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逛下來, 十歌買了不玉石，怕出破綻, 有的石頭特地放在碎花布包里。鼓鼓囊囊的布包重量不小，得十歌直不起板。

　秋實見狀，趕接過。

　花小幾十兩買一堆石頭，秋實替主意心疼。這些小石頭哪能開出什麼像樣的玉呢？

　小姐并非行家，純粹買著玩兒，要不怎麼說還是孩子呢？本不聽勸。

　縱是再多銀錢也不能如此揮霍呀！賭玉十賭九輸, 多人為此傾家產。

　哎！只能待回去后，看老夫人能不能勸住主子。

　回到云隆鏢局，十歌剛踏連接后院的月亮拱門, 便有小斯滿目愁容迎上來，指著堆得滿滿的院子：“五小姐，您可回來了！您看, 這……這……”

　院子里各種果子均二三十筐，還有高粱、新米，以及大小不一的酒壇，各幾百個。

　壯觀場面見所未見。

　聽聞, 這些全是五小姐買來的。

　也不知五小姐買這些回來做啥, 數量也太多了！

　十歌探頭看了看, 喜滋滋跑去巡視一圈, 卻發現不太對, 便道：“好些數量不對, 應該還有未送達的, 你們幫我留意一下。”

　又看向另一位小斯，道：“你找幾個人幫我把這些搬到思凈院。”

　前生家中一應事務全由十歌做主，如今吩咐起下人也是正敢言, 不減當年威儀。

　只不過……

　搬去老夫人院子？

　這……不太妥吧？若老夫人怪罪下來，誰擔待得起？

　小斯們面苦。

　十歌吩咐完便舉步離開，留下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的下人們。趕巧梁總管打此經過，幾人像見到救命稻草般，轉而向梁總管討主意。

　梁總管想起老夫人對五小姐的稀罕樣兒，便讓他們照著五小姐的吩咐去做。順便再次叮囑一干下人：老爺有令，任何人不可對三爺和五小姐不敬，需對三爺和五小姐唯命是從。

　離開院子，十歌往老夫人的思凈院行去，一蹦一跳，開心得。

　對生活有新的指，做什麼都愉悅。

　“祖母！”

　十歌人未到聲先到。

　提著擺進到花廳，沒想抬頭卻見各院主子均在此，一雙雙利眼像要將凌遲死。

　見此陣仗，十歌放下擺，昂首，走得一派端莊。

　十歌回來前，花廳氛圍一度沉悶，老夫人繃著臉盡顯威嚴，底下人大氣也不敢，尤其幾個姨娘，站在邊上瑟瑟發抖。

　們不就是慫恿自個所出的孩子前來找老夫人告狀，說那野孩子敗家，拿著府里的錢出去胡鬧，莫要因敗壞了云隆鏢局的名聲才好。

　誰知公子小姐們一開口，老夫人便繃著臉呵斥眾位姨娘，偏說們挑撥煽，惹得家宅不寧。

　這們怎麼服氣？

　野丫頭胡鬧到家里來了，老夫人反來訓斥們？

　這一切全是這死丫頭害得！

　當然，對于各院主子的敵視，十歌渾不在意。規規矩矩向老夫人和夫人行禮，儼然就是富貴千金的做派。

　禮畢，十歌立刻變回俏皮模樣，嬉笑著坐到老夫人旁，一雙眼睛忽閃忽閃，喊了句：“祖母！”

　老夫人收起怒相，放輕聲音，笑呵呵問道：“玩得可盡興？”

　十歌重重點頭：“嗯！”

　老夫人將丫頭的小手兒放在手心捧著，瞇瞇笑著問：“怎麼想著買果子和糧食？”

　“我要釀酒呀！”

　“我看你買了不老，阿尋給你的銀錢都花完了吧？”

　“沒有，我用自己私房買的，義母給的五兩都還在呢。”

　說罷，十歌向春實看去，春實立刻站出來，取出荷包里放著的銀錠子，畢恭畢敬道：“是的，今次出門五小姐花用的全是私房。”

　早在見到花廳景象，春實便大概猜出發生何事。先前便是在思凈院侍候，如此陣仗不見。

　難道五小姐早先便料到會有此陣仗，故而才會分文不用？

　倒是夫人有先見之明，出門前當眾人面給大小姐和五小姐銀錢，如今原封不取出，眾人自然不好在此做文章。

　老夫人淡掃一眼銀錠子，發寒的眼睛向眾位姨娘掃視一圈，一個也不放過。

　回頭又是慈相：“怎麼不用阿尋給你的銀錢？”

　十歌比出一個大圈：“我有錢呀，好——多錢！以前生意可好了。”

　都說錢財不外，可十歌一點不擔心。錦袋用法有講究，尋常人就是拿著它也定瞧不出乾坤。

　今日不用義母給的五兩銀子，自然有所打算。最怕待將酒釀好后，招人惦記。如今這般，酒釀好后便是的私，誰也別想打主意。

　老夫人拍拍十歌手背：“縱然如此，你也要記住你已是閨閣千金，是要福的，祖母可不許你再勞累。”

　十歌此時現出乖巧樣兒，正道：“自然記得，所以要找義母借幾個人搭把手。祖母放心，我定不會讓自己累。”

　知道自己若是做得太過，怕是會影響府中聲譽，有心之人給他們安一個凌義的名聲。

　如今他們兄妹與云隆鏢局共存亡，豈能做此不道義之事。

　見小丫頭是個懂分寸的，老夫人欣不已。像是想到什麼，忽而探頭向穆尋雁看去：“阿尋，我尋思著過些時日正正經經給年哥兒和十姐兒舉辦一個收養禮，到時廣宴賓客，一應事宜還需你多勞。”

