候的侍與太監皆是跟隨多年的老人，一行人忠心耿耿，手心手背皆是，著實不忍放出宮，甚至愿意拿出私房錢補宮人的月利蕓蕓。

　薛昭儀模樣在后宮一眾妃嬪中不是最出彩，但其段玲瓏，嗓音如出谷黃鸝，一顰一笑間也頗有風。

　江晨曦此前與薛昭儀并無集，蕭詢昨晚給解釋后宮諸位妃嬪的家背景時，特地提了一句，薛昭儀與大長公主駙馬薛紹有沾親帶故的親戚關系，一表三千里的旁系表妹。

　見招拆招，“昭儀姐姐若真心為伺候自己的侍考慮，更應當放們出宮，替們擇一良婿，在京城置辦一宅子，日后出宮省親也算是一樁談。”

　“不怕昭儀姐姐笑話，本宮邊原先還有一名伺候的婢，名喚映雪，本宮去歲回青州外祖家前，便已還了賣契給那丫頭。”

　“想著本宮困守太子府后院，一輩子也就那樣了，總不能也邊從小一塊長大的婢對未來一眼到頭……”

　薛昭儀睜大了眼，不愧是圣寵在的曦貴妃，把原先為太子妃的事毫不猶豫講出來，對自己夠狠。

　薛昭儀甘拜下風，干笑著坐到最后，夾著尾灰溜溜地走了。

　淑妃與薛昭儀敗走寶慈殿與含元殿，后宮其余諸人不得不偃旗息鼓，咬牙切齒配合詔令，挨個列出要裁減的人數。

　眾人頹喪的心隨著上元佳節的到來，勉強得到了安。

　宣武門下的街點亮了長龍，由北向南，一直延至遠方。

　上元佳節，京城未婚郎與小郎君們紛紛駐足街頭賞燈看戲，游人絡繹不絕，各小吃沿街賣，好不熱鬧。

　蕭詢與江晨曦喬裝打扮，扮作尋常世家新婚夫婦，攜手同游燈會。

　夏、李衛等人暗中跟隨保護。

　江晨曦饒有興致地賞花燈、猜燈謎，蕭詢則滿眼心疼地著，小丫頭微微的下現在瘦得都沒了。

　他的罪過，連累辛苦勞。

　江晨曦晃了晃蕭詢的手，“夫君，曦兒想要那只兔兒燈！”

　嗲嗲的聲音令隔壁買燈的貴皮疙瘩直冒，頻頻側目。

　不過對蕭詢很用，難得有如此良機，聽他的妃喚他一聲夫君，要知道平日里只能在床第間聽到。

　“好，娘子看中哪個，夫君給你買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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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府。

　近日蕭承翊忙得神龍見首不見尾，盧柳見不到人，府里一切如常，也沒人敢怠慢。

　不想這麼快認輸，否則之前做的一切偽裝就得付諸東流。

　穿鞋下床，對著梳妝臺整理妝容，今日上元節，約了邵平商量對策，不能再拖下去。

　上午，盧柳與丫鬟春桃、海棠出府，去相國寺進香，傍晚，又領著們去街看花燈。

　子重，不便下馬車，只待在車，打發春桃與海棠去買燈。

　須臾，邵平如約鉆進了馬車。

　二人自去歲端午龍舟出事，一直未能過面，偶爾私下書信往來。

　邵平捧著盧柳的肚子親個不停，嘮嘮叨叨，盧柳見邵平又要懷古，不翻了翻白眼，邵平每次都老生常談，聽得耳朵都快生繭。

　立即轉移話題，“平哥哥，自打圣上封了江氏為貴妃，太子殿下對柳兒忽冷忽熱，這段時日更是夜不歸宿，平哥哥，你一定要幫幫柳兒，你也不想我肚子的孩子將來罪對不對？”

　邵平作一頓，忙正襟危坐，一想到當今太子戴綠帽，替他養孩子，邵平心中便生起一種詭異的興。

　“妹妹放心，如今江如海調走，新來的侍郎大人好說話，平哥哥出也自由了許多，妹妹想要平哥哥幫啥忙，盡管開口吩咐。”

　馬車里盧柳與邵平在謀，馬車外，夏的影一閃而過，快得無人發現。

　有宮人在上元節妖言眾，互相傳閱街市上買來的花燈，花燈上寫滿了藏頭詩，暗示曦貴妃上位不正，恐遭天譴。

　似乎印證了藏頭詩的寓意，花園池子里養著的錦鯉一夜之間死了數十條。

　蕭詢雷霆震怒，他護犢子，把妖言眾者全部聚在一塊嚴刑拷打，誰敢互相包庇，株連九族，子充教坊司，男子全部流放千里之外的甘州。

　“朕給過你們機會，爾等都說朕是明君，今日朕不妨充當一次昏君，令你們瞧一瞧，栽贓曦貴妃的下場！”

　太后坐在主位上，沉著臉，“皇帝說的是，后宮諸人太過散漫，以上犯上，該賜死罪。”

