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實在大意了,以為自己跟狄聞的話還沒說完……
但狄聞畢竟乃是封疆大吏,他的一些機必定事關重大,豈是容人在旁的。
楊儀正自懊悔,狄聞卻察覺的不安,他故意輕描淡寫地:“才說到京,京就有消息來了,你說巧不巧。”
楊儀才要問,又趕忙住,只道:“若是將軍忙,我可以……”
狄聞道:“這會兒確實不適合再說。你先去吧,回頭得閑、再跟你說話。”
楊儀正后退,狄聞抬手摁著腹部,輕輕地吸了口氣,面上流忍痛之,仿佛自言自語般:“雖說是舊癥,可這兩個月來,腹痛一次比一次厲害。人實在難熬。”
楊儀道:“將軍……”
狄聞復又一笑:“好了,你且先去吧,回頭必要再勞煩的。”
楊儀從退出來,正好那胡大夫還站在門口,雖然相貌平平無奇,但卻出“曲高和寡”的傲然之氣。
楊儀瞥了他幾眼,那邊薛放跟狄小玉迎上來:“怎樣?”
“這會兒將軍有事,稍后再說。”
狄小玉便忙先進了。薛放道:“剛才有人進去,什麼事比治病還要?”
楊儀拉著他往外走:“據說是京有消息,不知是何消息。”
“又是京,”薛放嘀咕了聲:“讓狄老頭這麼張的,指定不是好的。”
楊儀回頭看了一眼那胡大夫,只見他也正目送自己,趕跟薛放又走開幾步,一直到出了門。
薛放看出有些反常:“怎麼了?”
楊儀想起狄將軍跟自己說的那些話,稍微猶豫:“狄將軍跟我說了些我不懂的話,我實在不明白。”
薛放笑道:“老頭子跟你打啞謎了?上了年紀的人就弄這些沒用的,不懂不要,你告訴我,我給你解開,我最擅長對付老頭子了。”
楊儀哭笑不得:“旅帥。”
薛放看看天,這雨似乎有越來越大的架勢,侍從把傘遞過來,薛放拉了楊儀一把,讓靠近了些,慢慢下臺階。
楊儀就把狄聞告訴的那些話轉述給薛放,道:“我看狄將軍的意思,他知道這位胡先生沒用心給他治病,可還是重金留他在邊,難道是因為胡先生是京來的,只為博一個風名頭而不顧?還是說……”
“如何?”
“他總不會有什麼難言之吧。”
薛放聽到這里,臉上出一抹笑:“孺子可教,先生總算悟了些。”
楊儀止步:“什麼?你是說狄將軍真有什麼……難言之?”
薛放拉了拉的手腕,示意繼續走:“我本來也不懂,聽了你的話,才明白過來。”
這會兒雨點打在傘上,發出急促的啪啦啦地響聲,眼前的所有景都模糊起來。遠的群山也被籠罩在雨幕之中,翠綠雨潤,氤氳曼妙,倒是別有一番趣。
薛放道:“狄老頭子坐鎮西南,羈縻州對朝廷來說是個燙手的山芋,但在他掌中,卻治理的井井有條。”
“狄將軍確實能耐。”
“你覺著是好事麼?”
“百姓免除戰流離之苦,自然是好事。”
“可是對于朝廷來說,確實喜憂參半。”
楊儀不解,忍不住又站住:“憂從何來?”
薛放索也止步:“你沒聽說功高震主?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
楊儀窒息。
薛放回頭看了眼舍的方向:“狄老頭子也是一樣的。這胡大夫是什麼京名醫,照我看,是朝廷派來的探。專門監視著狄將軍的一舉一。”
“探?!”楊儀口而出,十分震驚。
不過,假如胡先生真是有目的而來,狄將軍明知他不肯為自己盡心診治,卻還留他在邊,就能說得通了。且再回想,方才狄將軍跟說的那些話,似乎也能理解了。
狄將軍不好,這對擔心他功高蓋主的朝廷而言,自然是“有利”的。
傘下線暗,楊儀的臉卻跟冬初之雪,似乎吹一口氣都會融化。
“當然這只是我的揣測,未必就……”薛放把目移開,看向前方。
那里,在瀘江邊上,本來架著好些木柴堆,看著像是要生火,又不知到底如何。
但如今沒有人管那個了,一隊士兵排著隊不知在做什麼。好像抬著……
正在此時,一聲哭喊穿雨幕,兩個人都循聲看去,卻見雨中跑出一個小的影,踉蹌往江邊而去,后是木亞老爺爺,孤零零地跟了上去。
楊儀道:“是佩佩姑娘!”
兩人不知何意,正在打量,卻又聽一人道:“戚隊正!”
楊儀轉頭,原來是戚峰,也不顧自己上的傷跟病,冒著雨往佩佩的方向奔去。
“這又是在唱哪一?”薛放喃喃。
楊儀卻推了他一把:“旅帥快去,戚隊正上的傷還沒好,不得這般大雨!”
“那也他自找……”薛放悻悻,里這麼說著,去把傘往楊儀手中一塞:“拿好了,站著別。”
他自己沖出雨幕向著戚峰方向奔去。
楊儀舉著傘,追了兩步又停下。
只見薛放趕得很快,不多時已經到了戚峰旁,他猛地一拽戚峰,作魯幾乎將戚隊正扯翻在地,兩個人激烈地爭執了幾句,楊儀只約聽見:“沒天理……眼睜睜地……”以及“你忍心”之類的話。
最后薛放拋下戚峰,自己大步往前趕去,看他的方向,是正沖著那一隊不知抬著什麼的士兵。
雨點遮住了目,楊儀往前走了兩步,突然看見士兵所抬的擔架上,垂落了一只慘白的手!
而這時侯佩佩也跌跌撞撞地沖到了那邊,卻給兩個士兵攔住,佩佩厲聲道:“阿哥!”
楊儀的眼睛睜大,終于明白那是什麼……那應該是韓青的尸首?!可是為什麼竟然會被抬到瀘江邊上?
“戚隊正,是怎麼回事?”終于趕到戚峰旁。
大概是被薛放訓斥,戚峰沒有再往前沖,可也沒有回房,只是站在原地,雙拳攥,牙關咬,這讓他的臉看來有些猙獰。
“戚隊正。”楊儀把傘舉高,試圖給戚峰遮雨。
戚峰卻仿佛失去了理智,猛地將的傘一把打飛出好遠,他聲音嘶啞地吼道:“他們要把韓青的尸首扔進江!”
“什麼?”楊儀驚呼。
冷冷地雨劈頭蓋臉澆落,弄得楊儀極不舒服,正抬手擋著頭,聽了這話,簡直不敢相信,手都僵了。
戚峰吼道:“說是什麼狄將軍的意思,我知道他罪無可赦,但是人都死了,連尸首也不放過?先是要用火燒,下了雨不能用火了,又要扔到江里去,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難道韓青不是他養大的!”
此時,那邊佩佩被士兵攔阻過不去,木亞上前拉住的胳膊勸阻。
正在這關口,薛放趕到,他二話不說一掌揮過去,被打的士兵直接斜飛出去,重重跌倒在泥水之中。
薛放才踏前一步,忽然又有幾個士兵沖過來攔阻,為首一人喝道:“薛旅帥,這是將軍的意思!您若反對,只管去問將軍!”
楊儀驚心魄,只管看著這幕,卻沒聽見后雨幕中傳來的噠噠馬蹄聲。
馬群中間那人,折上巾垂落的兩抹飄帶在雨中微微起,他勒住韁繩,遙遙抬眸看向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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