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的通敵之案, 花了大半月,終于水落石出。
薛諫已歸順大周,卻經一名多年故勸說, 向南越提供了幾道朝中員的消息, 他雖不知這幾道消息的用, 但正因這些消息, 南越方才得已功打通關節,將裴雋等人送往涼州。
皇上自是震怒,要從重罰。
一早, 薛宜寧便在家中焦急等著嫂嫂和母親的消息。
今日皇上會在朝會上決議通敵案最終的判決, 嫂嫂和母親五更天便去往皇城外守著,等候朝會的消息。
薛宜寧原本要去, 可每每到早上便惡心得厲害, 只好待在家中。
惡心的病, 一直沒好, 月信也一直沒來。
連母親都已讓人送來酸蘿卜, 辣白菜給開胃, 所有人都默認確實是懷孕了。
自己也知道, 大約就是這樣了。
可仍不知該怎麼辦。
父兄都在獄中,生死難料, 也沒力去想這些。
卯時,辰時,巳時,直到午時, 嫂嫂與母親兩人還未回來。
薛宜寧著急不已, 命人去皇城外找。
結果找的人也不回了。
又等了一個多時辰, 已是午后, 去找的人才回來報信,說老爺被削了,永不錄用,公子沒事,夫人和夫人得到消息就趕去刑部了,想看看刑部什麼時候能放人。
這消息簡直讓薛宜寧都不敢相信。
因為如石榮那樣的通敵要犯,早就判了滿門抄斬。
其他與南越相關的,都是死的死,株連的株連,竟沒聽過一個只是削。
而且,哥哥的職竟還保住了。
也不用抄家,也不用牢獄之苦,竟就這樣放了?
一連問了三遍:“你沒聽錯?嫂嫂是這樣說的?”
那小廝再三肯定,差點要賭咒發誓:“真沒聽錯,就是這樣,我都去了一趟刑部。”
薛宜寧喜極而泣,提了子便跑向大門外,朝著街頭翹首以盼,等著方霓君和蕭氏回來。
興許,們會把父親和哥哥也一起帶回來?
又是一個多時辰,太將偏西時,方霓君和蕭氏回來了。
想得太好,薛諫和薛棠當然沒回來,但方霓君與蕭氏兩人眉眼帶笑,明顯是一副高興模樣。
兩人說,雖然朝會上決定了放人,但文書還沒下,所以刑部沒這麼快放,但們打聽了一下,若是無意外,差不多三日就能放人了。
而們這麼晚回來,是因為刑部的人松了口,答應讓們探監,們是去獄中看了薛諫和薛棠兩人之后才回來的,所以才晚了這麼多。
兩人在獄中都好,沒有傷,沒有著凍著,只等文書下發,便能出獄。
薛宜寧這才安心,確信父親和哥哥是真沒事,下人確實沒聽錯。
蕭氏一邊吩咐人去提前安排幾日后的接風宴,一邊籌備著,明日一早去謝神還愿。
薛家重新恢復生機,只等薛諫和薛棠回來。
到第三天一早,薛宜貞和夫君一起過來了,等在薛家,迎薛諫和薛棠回家。
薛宜貞夫君紀五郎見了薛宜寧,意外道:“姐姐是一直在家里,還是從駱家過來?”
薛宜寧既有些尷尬,又有幾分奇怪,問他:“怎麼?”
以為如今京城所有人都知道已經和駱晉云和離了,待在娘家,紀五郎肯定也是知道的,卻為什麼會這樣問?
