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資本家，盛檸實在是挨不住，打算回宿舍點個外賣吃。

　結果又被人住。

　“盛檸。”

　他們專業每年一共就十人的招生指標，能從面向全國乃至國外的筆試面試中穎而出的人未來的明幾乎板上釘釘，當初盛檸剛考進來的時候，每天鉚足了勁學，戴春明也最重，重要會議一般都帶上旁聽，現在被自家導師了一道，盛檸實在沒辦法再對他畢恭畢敬。

　盛檸垂著眼皮不說話。

　而戴春明叭叭叭就是一頓輸出。

　“才跟你說了要把注意力都放在口譯考試上，還沒畢業呢就別老想著那些個名名利利、虛頭腦的東西，你畢業后能去哪兒，這都得看你自的專業能力，要是連一個口譯證都拿不出手，就算跟這麼大的老板上朋友了又有什麼用？”

　說了一堆，鋪墊夠了，戴春明終于問到點子上：“你跟溫先生是怎麼認識的？”

　盛檸：“這跟您沒關系吧。”

　見盛檸面不爽，似乎很不服他的管教，戴春明也低沉了聲音，帶著幾分威懾：“怎麼？老師平時帶著你去見了多世面，你問問咱們院還有誰會議實習的機會比你多的？就為了署名這麼個小事兒還在跟我小心眼？”

　盛檸表淡定，夾槍帶棒地諷刺回去：“拿了我的心給您侄鋪路，您本來就是理虧的一方，我希您別理所應當地覺得我就活該吃這個虧。”

　“什麼意思？”戴春明猛地一頓，語氣變，“上午還好好的，溫先生一來就又不服要跟我對著干了？你難道能讓他來找我談？”

　知道戴春明故意說這些話，就為了拐著彎問跟溫衍到底什麼關系。

　盛檸故意答非所問：“怎麼？您怕了啊？”

　“……”

　戴春明瞳孔，臉變了。

　興逸集團的老總特意找上門來，還指定找盛檸，這事兒確實古怪。

　盛檸本科是筆譯專業，考到燕外高翻學院來后才開始系統學的口譯，需要現場口譯的中外會議場合都得他引薦才能去，有溫先生參與的會議以前都沒去過，能有什麼本事在別的地方認識到溫先生。

　至于緣由，溫先生那邊沒跟他半點，他也確實不知道，所以才來問盛檸。

　怕的就是不為公事，為私事，他的學生和溫衍有私底下的。

　戴春明的表讓盛檸意識到，原來出了高翻學院，即使是戴春明這種有背景，資歷也足夠的教授也得對溫衍這種資本家伏低做小。

　辛辛苦苦熬了幾個月的東西，憑什麼用來給戴春明的侄當墊腳石。

　不甘心。

　只是這樣模棱兩可的賣關子而已，居然就能達到震懾戴春明的效果。

　就像寓言故事里的狐貍，明明懼怕老虎，卻非要走在老虎前，就為了仗著老虎的威嚴，拿回屬于自己的東西。

　狐貍在從古至今的故事中并不是什麼好，也是。

　盛檸低下語氣，沉地說：“老師，署名權這件事，沒完。”

　-

　在戴春明略顯驚恐卻還在強撐的眼神下，盛檸轉離開，直奔回寢室。

　寢室里就一個人在，室友暑假就被戴春明派出去實習去了，當時本來應該是們一起去，但戴春明把留下，就是為了讓翻譯稿子，還說看重，對多好，只要書賣得好，等畢業后工作，簡歷上作為譯者的名號可比去外面實習的經驗值錢多了。

　暑假好幾個月的時間，盛檸別的沒干，就窩在桌子前埋頭苦譯，結果倒好，署名權沒的份，實習也沒去。

　坐桌子前發了幾分鐘呆，盛檸又繼續寫的申訴信。

　嚇唬戴春明沒用，還是要做點實事，萬一人間有正道呢？

　再說了沒利益置換的本錢，溫衍也不可能會幫，自己還沒那麼天真。

　寫論文都沒寫申訴信這麼投，斟字酌句地寫著，就忘了到今天為止，自己還沒吃過東西。

　還是盛詩檬和室友吃完了飯，發了個消息說給帶了東西吃，這才到意，下意識了肚子。

　盛詩檬：「快到你寢室樓下了，準備開門迎接嗷」

　盛檸突然想起以前念高三的時候，為了不浪費寶貴的學習時間，常常會忘記吃午飯，窩在教室里寫試卷，后媽知道后打電話提醒了好多次，當沒聽見，然后盛詩檬每天中午下課后就多了項任務，幫盛檸從食堂帶飯。

