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需要更換燈管的科室是醫務。
長興醫院的醫務位於行政辦公樓三樓,主任周文斌是顧院長的老鄉,也是顧厚義一手提拔起來的幹部,在大家眼中他就是顧的嫡系。
周文斌過去是外科醫生,副主任醫師,為醫務主任剛滿半年。
棄醫從政並非是因為領導主提攜,本原因是他自知競爭科主任無,又不甘心居於人下,所以主找到了院長顧厚義私下通,顧院長念在老鄉分上把他安排在了醫務。
周文斌稍微有點斜視,口齒不清,弱,也沒什麼過人的社會關係,能夠順利為醫務主任還是多虧了老鄉的助力。
剛剛任職的時候,他的確找到了為一方的滿足,可沒過多久,就意識到醫務長這個職位不是一般人能幹好的。
過去當醫生的時候,認為醫務不過是個和稀泥的部門,雖然工作是負責醫療管理,實際上主要理醫療糾紛醫療司,可畢竟自己不是當事人,只需要置得當,在當事醫生和病患之間建立一個緩衝帶就行,私下可以協調解決的,醫院出錢,解決不了的還有法院,司贏了固然可喜,萬一輸了,還是醫院出錢。
很快他就發現這個部門可沒那麼簡單,前來投訴的病患大都脾氣火,咄咄人,在維權者的眼中,院方的任何人都是他們不共戴天的仇人,過來就是興師問罪的。
協調的過程中,挨打挨罵是常有的事,最鬱悶得是,患者方不理解倒還罷了,連本院的醫生也不理解,經常認為他們沒有起到保護醫護人員的作用,對患者過於弱,甚至說他們胳膊往外拐,反正裏外不是人。
周文斌幹了半年,總算到一些竅門,醫務是醫患矛盾的集結點,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他只要在這裏干一天,就要到波及。想減被波及最好的方式就是盡量出現,所以周文斌開始減在醫院面的時間,就算呆在醫院也儘可能不在辦公室。
負責人崗有找不完的借口,下面的幹事就沒那麼好命,留守的陳明和程小紅不得不承著維權者強大的火力。
挨罵都是輕的,搞不好還要挨打。
陳明這個月沒過就跟人發生了兩次激烈衝突,心大影響,他已經在找關係申請調科。
今天是周五,下午有院周會,所以周文斌沒走,本想批閱積攢一周的文件,不巧燈管壞了,在頭頂閃個不停。
電工班的效率實在低下,報修電話打了半個小時才見工人過來。走在前面的小馮背著工包,後面跟著扛梯子的許純良,走在最後的是班長賈學工,手裏拿著兩燈管。
看到他們不不慢的樣子,周文斌心中暗罵,換個燈管都要三個人,長興醫院之所以發展不起來,就是因為養得閑人太多。
賈學工朝周文斌笑了笑,主了聲周主任。
周文斌沒搭理他,賈學工了一鼻子灰,有些尷尬地低下頭去,在醫院他們這些後勤工人就是三等公民,收低,地位低,沒存在。
許純良一旁看得清清楚楚,這個時代把人人平等的口號喊得震天響,可事實上還是分三六九等,別看周文斌在他們面前傲得跟二五八萬似的,見到比他大的馬上低頭哈腰,乖得跟孫子一樣。
賈學工指揮他把梯子架好,許純良負責扶梯子,小馮爬上去換燈管,偏偏這會兒他鬧起了肚子,表示工作前要先去個洗手間。
周文斌再也摟不住火了:「換個燈管哪那麼多的事?真是懶驢上磨屎尿多,你們幾個能幹就干,不能幹趕滾蛋。」
小馮被罵得滿臉通紅,可人有三急,他是真憋不住,轉就往外面沖。
賈學工不敢吭聲,許純良可聽不下去了:「你們醫務管得可真多,管天管地還管拉屎放屁。」
醫務的兩名幹事聽他這麼說忍不住笑了起來。
下屬一笑,周文斌的面子更掛不住,指著許純良道:「你誰啊?怎麼說話呢?信不信我把你們科長來?」
賈學工拚命給許純良眼睛,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人家是正科級,醫院的中層,不是咱們這些小工人能開罪起的。
還好這會兒有人進來了,轉移了周文斌的注意力。