紀五郎忙笑道:“姐夫為救岳父,不惜遭貶謫,我以為姐姐今日會去送姐夫。”
薛宜寧莫名,卻又涌起一張與不安,喃喃問:“我不知道這些,你是說,我父親被赦與駱晉云有關?”說完看向蕭氏和方霓君。
確實意外父兄竟然能被赦,甚至還忐忑地想過,是不是與駱晉云有些關系,比如他有關照,或別人看他面子之類,可又沒聽母親和嫂嫂提起,便也沒問。
這時蕭氏說:“那日親家公只說了朝會的結果,沒說是駱晉云的原因……”
“說了。”方霓君說道:“紀伯父說多虧駱大將軍,但當時有其他大臣從旁過,紀伯父有所顧忌,就沒多說,我們心中惦記去刑部看父親和夫君,忘了多問幾句。”
紀五郎這才說道:“父親和我說,多數朝臣知道皇上的心思,都上奏要嚴辦,照那個形,至是斬首抄家,父親倒是想幫忙說話,可皇上心思明確,上奏的又是丞相、尚書,他人微言輕,到底不敢。這時姐夫便說,姐姐與他一起去涼州,急時看懂西羌王府傳出的消息,又將消息送往邊關,才穿了南越謀,功過相抵,岳父可從輕罰。
“皇上不高興,說叛國者,俱都從重罰,不可有特例,姐夫便說,岳父通敵,也是他不察,愿以他鎮國大將軍之職替岳父贖罪。皇上此時十分不喜,最終貶姐夫為四品忠武將軍,并責令他即日前去遼東戍邊,姐夫了,這才換得岳父免除死罪。”
薛宜寧不由扶了旁母親,聲問:“你剛才說,以為我今日會去送他?難不,他今日便走?”
紀五郎明白竟是才知道這消息,怕激,緩聲道:“聽說是調令昨日已經下了,大概是今日走吧。”
薛宜寧連忙往門外去,走出兩步,才回道:“母親,我去駱家看看。”
蕭氏不放心道:“你等一等,要不然先讓人去那邊看看?”
薛宜寧卻已顧不上,擺著手便匆忙出去。
方霓君道:“懷胎怕還不足三月呢……”
薛宜貞一聽,一邊驚詫,一邊忙推紀五郎:“你陪著我姐去看看。”
紀五郎便連忙追了出去。
他乘了馬,薛宜寧坐著馬車,直奔駱家。
才走到一半,不期卻到了同與駱晉云從幽州過來的幾名武將,幾人都騎著馬緩步而行,薛宜寧一眼就見到了肖放。
立刻讓馬車停下,在馬車上喊:“肖將軍?”
肖放見是,先是一愣,猶豫半晌才上前來道:“弟妹。”
薛宜寧問:“肖將軍可知,將軍此時出發了嗎?”
肖放聲音微冷,回道:“當然,一早便走了,我們便是送他至城門回來的。”
“已經走了……”薛宜寧一陣絕哀慟,倒是紀五郎還多了幾分冷靜,連忙問:“那敢問將軍,姐夫是走的哪個門?”
肖放回:“自然是北門。”
薛宜寧連忙吩咐車夫:“快去北門。”
紀五郎向肖放道過謝,立刻追上前面馬車。
馬車狂奔至北門,那里果然早沒有駱晉云的影,倒有幾名城門兵守著。
見了他們,攔路道:“可有憑路引?”
紀五郎問:“出城就要路引?”
那兵見他們飾車馬不凡,一定是,便回道:“如今全城戒嚴,不可隨意進出,無論去哪里,都需要路引或上任憑調令。”
薛宜寧從馬車上下來,問他們:“那駱大將軍可是從此門出去?”
兵回道:“鎮國大將軍嗎?早就走了,已經有半個時辰了。”
薛宜寧無奈看向蒼涼的城門外。
正值隆冬,樹木蕭條,草地枯黃,沉的天籠著灰蒙蒙的大地,目,盡是蕭瑟。
這樣冷的天,去遼東那樣的苦寒之地……
路上怎麼得了?又要去多久?
他為什麼……都不和自己說一聲?
不,應該說,竟然都沒有去看他。
可是不知道,不知道他用自己的前途換了父親的命……
他明明,不喜歡他們家,不喜歡父親。
巨大的悲痛與愧疚從心底涌起,又一陣眩暈襲來,有些站不住,正要去扶旁的玉溪,卻又覺小腹傳來一陣痛。
該不會是孩子……
心中一,頓生惶恐,連忙道:“快送我去看大夫……”
北城門附近的藥鋪,大夫給了診斷結果:有孕兩個多月,因連日憂心多慮,又緒激而胎氣,靜養便好,但往后需注意調理,不可再勞心。
一行人在藥鋪休憩片刻,又開了幾副安胎藥,才重新上車馬回薛府。
坐在馬車,薛宜寧著自己的小腹,神悵然。
悲痛,迷茫,慚愧,悔恨……許多許多的緒,得不過氣。
他走了,沒想到,他就這樣走了,這麼突然。
玉溪想說什麼,卻又不知能說什麼。
最后沒話找話道:“夫人回去還是得喝藥。”
這一次,薛宜寧倒是乖乖點頭。
兩人又陷沉默,玉溪嘆了聲氣。
想,既然將軍救了薛家,那他怎麼不來看看夫人呢?