　班里的同學都在羨慕有個好妹妹，但盛檸的態度卻很冷淡，盛詩檬并不在意，依舊每天來送飯。

　盛檸想了會兒，還是給盛詩檬回了消息。

　「我想跟你說件事。」

　-

　又花了幾天時間，盛檸在學校都沒什麼行，戴春明也就逐漸放了心，以為那天說的話只是紙老虎。

　課依舊好好地在上，但盛檸每回再他老師的時候，但凡臉上掛了點笑，戴春明就覺得心里發憷，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面對著這個帶了兩年，看著沒背景也沒人脈的學生，他究竟在怕什麼。

　而盛檸將終于寫好的申訴信直接投進了校方郵箱。

　不管結果到底怎麼樣，起碼不像師兄師姐那樣，選擇忍下來，而是邁出了為自己維權的第一步。

　寫完申訴信就癱倒在了床上，盛詩檬來給送飯吃。

　剛好這時候室友季雨涵外出實習回來了。

　季雨涵進門第一句就是：“盛小檸同學！我聽群里說前幾天我們翻譯稿上的那個大佬親自過來找你了？！老實待怎麼認識——”

　話未落音，然后就看見盛檸妹妹。

　盛詩檬打招呼：“雨涵姐好。”

　“你好，你姐呢？”

　盛詩檬指了指床。

　“睡覺。”

　季雨涵瞅了眼臺外的線，雖然是天，但確實是白天，盛檸的用功程度是知道的，絕不會如此荒度時，大白天的就在睡覺。

　盛詩檬邊整理保溫盒邊說：“我姐熬了好幾天。”

　“熬什麼？”

　早就被季雨涵吵醒的盛檸從床上睜眼，輕聲說：“申訴信。”

　“申訴信？”季雨涵想了想，反應過來，“靠，老戴真把你了？！”

　盛檸嗯了聲。

　“我就預到，一開始老戴讓你負責翻譯那本詩集，說要把他侄的名字給加上，這附加條件聽著就有鬼。”季雨涵突然嘆了口

　氣，嘆道，“我以前覺得跟你差距大的，但再有差距也差不到哪兒去，你能拿國家獎學金，我努力學也能拿個二等獎學金，你雅思能上9，我也能有個8，但現在就連你都栽了。”

　“念書有什麼用，出才是大部分人一輩子都沒辦法越過的鴻。”季雨涵說，“就比如戴盈盈，有個當教授的叔叔，爸媽都有錢，我們怎麼比？”

　盛詩檬忍不住開口：“但我姐媽媽——”

　盛檸及時打斷：“聽人說話，”然后又看向季雨涵，狀似隨意地問，“那溫衍呢？你覺得我們跟他之間的鴻有多深？”

　“這不是深不深的問題了吧。”季雨涵聳肩，“他跟咱們不是一個次元的啊。”

　季雨涵這個暑假外出實習，在學校聽到的和在學校外聽到的八卦，那都不是一個量度的。

　就比如溫衍，院里的人都知道這位大佬很牛，但到底多牛，誰也說不出個來。

　他一出生就站在了云端之上，居高臨下地睥睨著下面的所有人。

　溫衍的父親溫興逸是大陸最早富起來的那一批企業家，他眼獨到，二十世紀末發現外貿合作商機，于是開始做境外貿易，并靠此發家，做生意講究機遇和頭腦，這些溫興逸都有，他同樣也有運氣，所以發展到現在，企業和政府之間的聯系已經拋不開，溫氏盤踞在國的商業基不可搖。

　溫興逸的發妻走得早，好多年都沒再娶，后來為了生意才又娶了第二任太太。

　第二任太太是實打實的富家千金，祖父那輩早在民國時期就發了家，那時候國家打仗需要資助，祖輩出錢又出力，后來國家安定下來，整個家族門楣耀，赫赫軍功在，這也是為什麼溫興逸即使忘不了發妻，也依舊想也不想就娶了第二任太太的原因。

　這就是溫衍的出。

　任誰聽了他的出不說一聲命好。

　季雨涵拍了拍盛檸的肩膀，激地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所以盛檸，能認識他，你，牛大發了。”

　盛檸心里清楚跟溫衍究竟是怎麼認識的，遂看向盛詩檬。

　盛詩檬張著，一臉呆愣。

　季雨涵說完這些，皮子也累了，連著也到了上的疲倦。

　“你繼續睡吧，我洗個熱水澡去。”

　等室友離開，盛檸還沒開口，盛詩檬就主代了。

　“我以為他就是個普通小開，沒想到他家這麼厲害。”抿，有點煩，“怪不得溫總不讓我跟他弟談。”

