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鎮, 這已是陸承驍離家行商的第二十天，陳氏日夜憂心，陸霜便想著讓娘分分心, 提議去崔二娘繡鋪看看柳漁寄售的那些裳，也是想照顧照顧柳漁生意的意思。

　把這話同陳氏一說，陳氏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原因是從安宜縣回來時就有心照顧照顧柳漁生意了，去了兩回都沒買著裳，陸霜一提，又勾得想起這層來, 母倆個算著時間，一起出發去崔二娘繡鋪。

　從五月初到如今，一個半月, 崔二娘的繡鋪已經漸漸做起了一點名氣，鎮里富裕些的人家，從前去縣里買裳的，如今通過朋友間口耳相傳, 多都知道鎮上有這麼一家繡鋪，賣的高檔裳款式一點都不比縣里繡鋪差, 甚至要更好，價格卻只與縣里相當, 甚至略便宜一點。

　只是這裳不多, 經常只有幾件，要買著還得要點運氣, 婦人姑娘們左右無事, 崔二娘繡鋪又近, 漸漸養了眾人時不時去轉一圈的習慣。

　老客戶是知道崔二娘繡鋪里那些貴價大概的到貨規律的, 都算著新貨上架的時間過去，陸家母二人也這個點去，這可不就趕了一個巧，一樣想買件好裳的兩對母，撞上了。

　這對母不是別人，正是鎮上頂頂會擺富太款兒的陳太太劉氏帶著兒陳小妹。

　要說這幾年劉氏最眼紅哪個，那非陸太太陳氏莫屬。

　長鎮陳、柳是大姓，陸太太也姓陳，卻與劉氏夫家這個陳一點關系也沒有，原是小村一個，嫁了個挑擔賣布的小販子，哪怕后來開布鋪，劉氏也從來沒把陸家這樣的放在眼角。

　可這幾年陸家就跟走了什麼大運似的，轉眼把布鋪開安宜縣里頭一號了，也就前些天，陸家開起了第三家陸布鋪，聽說是陸老二往溪風鎮開的。

　三家鋪子，長鎮里知道消息的大戶不知多人欣羨，有欣羨，自然也有似劉氏這般被反一頭又一頭氣紅了眼的。

　劉氏從前走到哪都是被人捧著的那一個，近來是走到哪里都能聽到別人捧陸家，哪怕陸家那陳氏不在們這個圈子里，一群人也照捧不誤，劉氏心里那個落差和憋悶就別提了。

　今日本是聽好的太太說崔二娘繡鋪里頗有些好貨，帶著兒來逛逛的，結果可好，撞上陳氏帶著陸霜也出來了，這還真是……冤家路窄。

　劉氏這連日被著的一子憋悶氣，一下子都沖了上來，只是當著外人，最是會做面上功夫的，見到陳氏母二人，仍能笑著喚一聲：“喲，陸太太。”

　陳氏從來不喜劉氏，這人吧，假得厲害，不樂意費神應對一個假人，從前是從不與打道的，也不大混什麼太太圈，后來因著小兒子和柳漁之事，知道劉氏耍了那麼些手段，對就更添不喜了，只是面子功夫也會做，笑著虛應了句：“陳太太也出來買裳？倒是巧了。”

　說著話，視線卻在繡鋪里轉。

　柳漁那邊送來的裳崔二娘從來是當門面來掛的，陳氏一眼就瞧出了兩套裳的不一樣來，一套合的是這年紀的，一套是陸霜這樣的小姑娘家穿，眼睛一亮，手就要去拿。

　“欸~”斜刺里出一只手。

　陳氏抬眼看去，是劉氏笑盈盈一張臉：“不好意思了陸太太，這套你來之前我已經看中了。”

　崔二娘：“……”

　分明是一前一后進的店，還沒看裳，怎麼就是已經看中的了？

　崔二娘是知道柳漁和陸家關系的，當下就不知道這事怎麼理好了。

　陳氏自然也知道崔二娘與柳漁關系，只看崔二娘反應就猜出了點端倪，挑了挑眉，想知道劉氏以后知道這裳是柳漁做了放在這寄售的會是個什麼表，也就不爭那一套，反而將手向了另一套。

　“喲，不好意思，這套我們也是看好了的。”

　陳小妹都尷尬了，覺得崔二娘鋪子里的繡娘都在瞧熱鬧，更何況那兩裳的尺寸合不合適都還不知道，忙悄悄地扯了扯劉氏。

　劉氏哪在乎這些繡娘們看什麼熱鬧，又不跟繡娘往來，頂到了陳氏就高興，把兩套裳一指，與崔二娘道：“包起來吧。”

　崔二娘下意識就去看陳氏，陳氏一笑：“買東西講究先來后到，我再等下一回就是。”

　崔二娘就知道意思了，忙把兩套裳給劉氏母二人包好：“陳太太，承惠，三兩二錢。”

　劉氏接過那服遞給了陳小妹，把錢付了，洋洋得意與陳氏道了個別，帶著陳小妹出去了，出了鋪子外，陳小妹抱怨：“娘您干嘛？這裳大小合適不合適都不知道，您搶這個做什麼？”

　“不合適我送人，有錢難買我樂意。”

　鋪子里崔二娘和陳氏母沒忍住都低聲笑了出來，崔二娘也不說做生意了，招呼陳氏和陸霜：“陸太太，陸姑娘，難得過來，屋里喝杯茶吧。”

　陳氏自己家就是做生意的，哪里肯在開門做生意的時候麻煩人家，笑道：“不必了，你忙你的生意，我原也就是出來隨意轉轉。”

　又問崔二娘：“漁兒這些裳賣得還好？”

　崔二娘滿臉的笑：“好，最近在裳款式和刺繡上頗花了些工夫，送來的款不算多，但每一套都極好看，您也看到了，很是做出了些名氣來，且我瞧著，越是難買，越被追捧。”

