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的深圳特區被巨大的鐵網圈在其中,不像圍城更像監獄。
只是錢鐘書筆下的圍城是里面的人想出來外面的人想進去,監獄更是誰都不想在里面待著,只想快快出來, 而此時的深圳卻恰恰相反。
鐵網的存在不是阻攔其中的人逃亡,而是阻止外面的人集往特區涌。作為改革開放的窗口,這時的深圳不是你想去就能去的。沒深圳戶口的外地人,必須得去公安局辦理邊防證。
對, 就是邊防證。這個名詞讓在周秋萍有種自己出國的錯覺。
也正是由于它的存在,給了難言的安全。
因為邊防證不好辦,,手續繁瑣,而且隔一段時間就得更換。這就意味著外地人想去深圳觀可以,但想要久居,還真沒那麼容易。警察和武警查的很嚴。
有了它和鐵網做屏障,馮二強從學習班出來后也沒辦法再長期擾們母了。
余找了關系,沒費多功夫就拿到了邊防證。
可惜陳自力運氣不好,出發前被他哥抓壯丁了。他終于后知后覺地發現他裝在上耀武揚威的那只大哥大其實就是個遙控。他人在外面都得被押著干活。
陳自力不能開車送他們 又舍不得可能會存在的三臺彩電和錄像機,只能求代購。
"拿著,有多買多。日本的樂聲錄像機不超過3000塊,都要。彩電……."他絮絮叨叨列了一堆單子,目灼灼地盯著周秋萍,"姐,你可千萬給我多拿些。"
周秋萍哭笑不得∶"人家肯給,我們也沒辦法拿回來啊。"
拎幾麻袋磁帶,弄幾包電子表上火車還有戲,彩電和錄像機怎麼搬上火車?
陳自力不以為意∶"沒事,有貨你就打這個電話,我二哥會過去接。他在深圳上大學。"
見周秋萍和余都用一言難盡的眼神看著他,可憐的陳同志尷尬地鼻子∶"我二哥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沒事我也不好意思打擾他啊。"
他二哥大他三歲,高考復讀就讀了三年才考上的大學。也是因為二哥的慘烈教訓,讓陳自力在第一次預考失敗后就極為現實地選擇絕對不要再復讀。為了防止被家里著,他還特地跑去當兵了。
周秋萍擺擺手∶"沒事,我們自己也最多弄點電子表之類的,能扛得。"
再說還想在深圳看看合適的房子好早點下手,真要讓沒啥的人陪著滿世界跑,也不合適的。
陳自力卻良心發現了∶"到時候我讓我二哥送你們去火車站吧。"
眼下深圳雖牛掰,但到底發展歷史短,還沒建機場。所有想要飛來飛去的人,都只能依靠白云機場。所以大家只能從深圳轉車先去羊城。
余也沒推辭。
要他一個人,扛著包裹上下公車也無所謂。但讓人家同志大包小包的上上下下,那就不得勁了。
陳自力索送佛到西天,干脆開車送他們去羊城站上火車。
這回兩人都沒推辭。
八.九十年代的羊城火車站,不好聽點講,那臭名昭著,是公認的□□肆,藏污納垢之地。什麼黃牛黨倒票幫、拐賣婦□□團伙、黑公話宰客幫、住店黨、黑黨、雙搶黨、扎針黨、背包黨……你方唱罷我登場,好不熱鬧。
最的時候到什麼地步,按照后來的報道,就是在車站派出所工作的警察都不敢讓妻子到單位找他。因為犯罪分子敢當著警察的面便手。
多一位現役軍人在旁邊當保鏢,周秋萍覺安全能再加一倍。
三人剛到車站拿了票,正琢磨著要不要就在車站對付一頓飯,就撞上事兒了。
其實本來跟他們沒關系。
犯罪分子也有眼力勁,兩個明顯是練過的,胳膊上的疙瘩鼓鼓的棒小伙子帶著位同志,顯然屬于不好惹人群。倒沒人沖上來找他們麻煩。
但站在車站門口那兩個拎著行李袋滿臉懵懂的年輕姑娘就不一樣了。無論從著打扮還是言談舉止來看,都昭示了們的特點∶天真、淳樸,對未來充滿了好的期待,對眼前的大城市滿是憧憬。
這樣的姑娘,是犯罪團伙眼中的羊,聞著味兒他們就黏上來了。
自稱同為四川老鄉的中年人熱地幫倆姑娘拎包,招呼們去住自家旅館,還做出語重心長的模樣∶"妹兒在外面要當心哦,壞人多得很,跟嫌嫌走,省得人欺負了。"
周秋萍聽了話音就覺不對勁。
余是偵察兵出,眼神更是好得不行,瞬間就發現這中年婦不是獨自一人,還有兩個一看就不好惹的男同伙。
陳自力在羊城呆的久,早清楚這種犯罪團伙的套路了。
以老鄉的名義將旅客騙到黑旅館,然后實施搶劫,接著就是強.甚至.害。迫害"同意"賣.浮之后,再以1000—3000元不等的價格將們賣給".頭"。
現在,這兩只滿臉天真跟鵪鶉似的年輕姑娘就是他們下手的目標。
周秋萍真著急。
農村人敢走出來打工,是件非常需要勇氣的事。因為清楚地知道們生活的環境恨不得將人的手腳都綁起來,要不是需要們下田干活,最好連門也別出。
現在,這兩個青春正好的小姑娘好不容易走到外面的世界了,就要被寒霜暴雨摧殘,甚至可能徹底毀掉一生。
縱使旁觀,也心痛。
急之下,做出好奇的模樣問余∶"聽說到了羊城要防火防盜防老鄉,但凡自稱老鄉的都是要騙你去賣了的。真的嗎?"
