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欒念在預算會上的作, 各部門突然張起來。每個部門盤踞一個會議室,開始搞預算立項。市場部也不能走,隨時待命,因為不定哪個部門開著會就會找他們:“這里幫忙看看合理嗎?”就連尚之桃都覺得自己跟著市場部地位上升了那麼一點。這種覺可真不賴。
跟著他們昏天暗地加了三十多個小時班, 只在辦公桌上睡了那麼幾個小時, 這三十多個小時徹底搞清了市場的預算邏輯。那并不是你說花多錢, 我給你多錢,你告訴我回收了什麼的簡單事。而是每一步都有門道, 每一步都可跟蹤和追溯。這就很有趣了。
學到了知識就很快樂,到了周三再開會的時候, 尚之桃看到了市面上的一流方案。凌的人都是兵強將,放在任何一個場合都是人中龍。這一版的方案好到讓尚之桃覺得上一版他們就是在混日子。
目標明確,行方案扎實, 每一分錢都預估的清楚。i對尚之桃說:“看到了麼?這就是一頭倔驢該死的魅力。我大概明白為什麼董事會一定要他上了。不是他還能是誰?”i現在特別喜歡欒念,甚至原諒了欒念平時的傲慢,覺得他不傲慢就不正常了。
i說欒念是倔驢, 尚之桃忍不住嘿嘿笑了兩聲。
“你笑什麼?不是麼?”
“是是是。是驢。”尚之桃忙應和。
欒念針對這一版預算立項沒有上一次的棱角, 但還是提出了改進方向,約周五再過一版。在最后, 他突然說:“我是不是太嚴格了?”
大家都愣了那麼一愣, 不講話。
他自己卻笑了笑:“周五見。”然后結束了會議。
尚之桃回到家看到孫遠翥和張雷正在討論一個技問題,他們討論無人駕駛技。2010年,無人駕駛只是一個概念。但孫遠翥的公司卻投了預算在這件事上,他作為高尖技人才被調進了項目組。
“主要是在北京不好做測試,我們的模型沒有地方跑。只能去外地沒有人的地方。”
“技不,會有患。去外地也好。”
看到黑眼圈的尚之桃都打住了:“你通宵了?”
尚之桃點點頭:“公司搞預算來著。你要去哪兒?”是問孫遠翥。
“西北。”
“那要很久嗎?”尚之桃有點舍不得孫遠翥,習慣了他周末或者晚上給和孫雨講各種各樣的知識。他的頭腦中裝著一整個宇宙, 有時尚之桃看著他會想,他一定讀過全世界的書吧?
孫遠翥跟欒念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欒念有棱角、堅、冰冷、芒萬丈,孫遠翥溫和、斂、腹有詩書氣自華。尚之桃會害怕欒念,但不會怕孫遠翥。
“是。”孫遠翥對笑笑:“給你寄好吃的。”
“只給尚之桃寄嗎?”張雷在一邊打岔。
“都寄。”孫遠翥臉微微紅了,對尚之桃說:“快去睡吧,你看起來太疲憊了。”
“好。”尚之桃向房間走,又轉回來對孫遠翥說:“你要注意安全呀!”
“放心。”
在北京飄著就是這樣,哪怕一個屋檐下見一面都很難了。大家都加班、出差、聚會,每一天都安排的滿滿當當。尚之桃確實覺得很累,洗了澡就躺到床上,補了一覺。
到周五的時候跟著同事們抱著電腦去會議室,一推門就看到欒念坐在那兒翻雜志,雜志上是他們公司為一個日化大品牌設計的平面廣告。
看到他們進來,他停止作,將雜志放到一旁,對書說:“給大家分一下吧。”他從香港帶回蓮香樓的糕點,無比致,每人一小份。尚之桃坐在第二排,接過糕點放到椅子自帶的小桌上,抬起眼看到欒念的目。他淡淡看一眼,與看旁人無異。尚之桃想起自己前幾天總結的面:坐直,若無其事,仿佛什麼都沒發生。又好像在告訴欒念:“ke你別擔心,我什麼都不會說的。”于是坐直,看起來無懼無畏。我本來也沒做錯什麼,這樣鼓勵自己。
尚之桃從小養的鼓掌人心態讓為一個不容易把事放在心上的人,這樣的人不會到銳痛,但并不知鈍痛也傷人。
這個會開的很快,立項通過了就歸檔到市場部,由市場部進行項目庫,因為是周五,很多同事有事,就把這個工作給尚之桃。庫系統很復雜,每個項目要填的資料很多,尚之桃一頭扎進去,連口水都沒喝,生怕自己將關鍵信息填錯,搞了幾個小時終于搞完。關了電腦站起來,看到欒念的辦公室還亮著燈,他還在工作。
他真的很努力。我要向他學習,做一個即使很有天分卻也很努力的人。
背著雙肩包出了公司。
樹葉落了,天又冷了一層。街邊仍舊有醉漢,還有那麼幾個跟一樣攔不到車的人。不明白為什麼人們總喜歡喝酒到深夜,然后在街頭游,這個城市真的有太多深夜醉酒的人。想,如果我能在三十歲之前在這座城市有個房子就好了。這樣無論多晚,哪怕像現在這樣站在街邊,我都不會害怕。因為我有自己的住所呀!