　不是不讓談，開放社會誰還會管談，是不讓結婚，哪怕有一點苗頭都不行。

　盛檸說要一套房，溫衍連眼睛不眨就同意給了。

　“其實買房子是我一個人的事，你沒有義務替我出力。”盛檸頓了頓，垂著眼說，“我現在的行為說白了就是在有錢人上撈錢，你確定要給我當幫兇？”

　“溫總的目的就是讓我和他弟弟分手吧？只要你能拿到報酬，我就如他所愿跟他弟弟分手，這是公平易啊。”盛詩檬搖頭，說，“而且我本來也沒打算跟溫征一直談，早分晚分都一樣。”

　盛檸再次問：“你到底喜不喜歡他？”

　盛詩檬語氣糾結：“還行？”

　對來說談

　就跟玩過家家似的，一開始也只追溫衍無果，才退而求其次，所以對溫征沒多上心，因而也就談不上喜不喜歡。

　溫征很會討孩子歡心，盛詩檬也很會哄男人，兩個場高手在一塊兒，規避了所有中男男會說錯的話做錯的事，沒有任何矛盾，和他在一起確實很開心，但這種開心僅限于和溫征之間是關系，而不是別的。

　盛檸突然覺得良心一痛，和盛詩檬一個騙錢一個騙心，溫家那倆兄弟著實是有點慘。

　拍拍口，將這種負罪盡力往心底。

　比起盛詩檬個皮子說分手，像這種為錢鋌而走險的碟中諜，被溫衍那吃人不吐骨頭的資本家發現了以后不知道會是什麼下場。

　法治社會，應該不至于缺胳膊。

　大不了跑路，跑遠遠的，不信溫衍還能把抓回來。

　“姐，你手機響了。”

　直到盛詩檬把手機拿到眼前晃，才從亡命天涯的想象中回過神來。

　看了眼來電，溫衍的。

　一定是房子的事。

　盛檸呼了口氣，接起電話。

　不是溫衍本人，是他助理的聲音。

　這幾天盛檸在忙申訴信的事，溫衍也要上班，正好外出間隙，在車上讓助理給盛檸打了通電話。

　陳助理的表達能力十分優秀，三言兩語就把況給盛檸解釋清楚了。

　不是本地戶籍，沒有購房資格，房子沒辦法給。

　才聽到季雨涵說了溫衍的出背景，如果封建制度還在，他們溫氏就是絕對的貴族門閥，溫衍一定有別的門道，不想就這麼放棄。

　盛檸好聲好氣地跟陳助理說，不肯掛電話。

　電話那頭的姑娘聲音文文弱弱的，陳助理沒他老板那麼冷無，也不大好意思掛電話。

　正好坐后車廂的老板發話了：“還沒跟說清楚？”

　“溫總，要不您親自跟盛小姐解釋吧？”

　溫衍拿過手機，和助理說了一遍差不多的話，只不過他的話更簡潔，也更敷衍一些。

　他一副事不關己的冷淡態度：“盛小姐，我不是玉皇大帝，沒那麼大本事。你要想快拿到房子就趕把購房資格的事兒解決了。”

　“我是無神論者，不信什麼玉皇大帝，況且對我來說。”盛檸真心實意地說，“求玉皇大帝還不如求您。”

　溫衍淡淡說：“盛小姐太看得起我了。”

　隔著電話，盛檸即使心虛作祟，說話聲毫無底氣，聽著趴趴的，馬屁也依舊是張口就來：“我是真心的，溫先生您在我心里比玉皇大帝還神。”

　估著溫衍這輩子還從來沒聽過這麼厚臉皮，同時又這麼誠懇的馬屁，而且還是個年輕姑娘跟他說的，因此沉默了很久很久。

　聽見他問：“你有沒有男朋友？”

　盛檸一下子被他這個問題問懵了。

　這邊車里的陳助理和司機也被溫總的話驚著了，司機甚至一下子沒看見前方的緩沖帶，直直加速開了過去，整個車都輕輕顛了下。

　偶像劇竟在我邊？！！

　溫衍稍稍拿開手機，沉聲沖前面對司機說：“看路不會？”

　司機連忙道歉，眼睛專心盯著前方，但耳朵已經快豎到老板跟前。

　另一頭的盛檸有時候真覺得，溫衍的腦回路比的還奇怪，總能在氣氛特別嚴肅的時候問一句不搭噶的話，跟玩冷幽默似的，打得人措手不及。

　懵懵地回：“沒。”

　“沒有就去找個本地戶口的男人結婚。”溫衍語氣平靜，“這樣房產證就能寫上你名兒了。”

　“……”

　陳助理和司機又是默契地對視一眼，紛紛放下心來。

　不是冒牌貨，是老板本人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