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忽然覺得有些厭煩。
爭來斗去,竟然一件實事都沒做。
但不爭,不斗。
連做實事的機會都沒有。
他會盡量把爭斗留在自己這,好讓他的孩子在沒學會爭斗之前,盡量留出做實事的時間。
紀煬肯定樂見其。
宗室解決了,下一個該是誰跳出來。
皇上寫了封信送出去,只等著藏在后面的人出來攪惹是非。
“太子跟紀煬在何?”
“回皇上,他們去城郊看今年的麥子了。”侍連忙道。
看麥子?
皇上又笑:“隨他們去吧,布置好守衛。”
除了要在解決一批人外,還有太子的婚事同樣提上日程。
皇上緩了緩上的疲憊,繼續伏案做事。
汴京城郊。
這里的水渠今年重新修整一遍,還拉來江南最先進的水車灌溉。
雖說最近半個月才用上,但效果還是很明顯。
太子徐九祥驚訝道:“葉子是更青了。”
“麥穗也更好看了。”
紀煬點頭:“水的重要自然不用講。”
“還有料也很重要。”太子接話,“之前你做出來的土化,也幫了大忙。”
紀煬看看如今的土化,笑道:“這幾年化的發展,連我都看不懂了。”
紀煬當初只是給了其中一個思路,再加上原本就有的堆方法,民間更知道料的重要,自己家里都在研究土化這種東西。
但有水,土化,剩下的殺蟲跟育種同樣重要。
蟲子的危害對農作來說也是致命的。
如果種子好一些,也能抗病害些。
紀煬跟太子已經開辟出一農莊,帶著朝中一些員遍尋天下農人,準備立專門的農司。
其實育種這事自古就有,專門育種的機構也存在。
只不過像太子如此重視的,那就不多見了。
只要承平國最高位的人重視,不管下面人求財還是求,都會突飛猛進。
不止如此,遍尋良種也是很重要的。
這些太子已經派人去做。
雖說都是聽紀煬建議,但他這些做法還是讓朝野稱贊。
堂堂未來天子為百姓一粥一飯親下民間,是很好的表率。
紀煬自不用說。
基建跟種田,他哪個都喜歡!
汴京城郊土地,隨著宗室兩支盡數斬斷,土地也歸還給大部分百姓。
剛開始文家為首的世家有些不爽,汴京城郊可不止有宗室的土地,世家土地也在于此。
甚至不止汴京城郊,汴京外幾城鎮,以及郡府州,都有他們的土地。
宗室琨王,梁王家的土地依照要求分了。
長公主余下的子孫跟僅存平王的人自然也吐出來一部分。
如今反而顯得世家十分突出。
所以世家對紀煬的不滿自然上升。
沒有囂張的宗室在前面,世家確實了競爭對手,可也了擋刀擋槍的。
不管這些人怎麼想,太子還是看著今年的麥子高興。
分到土地的百姓自然也高興,還大大緩解了邊境附近因為土地產生的各種矛盾。
今年的確實比往常要好過很多。
連帶著,對太子也有了期待。
紀煬自然故意為之。
皇上想讓他為太子黨,那他就好好當太子黨。
畢竟他們現在利益是一致的,自然順勢而為。
說起來,皇上這個當父親的,跟原生父簡直天差地別。
紀煬他們巡查麥田的時候,還路過便宜爹所在的莊子,這里紀煬派人看守,不管他去哪都會看著。
但這位紀伯爵明無比,知道自己側室的哥哥跟宗室勾結,也知道自己不當朝寵臣兒子的待見,索不出莊子。
至于他的庶子跟側室被流放這種事,他更是懶得管。
紀煬早看他的格。
若不是為了原,為了武侯,對他也不會手下留。
到底是原的爹,如今他跟紀伯爵的關系已經世家詬病,沒必要再添些麻煩。
世家整天說他不賢不孝。
其實也沒說錯?
太子自然也不能理解紀煬父子之間的關系,可意外地并未多問。
其實旁人都不知道。
徐九祥是有些怕這個臣子的。
他總覺得,紀煬跟他父皇很像。
不是行事做派,是上的氣勢。
像是在同一層面的人。
可徐九祥又知道,紀煬對他十分客氣,也不會背地里搞謀詭計。
他不是這樣的人。
整個五月,太子要麼在田間地頭看麥子,悉農務,要麼跟著母后一起挑選未來皇后跟未來皇妃。
等到親事定下,更多時間則在籌備婚事。
十月份,皇后跟兩位皇妃會一起宮。
這三家里,皇后乃是應天金家,承平國開國文臣之一的后人,皇后本人格溫和,父兄都在朝中做,明年兄長也會回京任職。
皇妃一個是皇后娘家人,另一個則是靠向太子的武將。
這種配置,幾乎把拉攏寫到臉上。
但就算寫到臉上,想要當皇妃的人大有人在。
文家甚至都遞了名冊。
只是皇上皇后并未選中他家。
太子親事定下,應天金家的子侄黨羽自然也跟太子更為親近。
不過他們跟紀煬相的時候,也沒有自持份,反而十分客氣。
對這種有能力的人,誰會不欽佩呢。
說起金家,那是不輸文家的世家大族。
有他們鼎力相助,太子的路已經被鋪得十分順暢。
現在皇上那邊暫且不說。
太子邊,林家,紀煬,金家,母后娘家,被拉攏的武將一家。
剩下朝中勢力,宗室已經沒了聲音,只要世家服,那皇上的布局頃刻便。
饒是紀煬,都不得不慨,不愧是皇上,意識到自己不行之后,立刻能把所有事安排得極為妥當。
這些事里,紀煬只是個旁觀者,因為他知道,此時旁觀對他來說最好不過。
現在的布局里,已經是最能平衡各方勢力的。
只不過不給皇上當刀之后,還不習慣的。
紀煬當然在說笑,朝中局勢漸漸平穩,他花在基建更田地上的時間會更多。
趁著時間,趕制一批批水車發到鄉里各地,來保證農作的灌溉,再跟灌江府那邊商議多養耕牛。
耕牛多了,價格就會下來,那便會有更多百姓買得起耕牛。
提高生產力,這才是最重要的。
趁著難得的和平時間,趕工作啊!
