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就像是拐賣了一只, 不知世事、迷了歸途的小羊羔，溫溫的，一路牽著裴言昭的手, 一起回到了戚府。

　舒送給三月里曬干了，還熏著香的桃花, 哄品嘗從小便的糕點, 請喝著埋了多年的兒紅。

　裴言昭難到想靠烈酒麻痹自己，可也曾自詡千杯不醉, 無論如何都還是清醒著傷心, 最后又難自已哭了出來。

　“昭昭，我抱抱你吧，不要再傷心了。”舒平生第一次這麼溫的安人。

　躺在舒懷中，嚨發出嘶啞而又痛苦的嗚咽，抱著頭, 哭到抖、哭到臉都在發麻。

　舒看著無助的模樣，心也碎了一地，拿起手帕, 不斷為抹去眼淚。

　無父無母的孤，獨自在苦寒的邊境長大。沒有人會囑咐天冷穿, 沒有人會在耳畔叮嚀，要吃些熱食。日復一日, 天亮了是孤一人，拍拍后灰塵, 便要往那繁華中去。傍晚歸家，可偌大的人間, 竟然沒有一盞燈是為而留。

　說要救死扶傷, 可生而為人, 又著實太苦，多有些泥菩薩過河，自難保。說要游遍江河山川，因為不知家在何方。第一次懵懵懂懂人，興高采烈想要和他組建家庭，可一覺醒來卻萬事空。

　到頭來再次于陌生中因緣際會，玄英說他有太多的苦衷，有太多的憾，他傷心的說你本該是我的妻子。

　裴言昭卻只能搖著頭，就當是一場錯誤吧。

　你是敵國的王子，無端挑起戰爭，殺我族人。又或許從一開始便是蓄謀，你未曾失憶，只是想借機留在涼州，竊取城防圖。

　你對我了真心，可到頭來依舊未曾留下只言片語便棄我而去。

　舒抱著，有一刻甚至在想，哭的這般傷心，什麼都不要問了吧。

　可終究是半哄著開口道：“昭昭，你和他之間的事，可以說給我聽嗎，說出來或許便不會這麼傷心了。”

　乖乖點了點頭，舒讓人拿出紙筆，哭著，卻事無巨細寫了下來，手甚至泣得微微抖，寫出來有些凌。

　舒手覆在筆上，“昭昭，拿穩了。”

　“不哭，也不要害怕，都過去了的，快些釋懷往前看吧。”

　舒就這樣，好像看了一個冗長又遙遠的故事。

　當真是孽緣。

　好事沒好報，人善遭人欺。

　舒勸道：“利益至上，他未必有多喜歡你，論起男兒氣度，甚至還遠比不上楚凌云敢作敢當。”

　裴言昭點了點頭，在紙上寫道：“不喜歡他了。”

　舒笑著輕的頭發，像是小鹿般輕輕蹭著，眷這一溫暖。

　“昭昭現下住在何，我好派人送你歸去？”

　裴言昭寫了個酒樓的名字，舒有些錯愕，才恍然想起不過旅居京城，遂說道：“似乎有些遠，暮鼓敲響，坊市將要閉門，不如在戚府留宿一晚？”

　裴言昭笑著點了點頭，不想，們這算是朋友了嗎，還是……第一次留宿朋友家中呢。

　那晚，們坐在花架之下，涼風習習，裴言昭無力地伏在石桌上，側著頭看向天邊一明月。

　舒小聲道：“日后無論何方，希你抬頭看見明月之時，心總是歡愉的。”

　笑彎了眉眼。

　＊

　送走裴言昭之后，許是這些事全都關乎，太過瑣碎又顯得無關要，舒并未將一切告訴晏希白，只是說明二人關系，并約他有空相會。

　這日，舒正在酒樓上聽曲，歌唱得昏昏睡，一時間竟未察覺后來了人。

　直到他挽起舒那一抹松散開的碎發，轉回眸，有些驚喜地笑道：“殿下怎麼得空過來了？”

　他替舒松了發釵，將鬢發挽好。隨后在旁坐下，溫吞地回復道：“剛下早朝，聽嘉說你在這兒聽曲，想著閑來無事，便過來看看。”

　舒替他倒了一盞溫茶，隔著羅帷吩咐歌，“唱你拿手的，若是得了殿下幾句夸獎，改明便是全京城的紅人。”

　那抹倩影微微下了行禮，回道：“是，娘子。”

　晏希白抿了一口茶，隨后輕聲說道：“那裴言昭與大月王子之間的糾葛，若是男歡，兩廂愿，我也無意干擾。”

　“今日，大月王子約約向父皇提出，他甚是鐘意裴言昭，希能將封為和親公主，嫁到大月。”

　舒皺起眉頭，“可裴言昭分明不愿。”