　這看到，自然是指像劉氏那樣裳從來都要去縣里買的人都沒忍住找上門來了，顯然是見到了別家太太穿在上的效果。

　陳氏心里那個歡喜呀，比自己被夸了還高興，小兒子聰明，這還未進門的小兒媳也是個極靈巧的，哪怕是分了家，陳氏都不再那樣擔心了，小倆口往后能把日子經營得極好。

　柳漁做的裳不夠賣，這幫襯生意自然是不用了，陳氏便要告辭，崔二娘自然送，轉要出繡鋪時，正上一個年輕媳婦進來，陳氏看一眼覺得眼，停下腳步又看一眼，終于想起來是誰。

　柳家村，柳漁原先那個家里，見過這年輕媳婦，當日聽聞柳漁被賣了，們夫妻二人追著小兒子去到柳家村，在院子外遠遠看到過一眼，雖不知是柳家什麼人，但對柳家村那邊，陳氏是一點好都沒有的，當下就要走。

　文氏沒想到在繡鋪會到陸太太，見對方似乎認出了自己，但隨即又直接走人，也有些尷尬，不過還是打了聲招呼：“陸太太。”

　陳氏只略點了點頭，并不曾應，帶著陸霜出門了。

　離開繡鋪遠，陸霜才沒忍住問：“娘，剛才那人是誰啊？”

　陳氏道：“你三嫂原來家里的，我只見過一回，不知道是誰。”

　左右那邊就沒好的，這話心中想想，自然不會跟兒說起，不過想到這里，陳氏忽然想起，倒也不是沒有好的，似乎是三房，當初悄悄地來給自家送過信，停下步子轉頭向繡鋪方向，這個是哪一房的？

　不過也只是這麼一個轉念罷了，柳漁現如今在仰山村過得極好，無謂再去琢磨跟柳家村這邊的關系。

　陸霜對柳家村那頭的也沒好，也不再問，轉了話題與娘說道：“剛才被陳太太買走的那兩套裳好好看，娘，漁兒姐姐怎這麼巧的手，我有些想了，咱們家幾時去提親呀。”

　陳氏心一瞬就好了，笑道：“快了快了，等你三哥回來我瞧就差不多了。”

　一說到陸承驍，陳氏那憂心就又上來了：“也不知他到哪了，東西賣沒賣出去，回程可千萬要安穩才好。”

　陳氏對外出行商的所有認知，就是當年李存義糊糊被十四歲的小兒子背回來的樣子，想到這里，拉了陸霜道：“咱們去渝水娘娘廟拜一拜，給你哥求個平安。”

　~

　一樣憂心的還有衛氏和柳漁，柳漁最近連刺繡都不那麼有神了，夜里本該睡的時候，也不知是熱還是擔心，心神不寧的睡不著，想一想，點了燈起來給陸承驍做荷包香袋，原是白日里裁好了的，直接上繡繃做刺繡部分就。

　陸承驍臨行讓柳漁給他做個香袋，二十多天，荷包香袋已給他做好了兩個，可陸承驍人還沒回來，柳漁做著針線出神，沒防備繡針一下就扎到了指尖。

　指尖一痛，手猛地了回來，對著燭看了看，見指尖已冒出了珠來。

　柳漁看著那，心越發慌了起來。

　~

　陸承驍一行人的船，此時已經駛出了浙江渡范圍，不過不曾大江，還在周邊州縣附近的一支流。

　行船之時，逢有碼頭必補給，傍晚時一行人到了附近一小鎮碼頭，船家要下船采買些菜吃食。

　沿著碼頭有不和他們一般況的商船，船客有上岸吃飯的，也有上岸住宿的，陸承驍幾人惦著這一船的貨，不想沾惹什麼是非，哪都沒去，就守在船上。

　只讓柳晏安和八寶陪著船家走一遭，說是幫著付錢，其實也有盯著的意思，柳晏安和八寶也會采買一些干糧水果帶上船。

　他們六人，任何時候也不敢全部吃外面的飯食，船家做的飯食也是一樣，不止夜里睡覺換著值守，吃食用水上也都加了小心。

　船家也不是沒見過謹慎的商賈，也能理解，樂得一頓做幾人的飯菜，相安無事行船一個日夜，等去鎮里補給夠了，又重新起航。

　江河行船不比海中兇險，船家又都是走了的，只要船客樂意，夜里船上掛上幾盞燈也是照樣行船趕路，畢竟是按行程計費，能早些到，船家就多接生意，自然也就多出許多進項。

　柳漁心神不寧時，陸承驍幾人的船已經行到了荒無人跡的地方，正值陸承驍主仆和柳晏安守夜的時候，暗夜里，似乎聽到了一些奇怪的靜。

　船頭的陸承驍先覺察到，而后是船尾的柳晏安，陸承驍還在瞧靜，柳晏安已經奔了過來，低聲道：“你有沒有聽到什麼？”

　這下陸承驍知道不是他的錯覺了，點了點頭：“像是打斗聲。”

　兩人忙往去找船家，船家一聽，也是變了臉：“別是水匪。”

　兩浙過往商賈太多，商船遭盜賊劫奪之事屢有發生，水軍加強巡邏也管治不過來，實在是河道分支太多，兵力有限，管不過來。

　那船家常走這一帶水路，當即便道：“咱們馬上調頭，不能跟他們正面對上，不然……”

　他說到這里沒繼續說，轉就去找船員吩咐調轉方向了。

　然而遲了，那聲音竟是向著這邊，越來越近。

　作者有話說：

　一更來了，二更可能有點晚，不知道十一點前上不上得來。謝在2022-05-10 22:09:54~2022-05-11 19:02:4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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