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園遇舊識
鄭明珠帶了丫鬟,親自服侍陳夫人在后頭收拾的干凈爽潔的正房歇下了,又囑咐陳夫人帶出來的大丫鬟茜草和桑好生伺候,這才走出來。
夏長富和裴國海都在前廳等著,夏長富先回道:“因夫人奉夫人來小住,小的已經把這院子里閑雜人等都吩咐避出去了,只留了小的幾個兒媳婦伺候,夫人有事要吩咐,只要讓邊的姐姐們傳們說話便是。”
說著,就讓自己的兒媳婦們進來磕頭。
鄭明珠知道夏長富元配早逝,后來娶了個填房,又難產沒了,他就沒有再娶,只把幾個兒子養大,如今已經有三個兒子娶了媳婦,還有兩個小的,也有十幾歲了。
進來的三個年輕婦人,雖說都手大腳,一看就是鄉里人,但穿著打扮在這鄉里卻是上等的,都穿著簇新的緞子褙子,頭上著金簪子,進來磕了頭,說話神俱都小心翼翼。
鄭明珠笑著問了幾句,就翡翠,每人賞了一只帝都時新花樣的金鐲子。
裴國海也差不多這樣的說法,鄭明珠也是照樣兒進來見了,裴國海的媳婦楊氏帶著兩個兒媳婦進來,賞了同樣的金鐲子。
不過鄭明珠倒是打量了裴國海的小兒媳婦好幾眼,這媳婦大約還是個新媳婦,才十六七歲的樣子,也是一般的穿著緞子褙子,帶著赤金簪子,竟是生的白皙纖細,和那些莊家婦人大是不同。
楊氏是個伶俐人,見了鄭明珠的目,便笑道:“夫人可是見我這小兒媳婦有些不同?”
一說,幾個婦人就抿笑,其中夏長富的大兒媳婦王氏,是個爽快人,便笑道:“裴大娘又要炫耀他家兒媳婦了。”
鄭明珠也笑,自從為鄭明珠以來,邊全是高門貴胄,家家豪門,人人說話都極講禮儀,個個都有架子,好不憋悶。
倒是這些鄉間婦人,說話爽快,此時雖然還不是很放得開,但至不會端著。
楊氏笑道:“我這兒媳婦本就比你們好,還不許我夸一夸不?人家夫人是貴人,一眼就能看出來。”
鄭明珠啼笑皆非,貴人就一眼能看出來?
便笑道:“我瞧著你這媳婦,倒不像莊子里的人。”
那小媳婦臉通紅,的低著頭。
楊氏笑道:“果然是夫人,一眼就看明白了,我們家這媳婦,不是我自夸,十鄉八里找不出第二個來,模樣兒又好,又好,打的一手好算盤,比請來的賬房先生還強,自從進了門,我家老頭子再不愁算賬了。”
鄭明珠就明白了,這的確不是在鄉里娶的媳婦,應該是城里頭什麼鋪子里的閨,不知怎麼嫁到了這鄉里。
鄉里的小子娶到了城里媳婦,家里頭自然是歡喜的,必然另眼相看。
鄭明珠便笑道:“怪道看著就不像做農活的,原來還會管賬呢。只不知娘家是帝都的還是通州城的?”
那小媳婦就紅著臉小聲回道:“回夫人話,奴婢的娘家是帝都城的,娘家姓郁,因從小兒看著爹爹兄長管鋪子,便也學了些。”
姓郁!
鄭明珠心中一跳,不聲笑問道:“你們家自己開著鋪子不?”
小媳婦回道:“回夫人話,奴婢的娘家爹爹并哥哥原都是替人管著鋪子的,分別管著積善唐家兩間鋪子。”
竟然是!
鄭明珠的預得到證實,這個小媳婦,其實這是第二回見到了。
第一回的時候,還是唐白月,那個時候,父親還在世,坐在父親邊吃餅,看到郁掌柜牽著的那個小孩兒,一雙大眼,怯生生的看著自己。
就遞了半個給那小孩兒,小孩兒不敢要,到郁掌柜后,只出一只眼睛看著自己。
這一次,連看都不敢看向自己了,只低著頭,小聲回著話。
鄭明珠差點要口而出,問你父親還好嗎!
最終還是生生忍了下去,只是笑道:“原來是家學淵源,既然父兄都能替人管鋪子,你自然也該學一學。”
郁氏低頭不語。
鄭明珠就轉而問起別的事來,那王氏也很明能干,說起莊子里的事來頭頭是道,鄭明珠問了一會兒便說:“我也乏了,先去歇一會兒。”
這些媳婦們都殷勤的伺候著去后頭,因是奉陳夫人來,上房自然是陳夫人住了,給鄭明珠收拾下的屋子在正房不遠,也是高大疏朗的幾間大屋,連丫鬟婆子的歇的地方一并都有了。
鄭明珠十分滿意。
翡翠和瑪瑙伺候著寬了外頭服,安穩歇下,鄭明珠雖乏了,心中有事,卻是不大睡得著。
 
;屋里很安靜,寬大的木頭窗子外約有不知名的鳥聲,鄭明珠在朦朧中似乎看見了許多前塵舊事,父親的音容笑貌歷歷眼前。
朦朧舊夢中,鄭明珠潸然淚下。
醒過來的時候還有點怔怔的,此時天已經暗了下來,外間點了燭火,聽到了靜,翡翠和瑪瑙都進來了,笑道:“夫人醒了。”
端了茶給漱漱。
鄭明珠清醒了點,問:“夫人可醒了?怎麼沒我。”
翡翠回道:“夫人已經醒了,特意打發了桑姐姐來說,不要驚夫人的,夏大家的已經送了晚飯進來,夫人用過了,夫人若是這會兒用,那就派人傳去?”
