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局里, 唐老師一口咬定胡桂香這賊實在太可惡。
"慣了親戚的東西,連親戚的鄰居都不放過我。這次要不狠狠懲罰,以后咱們整個家屬區都了的囊中之。這出來的第三只手,就必須得一次狠狠斬斷。"
1988年的公家單位,人員流極小。基本上誰對誰家都了如指掌。
負責接待的公安心知肚明, 辦公室主任夫人這是在指桑罵槐,一定要出了心中那口憋屈的惡氣。
失主不愿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這事兒就得嚴格按照流程來辦了。
說實在的,兩只電子表不是正兒八經的機械表,不然就憑表和的價值便可超過200塊,能認真當刑事案件來理了。
現在,只能按照治安罰條例來辦。
罰錢,關幾天,小懲大誡。
唐老師和胡桂香也沒深仇大恨,聽了這理結果,心口那口悶氣得以發泄,便點點頭∶"一定要好好教育,當媽的人,怎麼能帶著小孩就做賊呢?這不是在教壞小孩嗎?"
公安送走了報案的唐老師,后面也頭疼。
既然要罰錢,還要把人關幾天,那肯定得通知家屬。
這時代可沒有一個手機號碼通緝天下的道理。
公安局得想辦法先通知犯罪嫌疑人的戶籍所在地,然后再由地方通知家屬。
他們想走捷徑來著,聽說是周家的親戚,就打算讓周家母先出面來理這事兒。
周秋萍早就想到了這點,怎麼可能自投羅網。
背著包,拽著阿媽先去接兩個小丫頭,然后計劃直接去夜市擺地攤賣電子表和磁帶。
周高氏有心等便宜兒媳婦的消息,可惜兒不配合,拖著走不說,還恫嚇∶"行啊,反正我這個兒不是人。你就讓拖累我一輩子吧。"
周高氏本能地反駁∶"跟你有什麼關系啊?上哪兒拖累你去?"
周秋萍冷笑∶"還沒拖累?陳阿姨前腳要給我介紹對象來著,后腳看到,立刻就跑了,不就是嫌棄我娘家麻煩嗎?"
陳阿姨敢登門,事先當然和周高氏過話音。只是后者做不了兒的主,便要求對方自己和兒開口提。
老話都講,初嫁從父,再嫁從。
現在被兒埋怨了,周高氏訕訕的∶"又不住在一起,能禍害什麼呀?"
周秋萍冷笑∶"這話你信?我真是倒了八輩子霉,誰讓我這個親生兒還比不上外人呢?"
周高氏頭都抬不起來了,支支吾吾道∶"我去跟他們講,哪里能這樣?"
"你可歇歇吧。我這輩子就是被親爹媽毀的。我什麼家庭出來的,我心里有數,我哪有資格高攀啊?"
周高氏忍著被扎心窩的痛,,追著兒勸∶"你別急著打退堂鼓呀。先跟人家。出來了,我告訴你,人家本就不看重外部條件的。"
周秋萍冷笑∶"你當誰是傻子?你看人家條件,人家不看你的?男的比的更現實。我呀,就是天生命不好!我也不敢想!"
周高氏急了∶"你怎麼一點出息都沒有?人家城里人,又是干部份。我告訴你,你嫁了他,以后你跟孩子都是城里人。你就是不為自己想,也要為兒想吧。"
周秋萍趁機安利∶"既然說到城里戶口,有個事我想跟你講。深圳可以上戶口,只要買了深圳的房子就能上戶口。"
"啊?"
周高氏傻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買個房子就能變城里人?"