現在將軍走了,駱家那邊又沒有靜,夫人懷著孩子,可怎麼辦?
當日下午,薛諫和薛棠果真是從刑部大牢放出來了。
薛家歡喜了半日,隨后,薛諫閑賦在家,開始專心研習書法,不再問世事;而薛棠則重新禮部任職,經此一劫,比往常更勤于公事。
蕭氏念駱晉云恩,又因薛宜寧在家懷孕待產,便備禮去了一趟駱家,想著向駱家老夫人誠心道謝,兩家重歸于好,再順勢讓駱家接薛宜寧回去,從此便同心同德,親如一家。
結果到了駱家,駱家老夫人不只沒讓進門,甚至讓下人傳話,駱家不認識什麼薛家。
蕭氏厚著臉皮在門外守了一個時辰,實在沒辦法,只好又灰頭土臉回來了。
于是薛宜寧的境一下子尷尬起來,仿佛了駱家的下堂婦,連同腹中的孩子他們也不認。
薛宜寧知道,老夫人是對有氣,甚至是恨的。
如果不是,不是為救薛家,駱晉云便不會被貶去遼東,前途渺茫。
若是做母親的,也會怪,也會怨吧……
好在薛家尚有余產,不缺這口吃的,母親和兄嫂也心疼,讓就在薛家,大不了孩子出世,就讓他姓薛,與雙雙和小謹作伴。
直到兩個月后,駱家幾日之,接連傳出兩樁鬧劇。
第一件是駱家有個在后院做事的寡婦,為人輕浮,與家中好幾個仆人有染,只要仆人給些小錢,便能悄著與之歡好,竟像是做皮生意的。
后來有個仆人的表兄也有意,便由仆人介紹了拿錢去買歡,這事被那表兄的娘子知道了,那娘子是個有名的潑婦,竟拿著菜刀站在駱家門前罵街,弄得此事人盡皆知,了街頭的笑話。
薛宜寧聽到這事,便心憂不已,這雖是下人的臟事,卻是主人家的名聲,別人會想,上梁不正下梁歪,這后院鬧得像個|窟,主人又該是什麼品行?
莫說等著鎖兒板兒或是腹中的胎兒娶妻嫁人,就是眼下還沒嫁的駱晉雪便要人猜疑。
誰知才替駱晉雪擔心,駱晉雪就真出了事。
就在之前那件事風頭還沒過去時,又有人傳駱晉雪帶著下人,去一個讀書人租住的小院中辱罵打砸,幾乎要將房子都燒了,后來那小院的東家報了,才知駱晉雪與那讀書人已談及婚嫁,又出錢供讀書人上書院念書、考科舉,讀書人竟用這錢,在外面養了個外室,孩子都要出世了。
打聽之后,薛宜寧得知那讀書人果然就是陶子和。
駱晉雪為他付出了那麼多,等了那多久,等來的竟是這結果,當然要生氣,要瘋狂。
可是,去出氣的同時,卻把自己毀了。
就算沒了陶子和,也可以再找其他門當戶對的年俊才,可這樣一鬧,誰都知道竟與一個貧窮讀書人有私,還是個脾氣不好的潑辣子,別人不知要怎麼猜測議論,又有誰會來說親?
薛宜寧憐惜被辜負,又嘆沉不住氣,更怨老夫人與黃翠玉沒照顧好,如果多關心下駱晉雪,幫出出主意,那陶子和算什麼,駱家都不用放在眼里,又怎會讓事鬧到這樣的地步?
幾乎是一夜無眠后,作出決定,自己回駱家去。
駱晉云扔下走了,可自認自己還是他妻子,駱家還是夫家,駱晉雪也是妹妹。
有責任管好駱家后院,照顧好婆婆,約束好下人,也有責任維護好駱晉雪,替找個好歸宿。
萬一有一天,駱晉云回來,卻發現家中聲名狼藉,妹妹孤老家中,遭人笑話,他心里該如何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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