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

因先前已經吩咐過了，甘蘭院的午飯已經預備好了，鄭明珠看了一回，命揀了幾個菜送到外書房賞給玲瓏等人，自己卻只拿湯泡了半碗飯，吃了兩口，就推了碗。

珊瑚笑勸道：“夫人下午還有要事呢，好歹再吃一點子。宮里不比在家里頭，若是了也只得忍著。”

鄭明珠心中梗的，哪里吃的下，只說：“不吃了，趕找服來換了，好去榮安堂伺候。”

珊瑚只得吩咐小丫鬟收拾了桌子，又去找服。

也不知鄭明珠今日到底怎麼了，一件大紅遍地錦的通袖襖，嫌太艷了，換一件淺杏纏枝花的又說太素凈了忌諱，拿那件新做的石榴紅七羅的子來，又說新的穿著太顯眼。

橫豎都不是。

幾個丫鬟面面相覷，不知道夫人這是怎麼了。

鄭明珠看著那堆了半炕的服，突然就泄了氣，心中罵了自己一句蠢貨，隨手拿起那件石榴紅七羅的子來對丫鬟說：“罷了，就穿這個吧。”

珊瑚與瑪瑙忙上來服侍換服，又勻了面，梳了頭發，戴了一套新送來的赤金嵌青金石丁香花的鬢花，一支赤金珍珠的釵，便去榮安堂見陳夫人。

陳夫人也已經用過了午飯，也正在梳妝，鄭明珠忙上前領著丫鬟服侍，奉承了些好話，又把先前裝好的禮給陳夫人，陳夫人很高興，出去擱在一起，又笑道：“我瞧你怎麼有點神不大好？”

鄭明珠笑道：“原是平日里歇慣了午覺，就有點沒神，待過了這困頭就好了。”

陳夫人點點頭：“我說呢。我還怕你子不爽利。”

說話間已經收拾停當，鄭明珠便扶著陳夫人出門上轎子往宮里而去。

陳夫人顯然是早送了帖子進宮的，有太監在門口等著，見們婆媳就笑道：“太子妃正念呢，可巧就來了，侯夫人、夫人請隨我來。”

陳夫人看起來與這公公是識的，笑道：“怎麼竟勞吳公公親自前來，可折殺我了。”又拿銀票打賞。

吳公公一路又奉承了幾句，引了們進了一偏殿，大約就是太子妃日常起居的地方。

太子妃一杏黃雙蝶緞常服，梳了個簡單的發髻，沒有用釵，只簡單的帶著一只赤金拉嵌祖母綠的簪子，簪頭的凰約有半個手掌大小，里銜著一溜蓮子大的圓渾的珍珠，直垂到額角。

滿臉的笑容，十分的大方明麗。

陳夫人與鄭明珠上前行禮，太子妃早命扶起來，賜了坐，上了茶果，太子妃笑道：“舅舅、舅母子可好，一向很是惦記。”

陳夫人笑道：“不敢勞娘娘掛念，侯爺也就是那點晚上睡不大安穩的老病，上回娘娘賜的那藥膏子，吃了倒似有些效似的，前晚竟睡了兩個更次，醒了一炷香時分，又睡了近一個時辰，好幾年沒見著侯爺睡的這樣好了。”

太子妃便笑道：“既有效，索把藥方子一并拿去罷，這原是新來的蘇大人，也不知他是什麼星下世呢，也就十八九的年紀，竟比太醫院里頭那些經了事的積年老太醫們更強，聽說是靖國公的世子爺不知怎麼了，暈過去四五天，太醫院的醫正院判并各位大人流看了四五天，都說不中用了，這位蘇大人原是世子夫人一個遠房親戚，只是進府里給世子夫人送一點東西，無意中撞見了，一銀針就把世子爺救回來了，登時就了靖國公府上的救命菩薩，后來又薦到了太醫院，聽說……”

太子妃掩一笑：“聽說太醫院的大人們原本很看不上一個小孩子，倒出了些難題，沒想到一樣也沒難住人家，倒他站穩了腳跟，且我還聽說，若不是圣命難為，人家蘇大人閑云野鶴慣了，還不愿進太醫院呢。”

鄭明珠眨眨眼，這位太子妃是因與陳夫人十分親近，還是因本就這樣說話？鄭明珠見了這樣多的貴，第一次見到一口氣說這麼多話的。

就一個藥方子，就能把人家醫的來龍去脈說的這麼詳細。

陳夫人嗔道：“娘娘竟還是這麼著，如今娘娘連小郡主都有了，還這般聽人說這些閑話兒，說起來，我真替大妹妹發愁。”

鄭明珠心中有點吃驚，雖說是舅甥，到底如今一個是君，一個是臣，可這無外人時，陳夫人與太子妃說話竟這樣親近無妨礙，簡直是教的口吻，可見不知多親厚。

太子妃撲哧笑了，站起來走到陳夫人邊，拉著陳夫人的手撒道：“也就無人時與舅母說一說罷了，舅母又教訓我，當著別的人，我自然慎言的很了。”