　十歌微愣，沒想到老夫人這般重視他們兄妹。

　聽了這話，姨娘們各個紅了眼睛，在心中咒罵這對野娃兒。

　他們好大的本事，輕易便蠱老爺和老夫人為他們花大錢。家里頭的正經公子和小姐，哪一個有過這般待遇？

　夫人淡漠的聲音響起：“還是母親思慮周全，這事我回去便著手去辦。”

　“我知你往日事務繁多，不過府中小輩們的管教也不得疏忽，近些時候府中規矩是不是有些散了？”

　說罷，老夫人視線向底下一圈人掃去。

　按照規矩，姨娘們不可與所出子走得近乎，孩子們生來便該由當家主母教管。往常老夫人都睜只眼閉只眼，橫豎讓們自己斗去，不要擾清凈便可。多年下來，也不曾出過太大的幺蛾子。

　如今卻是不同，家里認了兩個義子義，姨娘們竟團結起來，同仇敵愾，一致對外，見天兒到這頭來鬧，何統？是該好好管管。

　穆尋雁：“是兒媳疏忽，日后定當嚴加管教。”

　“如此便好。”老夫人點了點頭，又道：“明日繡娘進府，給年哥兒和十姐兒裁幾裳，得趕在儀式之前制好才行。”

　“是。”夫人回應一聲，立刻差人去傳話。想了想，道：“其它孩子們也許久不曾裁制新，不若給孩子們各裁兩。”

　老夫人輕笑：“這事你自個做主便罷。”

　姨娘們得知自己的孩子也有新穿，這才緩了臉。方才們真真嫉妒得滴，心想老夫人偏心得太離譜。

　想想也是可笑，正經的公子小姐竟然要托兩個野孩子的福，才能在這個時候裁制新。

　到時裳料子要是差得太多，們定不會同意。

　姨娘們各懷心思，想著如何才能為自己的孩子爭取材質好些的布料。

　看來還是得去夫人院子走一趟。

　正是這時，段昌飛嘹亮的笑聲響起：“哈哈哈！歌姐兒在嗎？”

　聽這聲音，似乎離的有一段距離。一整個花廳的人靜默不語，只等著老爺進門來。

　段昌飛健步如飛踏花廳，帶來一陣勁風。只聽‘噗’一聲悶響，立刻自地上響起一陣聲。放眼去，竟是一二十只野味，正在地上撲翅膀掙扎，里發出尖銳。

　姨娘們被嚇退至一旁，兌到一塊兒去。野味翅膀帶出的勁風有一子腥臭味，讓得姨娘們捂鼻干嘔。

　"母親！"

　段昌飛向老夫人行了禮，便哈哈笑著坐到椅子上，眼睛發亮的看向十歌：“丫頭，明日我便要出門走鏢，估著得個把月才能回來。你給義父做些干糧好路上吃，再幫我們做些脯。哦，對，過會兒還有野菜送來，野菜餅子也幫我們做一些。”

　說罷一番話，正好丫鬟送來熱茶，段昌飛接過便仰頭一口喝完。

　老夫人聞言皺起眉頭，尚未發話，膽大的蓮姨娘便開口：“老爺，您怎麼把野味帶到這邊來，臟死了。”拍拍口，又干嘔一聲，蓮姨娘繼續道：“五小姐金貴，哪能做得這些。您把五小姐領回來，可不是讓來當廚娘的。老夫人說的對，五小姐得養。”一番話說得酸溜溜。

　段昌飛撓撓頭。覺得自己真是糊涂，只想著丫頭的好廚藝，卻忘了自己曾經說過的話。如此想來，確實不妥。

　可他真的很想念丫頭的廚藝。

　老夫人繃著臉。蓮姨娘的話無疑是在暗諷，若十姐兒不做，便是偏寵，做了，豈不承認便是撿來當廚娘的？日后下人該怎麼看待十姐兒？

　老夫人自吼底發音：“你算是說了一回人話。這事十姐兒不能做，我的小只能用來寵。”

　小丫頭不僅討喜，還是飛兒的救命恩人，偏寵又如何？怎麼也不能人看輕了去！

　十歌倒是沒有旁的心思，若能夠下廚也高興。眼睛看著跟在段昌飛后進來的哥哥，問道：“這趟鏢哥哥也一道兒去嗎？”

　“那是自然。丫頭放心，路上還有發哥兒作伴，義父也定會護他周全！”

　暮年畢竟是第一次出門走鏢，他知道小丫頭定不放心哥哥，故而出言安。

　無論如何，暮年得走出去歷練才。

　十歌轉而勸解老夫人：“祖母，走鏢時常風餐宿。義父和哥哥這一去就是個把月，我不放心。旁的我出不得力，吃食方面正好是我所長，我想多為他們做些什麼，如此方才能安心。”

　一番話說得誠懇，老夫人卻不肯松口，一句‘不妥’便駁回的話。拍拍小丫頭的背，勸著：“丫頭，哪里有小姐去當廚娘的？你再大的本事也給我藏起來。”

　“可百善孝為先呀！趕巧義父嘗得慣我的手藝，我若將手藝藏起來，那便是大不孝，為了義父累一些值當。而且，只有吃得好才有力氣走鏢嘛！”

　十歌將下廚一事歸于孝道。一片孝心，難道還有錯？

　方才義父口中的發哥兒便是府中大爺，真要說擔心，十歌最擔心的還是同行的大爺。于他而言，一個被自己父親重用的義子，便是絆腳石。

　只盼他不要在路上給哥哥使絆子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