城鄉差別有多大?不僅僅是經濟條件,更多的是一種社會份的認可。
城市戶口有多寶貴?看看78年知青大回城前,為了實現目標,有多知青寫書甚至臥軌就知道了。還有大姑娘能為了一張回城的證明直接讓公社干部給睡了。
更別說那些為了回城拋棄農村家庭的男知青了。
現在兒告訴,在城里買套房子就能夠變城里人。聽著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你哄我吧。"
周秋萍啞然失笑∶"我騙你干什麼?人家深圳就是這麼搞的。"
周高氏心不已,上卻還犟∶"那也太遠了,你也說那邊,我可不敢去。要是要是京城海城還差不多。"
周秋萍在心中笑,京城距離他們老家比深圳還遠。
面上卻一本正經∶"海城行啊,等到時候我們買了海城的房子,落個海城戶口好了。"
印象中,大約再過七八年,到了90年代中期,海城為了推銷房產,促進房地產事業的發展,就實行買房送藍印戶口的政策。
上輩子那個時候,因為經常去海城拿貨回省城賣,也曾心想買房落戶。馮二強卻罵神經病。他一心一意想拿錢回老家蓋三層樓。后來好不容易攢了點錢,他又把貨款輸得—干二凈。什麼也別想了。
周秋萍甩甩頭,不愿意再想起糟心的人。
阿媽還在拿喬∶"要是真能拿到海城戶口還差不多。深圳的就算了,那麼遠,我才不稀罕呢。
周秋萍笑著哄∶"先買深圳的房子,把戶口落到城里。然后等海城的房子出來了,青青也差不多要上中學了。海城教育質量好,到時候我們帶著孩子去海城生活,多舒坦。"
對了,浦東新區應該快開發了。
要是到時候能弄塊地,那真是發的不要發。就算沒能耐搞到地,多買幾套房子,那也不愁出租。
重生真好,遍地都是前人驗證過的掙錢機會。
周高氏聽說還要等幾年才能弄到海城戶口,又開始不甘心∶"我看那個高工程師就好的,放在手邊就能抓住的人。再說你才多大,難不還要為馮二強守著?"
周秋萍像是聽到了天方夜譚∶"我為他守?他算老幾?我恨不得他早死早太平。"
"就是啊。"周高氏深以為然,"所以要找,找個條件好的,揚眉吐氣,那些人瞧瞧,不是馮二強休了你,是你不要他。大把好的男人等著你挑呢。"
周秋萍看阿媽斗志昂然的模樣,一時間都不知道從哪句話反駁起。
能說阿媽愚昧老封建嗎?就是二十一世紀占據社會主流思想的仍然是人干得好不如嫁得好。
那些大主爽劇也要主被渣男到生不如死了,然后從天而降男一男二男三帶飛。條件碾渣男的男主往主旁一站,為遮風擋雨,替啪啪打臉所有欺負過的人,才爽啊!
阿媽的想法真過時嗎?起碼阿媽現在還知道及時止損,人不用從一而終,離了婚的人也不至于活不下去。
周秋萍只能強調—句∶"我不想找。"
周高氏急了∶"憑啥不找?我問你,你就不想嗎?"
周秋萍莫名其妙∶"想啥?有啥好想的?"
"男人啊,你還不到三十呢,你不想男人?"
可憐的周秋萍看著阿媽滿臉理所當然的模樣,差點兒當場岔氣。也就是親媽啊,能把這話擺在明面上坦坦地說。
哪個說鄉村封建,鄉民恥說男之事來著?鄉野之地,黃笑話才能明晃晃地說。甚至彪悍的婦被男人惹了的時候能圍在一起了男人的子,當面嘲笑他小。
周秋萍眨了兩下眼睛,想裝貞潔烈婦說自己不想,又覺得真開了口,虛偽的都看不起自己。
人有恥辱嗎?當然不。人食五谷雜糧,誰無七六?當然想,可是……可是就是套在人頭上的枷鎖,是男人拿人的手段啊。
周秋萍深吸了口氣,毫不留地埋汰∶"想也想不到他頭上,40多歲的人了,比你小幾歲?他喊你丈母娘,你好意思答應嗎?我跟他走出去,說不定人家還以為他是我爹呢。我想糟老頭子?我不惡心就不錯了?"