戴上耳機,聽著歌,琢磨著該往哪兒走,一輛車停到面前。
不是被撞壞那輛,那輛估計要修很久。
尚之桃不知該怎麼面對他,又想起自己的四字箴言:若無其事。于是上了車,對他說:“謝謝ke,又要麻煩你。”
欒念看了一眼,探到后座拎過一個包裝袋,放到尚之桃上:“送你的。”輕描淡寫。那標志尚之桃認識,昂貴的禮。尚之桃好像被燙到了手,再沒了若無其事的淡定,將那包裝盒遞給欒念:“別,我不需要。”
“你不要這個,是想跟我談嗎?”欒念啟車,開車一點不影響他講話。
……
尚之桃覺得自己好像在賣。只是的價格貴一點。價格貴一點并不是因為表現出,單純是因為到了一個大款。
抿著不講話,那包裝盒就在手中放著。看著窗外,心想別人會怎麼理這個禮?沒有答案。于是問孫雨:“我老板送了我一個包,我該怎麼理?”
“收下。”孫雨只回這兩個字。
在這座城市里,幾乎所有的商品都被標好了價格,人也是。孫雨經歷過一次痛徹心扉的分手,突然明白金錢的意義。去他媽的,沒有錢就死了,死了還追求什麼?就是這樣的孫雨,后來做起了的生意。也是這樣的孫雨,后來為了不顧。每個人都曾言不由衷,們都以各自的方式完自的長。再過一些年,當們再去回首這段時,會發現很多事當時本沒有對錯,只是一種選擇而已。
不是所有人,生來就強大。
要知道你看到今時今日強大的人,都曾在某一段時、被磨皮削骨,進行自我重塑。
孫雨是這樣,尚之桃也是這樣。
欒念也是這樣。
“是不是我如果不收下這個禮,你會擔心我把我們的事說出去?”尚之桃終于開口。
欒念眉頭皺了皺,把車停在路邊,罕見的點了一煙,吸了一,又是一,尚之桃不知他在想什麼,這沉默很難熬。可仍舊坐在那不講話,看著窗外,陪欒念煙。
欒念其實并沒有煙癮,那天他了一又一,對眼前虛無縹緲的煙圈著迷。
“你是不是以為自己在賣?”過了很久,欒念問。
尚之桃嗯了一聲。緒很低落,說不清為什麼。
“那我應該給你錢才對。”欒念將煙掐滅:“留著吧。”再不肯多說一句。他將尚之桃送到小區門口,尚之桃拎著那個昂貴的禮下了車,甚至都沒有被欒念道謝。頭也不回的走了。
覺得這個晚上好像有什麼東西在里崩塌了。
因為拿了欒念的禮。
這禮太燙手了,不要不對,要也不對。不是i那種人,遇到不喜歡的人或事張口就是一句去你媽的;也不是孫雨那種人,接就接,理直氣壯。就卡在那中間,不上不下。
拎著那個袋子進了家門,孫雨正在洗臉。看到尚之桃神不對,就了臉走到面前。
尚之桃朝孫雨聳聳肩,撇了撇走進臥室,孫雨跟在他后:“你怎麼不開心?”
“我說不出來。”
“那他說什麼了?”
“他什麼都沒說。”
“我知道他想說什麼。”孫雨坐在床邊:“尚之桃,你知道我做銷售的吧?那時我們每天都要做客關系。我們送客戶東西,客戶不收,我們就斷定這個客戶我們應該搞不定,以后與他相就會格外小心;客戶收了,我們就會放心。這個客戶是我們的人了。”
“嗯,我收了,我會替他保守的。”
“那你難什麼呢?”
“我不知道。”
“我知道。”孫雨將尚之桃拉到旁坐下,手搭在肩膀說:“盡管你現在不確定,可能也不肯承認,其實,你喜歡他。”
尚之桃咬著,突然掉了一滴淚,沒有征兆的。
“你看,你還哭了。”孫雨幫眼淚:“我認識你有幾個月了,你不是那種跟別人一夜的人。盡管你玩笑著跟我說你只是喜歡他的。但是尚之桃,你不是那種不喜歡一人就跟人上床的人。”
“我才不喜歡他。我只是覺得尷尬。”尚之桃掉眼淚:“我如果很有錢就好了,在我跟他睡完就在他床頭留下一沓錢。而不是讓他先有機會送給我一個包。”這是最令尚之桃生氣的地方。
“好好好!”孫雨鼓掌:“果然有骨氣!那你就不想拆開看看嗎?”
尚之桃搖搖頭:“不拆了吧,我不喜歡。”
“那就放那!”
“嗯!”
尚之桃有了人生第一件奢侈品,但并沒有打開來看,甚至不好奇欒念到底送給哪一款。總之在心里這不重要,重要的是知道:以后再也不能做那樣的事了。再也不要跟欒念發生什麼了。
那天晚上睡不著,在電腦上看電影,順道刷論壇。看到一個組隊:去喇叭門看紅葉。這也太好了,將鏈接發給孫雨:“去看紅葉好不好?秋天馬上結束了!”
“好啊。“
速速在線上報了名。第二天早早起床趕到大車站,看到一群穿著沖鋒登山鞋的男男,很多人背著相機,尚之桃沒有相機,只有一個卡片機,還是辛照洲送給的。尚之桃突然覺得的周末不該只有工作和學習,也應該有很多別的好玩的事。
就像孫雨說的:“咱們要生活,而不僅僅是活著。”
那時尚之桃年輕,在心中活著就等于生活。后來漸漸明白了這之間的不同。活著是糊口,生活是理想。后來變一個很懂生活的人,是因為生活令人愉悅、而僅僅活著,會有無盡的痛苦。
在活著的時候,出那麼一點時間來生活,是對自己的獎賞。
一邊走那山路,一邊向下看,紅葉鋪陳林間,是這人間最后的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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