說著就順勢坐到陳夫人邊來，陳夫人笑道：“這樣大的人了，還撒，你表妹也得笑話你了。”

鄭明珠連忙表示不敢。

太子妃笑臉明之極：“讓表妹見笑了，因許久沒見著舅母了，未免忘形些，平日里我原不是這樣兒的。”

鄭明珠只是保持笑容，不敢胡說話。

只是覺得，便是自己旁觀，也很輕易的覺得太子妃與陳夫人頗有點母之，十分親和隨意。

陳夫人問：“小郡主呢？怎麼沒見。”

太子妃笑道：“舅母來之前剛看著吃了睡著了，就沒抱來，待大一些再看吧。”

兩人說了這半天閑話，鄭明珠都還沒搞清楚陳夫人今日進宮來是為了什麼，卻聽得太子妃問道：“安哥兒還好麼？說起來還是舅母有福氣，我進宮這五六年，也就前兒在慎王府見了安哥兒一面，當時走個對臉兒，我竟差點兒沒敢認，還想著這是哪家公子這樣出息，沒想到是安哥兒，這娶了媳婦真是越發沉穩了，那通的氣派，簡直比當年的舅舅還強了，嘖嘖，真真是出息了，比起我家里那些弟弟們，簡直是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就是太子爺，這兩年也沒在我跟前夸安哥兒辦事沉穩，很是得力，我瞧著，這侯府今后給他，舅舅舅母再沒有不放心的了，便是連我，也都得靠了。”

這太子妃噼里啪啦一大串，鄭明珠都茫然了，簡直聽的發昏，這位太子妃，在無人，在親近的人，竟然這樣出乎人意料的活潑和話癆？

大概，是在這宮里憋久了吧。

鄭明珠看一眼陳夫人，見陳夫人坐的安穩的很，顯然是早明白的秉的，待說完這一大篇贊陳頤安的，才笑道：“在娘娘跟前，我也就實話實說了，安哥兒自是個好的，我只發愁，要是青哥兒能有他哥哥一半兒，我也就謝天謝地了。”

鄭明珠頓時明白了陳夫人這次進宮的緣故了。

太子妃果然很關切的問：“青哥兒又怎麼了？要我說，青哥兒也是舅母給慣的，原本我就見過兩回，安哥兒要打他，舅母還護著，就是舅舅那里，舅母還總替他掩飾著，其實，還不如打兩回，只怕還好些，到如今反是舅母來愁了，要論我們家那幾個弟弟，真比起來還不如青哥兒鬧騰呢，爹爹惱了照樣兒捆起來打，打一回總要老實些日子，舅母，青哥兒怎麼著了？”

陳夫人笑道：“他哪有怎麼著，你也是心，不過是因他也大了，我也在替他相看著孩兒，早些親了，只怕還好些。可他那個子，媳婦若是個和子，我怕他委屈了人家，若是太剛強，又怕他夫妻不好，時日久了，家宅不寧，實在是為難的很，我想著，倒不如求尚主，便來與娘娘商議。”

太子妃就笑起來：“尚主可不容易，那一日莊慧妹妹又在公主府威風起來，頗鬧的不像，太子爺還特地吩咐我去公主府勸呢，哎喲舅母不知道……”

眼看又要說起來，陳夫人總算不顧禮節的打斷了，笑道：“莊慧公主是皇后所出，自然傲氣些，青哥兒也不敢求這樣份的公主，那一日我瞧著，七公主倒是和氣大方，娘娘覺著呢？”

太子妃想一想，笑道：“七妹妹倒的確溫和順，舅母說的不錯，雖說子好，到底是公主，君臣份在那里，青哥兒也委屈不了，有公主管束，青哥兒慢慢的懂事起來也未可知，我瞧著是件好事，劉昭儀那里，舅母只怕已經見過了吧？想必也是愿的吧？舅母今日與我說，便是要去圣上跟前提了？”

鄭明珠在心中暗暗點頭，雖說這位太子妃很活潑很話癆，卻依然是個極伶俐的，幾乎不用想，就把事都猜的七七八八了。

自己邊，聰明人實在太多了。

陳夫人笑道：“娘娘說的一點兒沒錯，正是如此，是以來求娘娘，青哥兒是你表弟，也是名正言順的。”

如今后宮雖說是貴妃娘娘代掌印，掌后宮諸事，但畢竟不是皇后，公主的婚事也不過只能建議罷了，且太子妃是正經主子，又是嫂嫂，太子妃來提也并無逾矩之。

太子妃就笑道：“既如此，這事就給我罷，舅母放心，我覺著這是極合適的，圣上定會歡喜的。”

陳夫人便說：“娘娘這樣一說，我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