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擂臺
第二天一早,鄭明珠起來打發了陳頤安去上朝,趁著離去榮安堂請安還早,就先吩咐了兩件事。
第一件是讓玲瓏去安排,找一個伶俐的小子,出門去北城下街的羽館找一個廖三娘子的繡娘,找著了就拿侯府的帖子請進府來。
玲瓏聽完了,答應了一聲,卻不就走,站在鄭明珠跟前,出一為難的神。
鄭明珠便問:“怎麼了?”
玲瓏說:“回夫人,是瑪瑙……瑪瑙病了有兩三天了,這……”
那一日顧媽媽被帶走,瑪瑙神思恍惚了一天,第二天就病倒了,鄭明珠是知道的,這也不是大事,只吩咐按照平日的樣子,該請大夫的請大夫,該熬藥的就熬藥,也并沒有放在心上。
此時見玲瓏這樣,倒是奇怪起來。
玲瓏是個極伶俐的丫頭,說起心思靈活,做事周到,在這甘蘭院里,要算頭一份。端看在顧媽媽當權的時候能有大丫頭的面,在顧媽媽倒臺的時候能從容而退,不得不說,還有謹慎、知進退,有分寸這些好,否則,以前若是與顧媽媽沆瀣一氣,手里也有許多虧空,這一次哪里還能有這樣的面。
在主子無能,又顧媽媽重用的形下,還能管住自己,這份心思,實在難得的很。
所以,鄭明珠也重用。
此時見這樣,便說:“有話你說便是,吞吞吐吐的做什麼。”
真是不了,從主子到奴才,都是這般說話說半截的脾氣!
玲瓏說:“奴婢瞧著瑪瑙似乎有點不好了,昨兒張媽媽又進來說瑪瑙挪出去,怕在這屋里過了病氣,如今這……還得討夫人一個示下。”
鄭明珠有點詫異的看了玲瓏一眼,沒想到這丫頭還有這樣仗義的好,倒越發人刮目相看了。
這世上跟紅踩白的人多了,瑪瑙原與顧媽媽有親,當初在這屋里自然是第一份兒,上趕著的自是不,如今顧媽媽被攆了,瑪瑙的日子只怕不好過。
病多半是嚇的,而且這樣的狀況之下,冷言冷語,小丫頭們懶空兒自然也是有的,這些事鄭明珠見識過許多,不需親眼所見,也能猜出幾分來。
且張媽媽也是得意的過頭了,也不瞧瞧,瑪瑙如今還是的大丫鬟,鄭明珠還沒發話,哪里就到了?
說起來張媽媽的格局真不如玲瓏。
鄭明珠就點點頭:“也不必挪出去,你們在后頭是有自己屋子的,安心養病就是,你去瞧瞧,找一個平日里老實勤快的小丫頭服侍瑪瑙。”
玲瓏忙應了,又替瑪瑙給鄭明珠磕頭,鄭明珠也沒有多說話,只代了墨煙進來。
墨煙聽鄭明珠,笑嘻嘻的掀了簾子進來。
莊子鋪子的賬簿雖看完了,實的清點卻還沒全完,而且這屋里的銀錢品的進出原來也是沒個章法,簡直是顧媽媽隨心所。鄭明珠便打算重新設進出登記簿子,不想用自己原來那套,倒是想著既然墨煙在外書房也管著這樣的事,倒不如墨煙來辦這件事,就直接用外書房的那一套罷了。
一應規制建起來,再給自己的丫鬟。
且山東那邊的莊子鋪子的管事還在進京的路上呢。
諸事繁雜,所以鄭明珠還不肯放回去。
而且,鄭明珠喜歡。
這丫頭長的乖巧可,蘋果似的一張臉,頗有幾分憨,且辦事又伶俐,心思也純正,鄭明珠見到就喜歡,見進來了,蹲行禮笑問:“夫人奴婢?”
鄭明珠笑道:“要問你幾句話兒,大爺我備一份禮單,走外書房的帳,那日我記得你說外書房是自己走賬的,帳在你手里麼?平日里是個什麼章程?庫房誰管著?我去取東西要尋誰?”
墨煙圓圓臉上難掩一驚訝,都落在了鄭明珠眼里,只不聲,等著答話。
墨煙自然不敢怠慢:“回夫人話,外書房如今是由宣紋姐姐攬總兒管事,平日里是奴婢登帳,東西一應都是宣紋姐姐管著,每個月對一次帳,庫房的鑰匙是綠管著的,若是夫人要備禮選東西,奴婢覺得,不如找宣紋姐姐把以往的禮單檔子送來,夫人先瞧了,再拿了東西簿子來選才便宜。”
鄭明珠含笑點頭,真不枉自己喜歡,這小丫頭果然伶俐懂眼,這番答話很是替著想,知道沒有管家的經驗,特意指點一下。
鄭明珠便笑道:“你說的很是,你便辛苦一下,去外書房尋宣紋,把禮單檔子送來我瞧瞧。”
墨煙笑道:“哪里說得上辛苦。”
便自去了。
去了半日,也沒見人回來,鄭明珠從榮安堂都回來了有一會兒了,還不見人,心中便有了點分數,卻也不急,倒丫鬟給支起繡花棚子來,給陳頤安做的錦綢緞兒的中,打算繡一圈兒連綿云紋。
繡了半圈兒了,墨煙才回來,圓圓臉上沒了往日的笑。鄭明珠看了一眼,遞上手里的一個簿子,說:“夫人先將就瞧瞧這本吧,若是要別的,奴婢再去要。”
這個時候就一點都不伶俐了。
鄭明珠接過來,翻了翻,見是兩年前的簿子,里頭還多是外省員進京的時候送的禮單,就隨手擱在一邊,笑道:“你就實說罷了,宣紋怎麼說的?”