讓手下都卷起來!
可紀煬覺不對勁。
還在田地的時候,紀煬再次梳理了一下邊的人。
想到他之前說過的話,宗室沒了,如果世家再服,那朝中的局勢便會瞬間如皇上布下的那般。
可世家怎麼服?
從最開始到現在,他們都在暗地做事,本不冒頭。
也就是宗室沒了,才顯出他們。
就連他們掌握的汴京文報如今都低調不。
就算京都趣聞重啟,汴京文報也沒打擂臺,他們最知道什麼時候該低調的。
要是出頭還好。
這樣不留手最難置。
除非。
除非有他們容不下的人?
有他們看到就厭煩,天生跟他們不合拍的人。
紀煬看向天空,忍不住翻個白眼。
誰說皇上不拿他當刀了?
只不過以前明晃晃的刀劍,現在藏在暗而已。
世家比他們想的都有耐心,不等最后一刻,絕對不會出手。
即使他們對自己的恨不比宗室,甚至在看過宗室的下場后,只會更忌憚他。
但再忌憚,現在也會顯得平靜無波,等到時機真正,才會對朝堂下手。
那個時機的時間,大家都懂,就是皇上真正沒了的時間。
可皇上不能讓他們忍,要挑撥他們,要讓他們鬧起來。
只有這樣,才能在他還活著的時候為兒子解決這些人。
一個不冒頭的潛在危險,怎麼才能挑明呢。
當然是。
釣魚執法。
紀煬這會不是刀劍。
他是彎鉤。
紀煬看看旁邊認真觀察田地的太子徐九祥。
你爹。
真是好樣的!
怪不得最近那麼平靜!
怪不得皇上都不見他!
不見他的原因,既是把他推向太子,也是表明疏遠,好挑撥稍稍浮躁的人開始手。
如果不出意外,很快他娘子也不用去皇宮看診了。
一步步下來,他這個彎鉤總能釣到大魚。
皇上這一招,只怕林大學士都沒想到,否則再怎麼樣也會給他消息。
這也太狠了。
紀煬好氣又好笑,他拿準皇上為了太子不會管他,皇上也拿準他為了百姓會忍下當刀劍魚鉤。
更算準,就算自己知道要當魚鉤了,也會讓事順利進行。
畢竟天天出來看田地,他跟太子都知道,宗室侵占土地,世家就不侵占了嗎?
太子私下都跟他說過土地兼并問題,皇上會不知道?
紀煬這會只能仰天長嘆。
不過有些希皇上可以再撐久一點。
有這樣的皇上在,他跟太子才能專心倒騰農,倒騰種子。
徐九祥看著紀煬嘆口氣,好奇道:“怎麼了?這批農有問題?”
農沒問題,你爹有問題。
這話也不好直白說,皇上的心思連林大學士都沒說,何況這個傻白甜太子。
紀煬道:“沒事,只是想到要快些發下去,汴京府周圍幾個州,應該都需要先進的農。”
“還有召集過來的農人,年底陸陸續續都能到吧。”
太子點頭,笑道:“詔令已經發下去,相信天下有識之士都會過來,到時候農司就能真正組建起來。”
來到田間,他才知道百姓平時的疾苦。
走到坊市碼頭,更知道普通百姓的生活。
這讓他想到宗室奢靡時,總有些愧疚,怪不得當初京郊院子開放,會讓那麼多百姓憤怒。
當時的他還有點不理解,如今全都明白了。
他更知道,宗室沒了,還有世家。
在給京都趣聞投稿的時候,徐九祥便了解過汴京文報跟京都趣聞之間的“恩恩怨怨”,作為太子,他知道的肯定更多一些。
等跟紀煬絡起來,再認識京都趣聞主編晁盛輝,里面許多單看看就明白。
說宗室可惡,這世家不遑多讓。
不過世家里面也有不同,像如今在潞州的韓家,應天金家,以及京都有幾戶清流,那是不同的。
但文家,國子監主簿一流,還有嵩山書院流派,則有些微妙。
那嵩山書院周圍萬畝田地,都是書院所有,以前自然不是的,可時間一久,就都是他們的了。
作為有名書院,當地府還敬重,收支稅收含糊不清,幾乎都給過去。
再有各地學,之前講到田的時候,說過田也分很多種,其中一種就是給學的田地,做學田。
這些學田的收都應該給到各地學,用于教資。
但實際況如何,太子心里已經有數。
不止田地。
各地上學的名額,以及想要進學多收的費用,還有些嚴重的,只論銀錢不論學問。
那收上來的學生可想而知。
說句有點冒犯紀煬的話。
還有些同樣不上學,想辦法鉆空子,從學上來,進到國子監,再通過國子監的考試當。
都可以使銀子。
天底下那麼多認真讀書的人,會出幾個紀煬?
大多能像徐銘之流,已經是謝天謝地。
而這些人又大多數是世家子弟,不管場出了什麼問題,都會相護,欺上瞞下。
偶爾有想出頭的,會被他們聯手按下。
太子從小便有無數夫子,再有這幾年皇上親自帶著學習政務,自然明白如今看著還好,但讓他們肆意妄為,那時候再想管便難上加難。
宗室已經給了他太多教訓,對世家上面,太子自然無比謹慎,更多了些紀煬跟皇上都看出來的強。
紀煬對此竟然有種養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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