這話刻薄的,但周高氏說不出違心的話。
要說對這位潛在的婿有什麼不滿,首當其沖就是年齡。
見過高工,對方上了年紀,又不是多會保養的人,活得糙,就愈發能看出來年紀。
說個實在的,當初他表姐把人領進門時,還以為對方跟自己一樣,都已經抱上孫子了呢。
想想也差不多了,他兒都工作了。
只是,一想到縣城的婿飛了,周高氏又舍不得∶"人家除了年紀大點,沒什麼不好,國營廠的干部哩。再說居家過日子,也不是靠那事兒。"
得,正話反話都被說了。
周秋萍奇了怪了∶"阿媽,城里戶口我有辦法解決,我又不稀罕這個,我找他圖個啥?你說他工作穩定,月月到日子拿工資。好,我假設他一個月能拿100塊錢,一年下來就是1200,20年就是24,000。我且假設這過程中他加工資了,翻了一倍,變48,000。那也不過十幾輛拖拉機吧。
合著你覺得你兒應該為了十幾輛拖拉機去跟個我該喊叔叔的人結婚?
伺候老頭子有什麼好啊,別看他家沒多底子,兒肯定防著我呢,以為我一個鄉下人嫁給他們爸爸是高攀,肯定圖他家的家產。
他要真是億萬富翁,還能吹吹我這是能屈能,有勇有謀,到時候只要宣傳的好,獨立強人也能吹起來。可他啥都沒有,我圖啥?圖他年紀大了,我爸死的早,我想把他當爹照顧?只能說明我腦子不好。"
這話跟刀子一樣,一刀接著一刀。
周高氏被說的老大不痛快∶ "你呀,好厲害哦。我倒是要看看以后你要找個什麼樣的富貴人。"
周秋萍一本正經道∶"恩格斯在《家庭、私有和國家的起源》中說的清清楚楚,婚姻的產生,是為了男更加方便地剝削和奴役。我好好地做人不行嗎?我瘋了去給人當奴才。"
周高氏嚇了一跳∶ "這哪個神經病呀?胡說八道。"
周秋萍嚇唬他∶"馬克思恩格斯可是主席的偶像,主席都跟他們學的。你還講他神經病?"
從那個年代活過來的人,對主席比神仙還崇拜。一聽兒拿主席的話來人,周高氏啞火了,小聲嘟囔∶"你一天到晚都學些啥呀?就看這些。"
說這話還真不符合周秋萍一小商販的人設。
可上輩子,為婚姻所苦,被折磨的奄奄一息。要不是看這些學這些,早就在社會輿論強加給的自我否定中被折磨瘋了。
畢竟連某大城市的婦聯都呼吁被家暴的擁抱家暴們的老公啊。
好像被家暴都是害者的錯,因為你的跟擁抱不夠。
可周秋萍知道沒錯,不過是看清了真相,再也不要重蹈覆轍。
阿媽覺得這是歪理邪說,革命導師的話卻又不能反駁,只好悶頭在前走路。
如此一來,倒是忘了要繼續推銷那位高工程師。母倆皆大歡喜。
兩人走到托兒所時,已經到了接孩子放學的點。
1988年的縣城,基本上不存在兩家老人同時接小孩的盛舉。能有兩個家長過來帶孩子回家,就已經足夠小孩脯得高高。
周家兩個小姑娘長得都好,平常營養富,養的白白,本來就引人注目。加上們穿的是從城海城帶過來的最時新的裝,打扮的洋氣極了,在一群小豆丁里分外顯眼。
青青眼睛又大又靈,一眼就認出了媽媽,高興地往外沖∶"媽媽!"
星星還是個團子,已經認不出一個多月沒回家的媽媽。然而是姐姐的小跟班啊,姐姐說什麼做什麼,就跟在后面拷貝。
于是剛學會走路沒多久的團子也邁開兩條小胖,歡歡喜喜地喊∶"媽媽!"
仿佛兩株在下盛開的太花。
周秋萍瞬間融化了。
想婚姻沒任何好,但給帶來了這兩個孩子,就是讓治愈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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