墨煙雖在宣紋那了氣,可是姐妹一起幾年,還是不想說什麼,只是低頭回道:“和宣紋姐姐并沒有相干,是奴婢去找過了,新的那本簿子,剛送出去外頭的先生把這個月的檔子上上去,一時拿不回來,夫人要備禮,看這個也是一樣的。”
鄭明珠就笑了:“真是奇了,我沒找的麻煩,倒是想轄制起我來了。”
墨煙低著頭,不知道該說什麼。
早知道夫人并不是真的那種糊涂人,可是宣紋這樣子是真的覺得夫人糊涂而隨意打發呢還是存了別的心思呢?
墨煙并不是個笨的,宣紋的心思其實多猜到了些,宣紋一心大爺,墨煙雖然只是小姑娘,也并非看不出來。
只是想著,宣紋從小服侍大爺,到了十七歲又有夫人做主收了房,大爺并沒有錯。
可是,想要轄制夫人,就錯了。
若是夫人真的是府里傳聞里那種好兒,好糊弄,立不起來的樣子,宣紋或許也有幾分機會,可是如今墨煙在夫人邊服侍了一陣子了,早已深知道,夫人并不是這個樣兒,甚至說起來,夫人剛強不下大爺。
是個極有主意的人。
只不過因是子,言語和,但絕不是可以任人欺辱的子,更別說一個通房想要轄制了。
墨煙替宣紋擔憂著。
鄭明珠說:“墨煙,你是個好的,平日里我也是對你多有倚重,甚至超過我自己的丫鬟,除了因你本來能干,替我分憂之外,也是因你是大爺跟前服侍的,我自然要另眼相看,只是你知道我的脾氣的,你若是再遮遮掩掩,不與我說實話,你便還是回大爺跟前服侍吧。”
墨煙嚇的忙跪下,說:“夫人明鑒,雖說宣紋姐姐如今攬總大爺外書房事務,一時找不出簿子來,也不完全與宣紋姐姐相干,想來這禮單上檔也是常有的事,平日里也是送出去上檔的,并不是要駁夫人的話。”
鄭明珠說:“你起來,又不是你的錯,要與我打擂臺,你夾在中間也是難辦的很,不過就是打量著我不敢去抄外書房罷了。”
要論鄭明珠的脾氣,還真想帶著人去抄了外書房,找出東西來,當著人摔到臉上去,可惜,在這樣的家里頭,你就算有天大的理由,也不能鬧的這樣難看。
鄭明珠就嘆口氣,又一次懷念起以前的日子來。
雖然只是商家,可是沒那麼多規矩,又是當家人,真正說一不二,說不給臉就不給臉,哪一惹了,抄了打了都沒人敢有二話。
如今還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竟一個通房丫頭的氣!
墨煙聽這句話,倒是嚇的不輕,要是夫人真的莽撞起來,帶了人去查抄外書房,大爺惱怒起來,不過是說夫人不懂事,不知尊重,雖說對夫人也沒什麼好,可書房里的丫頭小廝統統都要被責罰,宣紋更是不知道會怎麼樣。
墨煙忙忙的說:“夫人息怒,原是奴婢不會辦事,還求夫人責罰。”
鄭明珠很有些惋惜的嘆口氣,墨煙當然不知道是在惋惜不能打上門去,只是磕頭,鄭明珠說:“行了,你何苦代人過呢,放心罷,我不會打上門去的。”
便是這樣擔驚怕當中,墨煙也因說這句話的直白和里頭的惋惜的意味而忍不住笑出聲來。
鄭明珠白一眼:“你還笑呢,那如今怎麼辦,你也是辦老了事的,給我出個主意看看。”
墨煙想了半日,眉目間豁然開朗:“對了,上月平國公府賀晉封世子,平國公世子與大爺也是極好的,大爺去道賀的時候禮送的重,就是因送的重,是以奴婢倒還記得,不如現默下來與夫人看看?只不知夫人要備送哪里的禮?說與奴婢,斟酌著或增或減一兩分就是了。”
倒真巧,也是封世子?
鄭明珠深深懷疑墨煙其實已經知道這是要備什麼禮,若是真的,這丫頭哪里來這樣通天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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