鄭明珠點點頭:“也好。”
不過片刻,夏大家的王氏就帶著兩個丫頭端了食盒進來,放了桌兒,一樣樣擺好,笑道:“鄉里沒什麼好東西,夫人吃個野味兒罷了。”
只見一桌菜也是安排的很心,鴨魚都了配菜,主角反倒是時令的菜蔬,整治的心,都掐的尖兒,中間一大碗苦筍皮湯,旁邊攢著一碟蒸白魚,一碟香油馬蘭頭,一碟炒的青菜心兒,一碟臘鴨,一碟香椿蛋,還有一盅兒薺菜餛飩。
雖說都是鄉野風味,卻是香味撲鼻,鄭明珠便覺胃口大開。
王氏笑道:“這些菜都是地里現摘的,鴨都是咱們院子里自己喂的,那白魚是那邊肖灣河的特產,因離水就活不長,外頭不大吃得著,夫人嘗嘗,有一兩樣能吃的,就不枉我們的孝心了。”
鄭明珠笑道:“先我進來的時候,看到院子里一株香椿樹,倒是長的好。”
王氏笑道:“如今香椿正是時候,芽兒剛好厚,只怕再過兩天,就得老了。”
鄭明珠拿起筷子夾了一點嘗嘗,笑道:“還是你們這現摘的好,咱們府里,一樣是莊子上每日送菜蔬進來,偏就不如你們這的香甜。”
王氏見開始吃了,也就不敢多說,悄悄兒的退到外頭候著。
鄭明珠倒真的胃口大開,那白魚魚特別清甜,只這樣簡單的澆了醬油蒸了,已經十分有味,薺菜餛飩吃了有七八個,湯也喝了大半碗,鮮無比。
因王氏另送了飯菜給邊兩個有臉面的大丫頭,剩下的便散了給小丫頭們吃。
鄭明珠又去正房陪著陳夫人說話,陳夫人緒非常好,晚飯后在莊子里散散步,還看著丫鬟們摘了些野花兒拿大陶瓶起來,頗有野趣。
鄭明珠到莊子上是有正事的,陳夫人也知道,倒也沒挑剔鄭明珠沒有時時跟著伺候,且裴國海家的又夠伶俐,忙上忙下,跟前跟后的伺候著,陳夫人倒對鄭明珠說:“你來是有正事兒做的,不用總在我跟前伺候,只管忙你的去,這邊這麼多人跟著我,還怕我丟了不。”
鄭明珠就笑:“既然母親恤,媳婦就放肆了,就只母親千萬小心,這里不比家里,不要勞著了。”
陳夫人就對楊氏笑道:“看我這媳婦,多羅嗦。”
楊氏在一邊湊趣:“夫人這是孝心,我家的兒媳婦雖也好,這樣一比,可就差遠了。”
雖說說的鄙,陳夫人還是很高興。
婆婆,是一定要搞好關系的才行。
鄭明珠心中有事,陪著說笑了幾句,便告辭走了。
夏長富、裴國海都等在外頭院子里,這件事鄭明珠早就盤算過了,按照鄧家的琳姐兒的說法,莊子的息還在其次,這樣大一個莊園,一年頂天了也就四五千銀子,加上些東西。武安侯府的用度又用不到的莊子上的東西,更是有限,再加上天災,每年只要大致不差,也就是了。
且莊稼人辛苦,略放寬些兒,多落些在下頭,也是行善積德的好事。
鄭明珠深覺有理。
但是莊子上也有兩樣卻不得不防。
一樣是人數,莊子上除了管事就是佃戶,按例都是有名冊的,人若比名冊多了,就得防著是不是莊頭仗著主子的名頭兼并土地,私養佃戶。
還有一樣便是佃租,須得細查這佃租究竟是繳的多,莊頭多落一點無關要,要的是,若是莊頭太貪,佃租苛刻,竟至死佃戶,鬧出來就不是小事了。
雖然只是鄭明珠的陪嫁莊子,但史彈劾的則必然是武安侯府和安國公府了。
鄭明珠聽琳姐兒這樣一說,頓時不安起來,原本的份地位注定想不到這些,在看來,一個田莊就是一個田莊。
可是在這樣的勛貴之家,卻還有更多的講究。
在那樣的場合,鄭明珠和琳姐兒當然沒有機會多說,不過鄭明珠也是靈之人,琳姐兒只要點撥兩句,就清楚了,明白了里面的厲害關系,據這兩個要點,倒是盤算出了一個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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