　“嗯，父皇說裴言昭于大周有功，還需問過的意見。”

　舒只覺得這些事甚是煩人，“那殿下，有何打算？”

　晏希白湊近了些，在側輕聲道：“舒，那大月神以香勾引父皇，本就不統，這些天又派遣下人，頻繁出二皇子府。”

　“你說在打什麼主意？”

　舒搖了搖頭，“總歸不是什麼好事。”

　“這大月神，只是放在明面上的一步棋，又或者只是障眼法罷了。而暗地里，有哪些員與大月勾結，達了易，這長安城中又混了哪些細，一切都是未知數。”

　舒忽而有些懊惱，上輩子這個時候，還在因為楚凌云之事與晏希白置氣，平日里更是盯了家中作妖的妾室，還要應付長輩替相看的郎君。

　這些朝中大事，竟是一概不知，如今想幫他揪出一兩個臣賊子，卻也難尋蹤跡。

　晏希白繼續說道：“單單是解決了那大月神，還遠遠不夠。我要讓悄無聲息消失在這京城之中，而那大月王子卻偏偏不能憑此事，尋我麻煩。”

　舒不解，“要讓一個備矚目的人，平白無故憑空消失，又談何容易？”

　他牽著舒的手，學平日里挑逗的模樣，細細磋磨著，“舒，我知道你可憐那啞裴言昭。但是，接下來我會利用，陷害，以來要挾大月王子。”

　“我保證，絕不傷分毫，會讓平平安安離開京城，也不用去做那和親公主。”

　沉沉應了聲：“嗯，我知道太子殿下做事有分寸，自然不會擔心。”

　晏希白知道有些許不開心，曖昧地、討好地蹭了蹭的側臉，又輕著的后背，“舒不必想太多，一切有我就好。”

　有些猶豫地問：“若是那大月王子與裴言昭皆是虛假意，又該如何？”

　他有些漫不經心，輕聲道：“所以啊，賭一把吧，看他們之間是否有真心。”

　舒不由嗤笑，“真心能值幾錢。”

　“可晏希白，你絕不能負我。”說完之后，舒才一陣錯愕，這是怎麼了，毫無緣由便說了這些。

　晏希白笑著，目灼灼地看向，“好。”

　他盼了十幾年才有今日，又怎敢變心。

　“舒今日想吃些什麼，總該到我請客。”

　這才放松了些，靠在晏希白肩上，一腦說了許多菜名。

　＊

　舒明明已經做好了準備，可當素娥說起之時，仍然不由得心頭一。

　“娘子，不好啦——”

　“前兩日，那大月來的神莫名其妙失了蹤跡。衛軍連夜搜尋，今兒一早在皇宮中的一口水井，撈出了一尸，雖然泡發了看不清面孔，但按形、，還有腰間飾品，都能看出是大月神。”

　“而聽宮自陳，不久前神不適，請了裴娘子前去診治，其間多有刁難，兩人似乎是鬧了矛盾。”

　“而事發當日，最后與見面的，除了大月來的侍，便是裴娘子了。現下已……鋃鐺獄。”

　舒心許久未能平復，知道這是晏希白下的套。

　可前幾日還躺在懷中細細哭泣的紅郎，終究是卷了這場未知的風波之中。

　吩咐道：“素娥，去打點打點，我想見見。”

　繼而補充道：“就明日，再向太子殿下通傳一聲。”

　“是，娘子。”

　舒披著一黑斗篷，在侍衛帶領之下，點著一盞油燈，進了森森的地牢。

　這里的一切，仄、抑，令人窒息。

　不知犯了何事的罪徒，冷冷的笑著，時而發出尖銳的聲，時而癡癡的喊著“冤啊”，更有袒著脯的莽漢怒吼道：“老子沒罪，快放老子出去！”

　中氣十足的聲沖破耳道，令人厭煩。舒冷冷瞥了他一眼，他出了微笑的笑容，“哎呦，這是哪家的小娘子，長的不錯嘛。”

　素娥拽拳頭，舒卻說：“不必理會，惡人自有惡人磨。”

　他們一路向前，長長的暗道看不見盡頭。

　舒問：“還未定罪，為何要關在此？”

　帶路的侍衛呵呵笑道：“太子殿下安排的，娘子放心，也就看著難，在里邊好生伺候著呢。”

　舒終是看到了裴言昭，面無表坐在一方床榻之上，無悲亦無喜。

　侍衛開了牢門，舒走進去，悶悶喊了聲：“昭昭，我來看看你。”

　裴言昭轉過頭來，摘下了斗篷，看見舒的那一刻，分明是有些欣喜的。

　那雙眼睛在一片漆黑之中，顯得格外的亮。

　舒讓侍衛多點了幾盞燈，遣退眾人，拿出紙筆，鋪在木桌之上。

　“昭昭，你這般聰明，總該是想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