　數百條錦鯉也是宮人心喂養的，現下是錦鯉，日后可能就是人命！

　張貴人等人脊背一僵，暗忖皇上與太后竟然如此護犢子，不問青紅皂白就要嚴刑拷打，傳出去也不怕被大周百姓脊梁骨。

　圣上雷霆震怒，手段鐵，杖責了四五個牙尖利、不肯說的宮太監，終于撕破了口子，有宮沉不住氣，開始逐一代被人用銀子收買的謀。

　“孟尚宮邊的王嬤嬤給了奴婢三兩銀子……”

　孟尚宮面如死灰，當即站出來，跪地求饒，聲稱管教下人無方，出了這等岔子，自愿辭去尚宮一職蕓蕓。

　蕭詢準了孟尚宮的請辭，王嬤嬤與一眾妖言眾的宮悉數被送去教坊司。

　第二日欽天監上言，蓋因選取宮太多，怨氣尤甚，宜放還。

　蕭詢又在江晨曦之前推行的詔令上，再次從各司、各宮篩選，共計放還百余人出宮。

　自投毒一事過后，不安的后宮徹底消停，無人敢再對曦貴妃不敬，偌大的后宮，曦貴妃一人獨大，恩寵程度堪比當年的孝敬皇后。

　江晨曦繼續幫蕭詢料理后宮諸事，了一半宮太監，省心不。

　“皇上與臣妾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瞧，臣妾算了一筆賬，又給您節省不銀子。”

　江晨曦聰慧過人，豈可輕易到旁人的算計，邊的夏有著貓一樣的嗅覺，對各種毒有所涉獵，下在飯食里的毒，被們將計就計，喂了花園里池子里的胖錦鯉。

　蕭詢邊的黑甲衛也不是吃干飯的，倆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耍的后宮妃嬪團團轉。

　眼下只是連敲代打，待時機，再連拔除。

　未過幾日，江晨曦許是勞過渡，不慎染了風寒。

　穿著便服，一襲寬大的緋長袍，越發襯得臉蒼白，端坐在書案后，不時咳嗽幾聲。

　輕微咳嗽，不算厲害，為了杜絕后宮妃嬪的擾，干脆稱病不出，安心待在含元殿里養病。

　太醫院柳院使替把過平安脈，蕭詢也在場，柳院使思慮再三，把蕭詢喊至一旁，單獨商議了一番。

　柳院使走后，江晨曦疑不解，“皇上，臣妾是否得了不治之癥？”

　“胡言語。”蕭詢手替攏了攏披風，眼里有著看不懂的激，“柳院使猜測妃可能有了孕，只是還未足月，脈象不顯，你的風寒咳嗽不要，柳院使認為不宜用藥，配合食療即可。”

　疑似有孕？！

　江晨曦怔住，右手移到腹部，不可置信地瞪著蕭詢，竟會如此好運麼？

　一想到與蕭詢頻繁的床笫之事，也覺得并非不無可能。

　思及此，深呼吸一口氣，“怪不得柳院使不肯當面告知臣妾，想來怕過段時日問診，若是沒懷上，臣妾會失，屆時會怪罪于他。”

　蕭詢輕輕把攬懷里，“太醫院行事風格向來如此，朕愿意主告知，是不想妃被蒙在鼓里，及早知曉，及早防患于未然。”

　蕭詢不放心含元殿伺候的宮人，為此每日出半日至含元殿，親自陪著，膳食上更是用心萬分，甚至在含元殿后院單獨辟了一間小廚房，也不管外界如何傳言。

　一時，后宮諸人敢怒不敢言，曦貴妃寵冠六宮，著涼風寒咳嗽，皇上也不怕被傳染上，竟置宮規于不顧，親自搬進含元殿照應。

　貴妃殿里，劉人跑來找張貴妃，“娘娘，皇上是不是在防著我等？”

　上元節投毒被江晨曦邊的那個夏的丫鬟當場逮住，破壞了們的計劃，連帶著打消了后續的安排，氣死人了。

　“還有一種可能，那賤人有了孕。”

　一想到此種可能，張貴妃恨不能啖其喝其，皇上為了那賤人，棄后宮眾人于不顧，做不到雨均沾。

　劉人一怔，“不會吧？曦貴妃子骨弱，聽說月事一直不準，而且這幾日太醫院每日都有人送藥去含元殿，還專門弄了爐灶煎藥呢。”

　“不排除是假象，要不然皇上為何如此重視，區區風寒而已。”

　張貴妃了涂滿豆蔻的指甲，“一計不就來第二計，想安穩生下孩子，斷不可能。”

　福寧殿里，蕭詢抬起右手，把紙條擱到小香爐里焚燒。

　李衛見蕭詢眉頭微蹙，忙躬上前，“主子，要不要小的親自走一趟？”

　蕭詢搖頭，“不用，靜觀其變，屆時再說。”

　須臾，外間當值的太監來報，戶部尚書王進學求見。

　蕭詢免了客套寒暄話，直奔主題，“這麼晚王大人還進宮，所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