陳自力先反應過來∶"當然咯,我哥就在派出所。他們查到的案子十件有八件是這種。"
說著,他繪聲繪地描述了通犯罪分子的作案手段,還著重強調,"別以為兩三個人結伴就不怕。你們來一雙,他們要一對,還能一次多掙幾份錢呢。照我說,這些人也是笨。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都不認識的人,上趕著過來認老鄉?對自家的老爹老娘都沒這麼熱吧。"
周秋萍滿臉驚恐∶"這麼可怕啊?"
余也回過神,神差鬼使地冒了句∶"所以你乖乖跟著我別跑,不然真的會被抓走。"
周秋萍相當戲地嗔了他一眼∶"你不是說你比武第一嗎?我看你到時候打不打得過。"
余手指陳自力∶"你問他,當時他是第二。
他們有說有笑的,似乎說者無心,可旁邊那兩位年輕姑娘卻下意識停下了腳步。
拽著們行李的中年人見勢不妙,立刻催促∶"妹兒,作快點。好工作要人搶的,去晚了人家就不招工了。"
周秋萍狀似無意地問了句∶"哎,你家的衫廠現在招夠工人了嗎?還是一百五十塊的工資嗎?"
"沒呢,今年村里自己做的人多,不愿意來廠里干活。"
周秋萍手笑著指車站派出所方向∶"我看你干脆去派出所你叔叔那里招工,這樣人家起碼曉得你不是騙子。"
陳自力哪里想招工啊,那都是大哥的事,又不歸他管。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只好著頭皮喊∶"有人要去衫廠做工不?計件工資,一個月起碼能拿150塊,包吃住!跟我去派出所登記啊,公安能證明我不是騙子啦。"
結果他這一嗓子嚎出聲,居然炸出了六七個人,都追著問他招工的事。一百五十塊,這是眼下很多農民家庭一年都掙不到手的數。
陳自力像是被大家的熱嚇到了,下意識地往后退,還撞到了杵在邊上既不肯跟中年婦走也不吭聲的打工妹。
"好啦好啦,都跟我走。你們,都跟我去派出所登記啦,我要記下你們的份,省得干著干著就有小。"
這幾人立刻強調自己是本分人,只想老老實實干活掙錢。
陳自力回過頭隨手指∶"你你你,對,還有你跟你,看著還行,現在就跟我去派出所。訂單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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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兩位滿臉稚氣的打工妹對視一眼,大概是"派出所"三個字聽上去靠譜,們立刻拽過自己的行李就跟往陳自力邊跑。
中年婦氣壞了,指著陳自力的鼻子罵∶"撲街,你來搗什麼?一百五你打發花子呢。我給妹兒找的工作一個月起碼三四百。"
陳自力嗤之以鼻∶"大嬸,這麼高的工資你糊弄誰啊。市場上招工什麼行誰不清楚。你莫要渾水魚作才是真的。走開走開,別耽誤大家開工掙錢。"
一群人浩浩的,如風卷殘云般,氣勢人。
中年婦想喊自己的同伴,可是他們雙拳難敵四手,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幫人帶著他們挑中的目標走。
等到三人回過神,準備找那兩位落單的青年男的麻煩,才驚訝地發現兩人不見了。
不知何時,他們居然進站走了。
媽的,別他們再逮著。
壞了他們的好事,下次見了一定要抓了這兩個混賬東西。男的賣去磚窯,的拉去接客!
這三人罵罵咧咧的,在心中將余和周秋萍鞭尸了100次。他們轉過頭,準備新的獵。
結果一側,三人就撞見了穿制服的公安∶"同志,你們的介紹信和份證件呢?拿出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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