打外面進來了三位壯漢,為首的一人剃著鍋蓋頭,膀闊腰圓,脖子上掛了條大金鏈子,兩條胳膊上紋滿了花花綠綠的刺青,黑背心勾勒出有些誇張的,看外表就是社會人,一進門就嚷嚷道:「周主任,見你一面可真特麼難啊!」
周文斌本來正要找許純良興師問罪,可看到這三位不速之客,臉刷地就白了。
陳明和程小紅同時流出惶恐之,來人王大雷,是北區有名的混混,他父親年前因為前列腺增生住院,行電切手,後效果並不理想,醫生前就把后可能發生的狀況說得明明白白,他們也簽了同意書。
可后王大雷就開啟了瘋狂維權模式,非得說是手事故,要求醫院做出賠償,醫務也跟他協商了不次,無奈之下願意給予一定金額的補償,但是醫院給的金額離王大雷的要求相差太遠,這貨也敢要,獅子大開口直接要一百萬。
雙方既然談不攏,醫院就建議他去法院起訴,這種況,經法院判罰,最後可能賠償金還不如醫院的補償,王大雷一怒之下打了陳明,他也因為尋隙滋事被警方拘留。
不巧的是,在拘留期間,他父親去世了,王大雷就將所有一切責任都歸咎到醫院方面,現在是三天一小鬧,五天一大鬧,索賠金額也上升到兩百萬,他現在也狡猾了許多,不會輕易手,整天變著法子噁心你。
周文斌看到是他頓時就頭大了,出一生的笑容道:「大雷啊,你今天怎麼有空?」
王大雷往他邊一座,二郎翹了起來:「我閑人一個,不像你周大主任日理萬機,每天都有空,我爸的事怎麼解決?」
周文斌陪著笑道:「上次不是跟你說了?那個金額你還滿意吧?」
醫院也被這塊滾刀弄得不勝其煩,最後決定一次補償他五萬塊,希就此息事寧人。
王大雷一歪,往地上啐了口濃痰:「打發花子呢?我爸一條命就值五萬?將心比心啊,周主任,你爸要是被人給害死了,給五萬你願意嗎?」
周文斌心中暗罵,怎麼說話呢?我要是打得過你非你不可,對方的囂張也激起了他的火氣:「我們醫院已經做出了很大的讓步,你要是還不滿意,可以去法院起訴。」
「特麼拿法院來嚇唬我,誰不知道你們相護,一條人命啊,如果不是因為你們手事故,我爸現在還好好活著呢。」
「你父親的事專家已經鑒定過,結果表明,手並不存在任何失誤,預后不理想和個人質有關,至於他的死,跟前列腺手沒有任何關係……」
「你放屁!不是你們開刀傷了我爸的元氣,我爸至能活一百歲,他媽在這蒙我。」
周文斌氣得滿臉通紅:「王大雷,你再胡攪蠻纏,我保安了。」
王大雷冷笑一聲:「你特麼倒是啊!」起向周文斌近,周文斌打心底發憷,聲道:「你……你想幹什麼?這裏是醫院,你……你別來啊……」
程小紅嚇得瑟瑟發抖,陳明拿起電話想保安,被王大雷的同夥一掌將電話給摁住了,揮拳作勢要打陳明,陳明嚇得慌忙後退,腳下沒站穩,失去平衡一屁坐在地上。
周文斌在這麼多下屬面前只能打腫臉充胖子,大聲道:「現在是法治社會……」
王大雷笑道:「誰不知道是法治社會,我特麼違法了?我是殺人了還是放火了?我是來跟你要說法,你們長興醫院草菅人命,害死我爸,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到哪兒說理我也不怕。」
小馮去廁所回來,看到裏面這個狀況,嚇得沒敢進來,在外面撥打了保衛科的電話。
賈學工爬到梯子上,他只是個電工,醫務的事跟他沒關係,只當啥都沒看見,他不敢惹也不想惹,周文斌也不是個什麼好東西,活該他吃癟。
負責拉電閘的是許純良,一手就把總閘給拉下來了,今天是天,電閘一拉,室燈全滅,跟到了傍晚一樣。
這下所有人的目都集中在許純良上,王大雷怒視許純良:「傻,誰特麼讓你關燈的?」
許純良道:「我關燈礙你啥事啊?你爸死了跟我關燈也有關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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