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氏瞧著盒子還巧,點點頭說:“正好可以放木盒里裝著,布包包好著也能帶走。”
“這是自然。”葉嘉也是這麼想的。
本來說好一日的活兒,幾個人著急,天黑才弄完。院子里瓢盆木勺堆了一堆,葉嘉抬頭看,已經是暮四合的時辰。自打聽說了馬匪進村殺人,葉嘉晚上都不敢往外跑。這樁事給了非常大的警醒,李北鎮的不太平不是說著玩兒,是真會丟人命的。
抱著一堆皂盒準備搬進屋子,站起來,眼前一黑差點栽倒。
余氏嚇一跳,連忙手來扶。
葉嘉晃了晃腦袋,心里嘆氣。到了古代還是有會低糖。站起來緩了會兒,等那陣子暈眩過去,才端著木盒子進了屋。
余氏目送進屋,低頭看這些缽和盆的邊沿還殘留著香胰子的糊糊,十分惜地拿個小刀刮下來。一面刮一面推到碗里,沒想到還出小板塊。
孫家祖孫倆洗了手,看天已晚,就準備要走。
余氏連忙把人喊住:“不是說好了一日工包兩頓飯?孫老哥這般著急是家里有事?”
“倒也不是,今日來晚了。”包飯是一早說好的,但是孫老漢面皮薄,他倆中午才過來,只做了半天的工,實在不好意思留飯。
他正想說話,葉嘉拿了工錢出來也張了口:“早說好包飯不能變的。再說天這麼晚了,你回去也不好弄。家里菜早就買好了,孫叔且去屋里喝點綠豆湯等會兒便是。我去后廚,沒一會兒就能做好。若是擔心孫嬸兒沒吃的,一會兒我裝點兒給你帶回去。”
說完,沒管孫老漢,扭就去后廚。
孫老漢看了看婆媳倆說得真心不想假話,厚著臉皮與大孫子一道留下來。
天邊已經黑沉,夜幕墜下,點點星辰。日頭一下西沉,炕曬的溫度就降了不。葉嘉收撿了后廚里有的東西,琢磨著晚飯該做點什麼。
一個大豬蹄髈是岳屠戶送來的,能做個菜,后院那三塊地的韭菜帶不走,弄點白面做韭菜薄餅。
心里想著,葉嘉總覺得兩樣東西是不夠。雖說包飯不代表要好酒好菜的招待人,但人家孫老漢做事是實打實的出力氣,葉嘉也不想虧待人。想著如今市面上是買不到菜的,不僅瓦市停了,鎮上的商鋪也關了。葉嘉在院子里轉悠一圈,把眼睛盯到了四只上。
沒辦法,要舉家搬家,兩頭羊拴著能帶走就算了,這四只可不好帶走。
葉嘉琢磨著到了新地方可以再養,這四只就能殺。最重要的是快半年沒吃過了,好饞。一想起大盤,烤,炸鎖骨,炸,口水就不停地泛濫。
蕤姐兒在屋里待著沒趣兒,跑出來就看到最的嬸娘拿了把刀站在籠跟前雙眼冒綠,小子趴到門后頭瑟瑟發抖。
葉嘉繞著籠走了一圈,忽然面臨了一個難題。想吃,但不敢殺。
葉嘉:“……”也不想的,到這邊來吃的幾次葷,魚都是周憬琛殺的。殺有點不知從哪兒下手。
兀自站了好一會兒,扭頭去喊余氏。
余氏過來看籠里撲騰的也沉默了。巧了,也不敢殺。
余氏:“……”
沉默許久,葉嘉下了狠心:“殺吧。”人總要長的,這窮山惡水的地方當真連只都不敢殺,往后還敢提刀砍人嗎?若真倒霉撞上馬匪,豈不是菜刀都不敢揮?
心里再三地做好暗示,葉嘉一咬牙打開籠的門,一只驟然兇狠的一爪踹在臉上。
葉嘉:“……”
……這張如花似玉的臉啊!
葉嘉這破脾氣,揮舞著菜刀就在空中砍。那被刀一晃嚇到了,咯咯咯地啄。葉嘉這一頭烏黑的頭發被爪子給抓的一團。
這口氣頓時就沖上腦袋頂,揮著刀兇狠道:“特麼的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話才說完,黑暗中傳來一聲很低很輕的笑聲。
聲音太輕不注意都要以為是風聲,葉嘉沒注意。一手抓,那只母被剪掉的翅膀又長出來。兩翅膀撲閃,驟然騰空而起。而后又一腳踹在葉嘉的頭頂,咯咯咯地往籬笆院墻外頭飛去。葉嘉連忙去追,一邊追一邊揮刀:“哎哎哎哎我的!”
追著飛的就追到院子邊,就發現站在院子外一個黑影。
那人肩頭披著月,形瘦長拔。烏發隨風飄,月在他側臉留下瑩白的圈。那人一雙眼睛盈盈地泛著。
葉嘉一愣,然后就見自家屋中一個黑乎乎的小影一躍而起,嗖地竄出來。
兩人隔著院子,那小影嗷嗚一聲,一口咬在了那人的上。
那人紋不地抬手一抓,輕輕松松就抓到飛的母。他人站在院外,嗓音被夜間的風吹得縹緲:“嘉娘,你這又在做什麼呢?”
“殺啊……”
葉嘉還沒說話,旁邊余氏一看清楚來人頓時就激了:“允安,允安你怎麼回來了!”
“收到消息,李北鎮被馬匪襲擊傷亡慘重,茲事大。”
周憬琛手里抓著的還在撲,上掛著的點點他還在兇殘地撕咬,不不慢地推開院子門走進來,“家里沒出什麼事吧?”
葉嘉沒想到周憬琛居然回來了。
眨了眨眼睛,一邊往旁邊站一邊心里嘀咕:這年頭當兵是這麼自由嗎?
心里正奇怪,但還是點點頭:“……還好,有驚無險。”
周憬琛目緩緩在和余氏的上落了落,確定倆都無事才點點頭。
余氏許久沒見兒子了,這會兒眼圈都紅了。湊過來,噓寒問暖的。屋里孫老漢聽見靜走出來,一眼看到院子里的周憬琛。遠遠地走上前,跟周憬琛打了聲招呼。周憬琛頷了頷首,修長的手指輕輕一擰就將那只的脖子給擰斷。
余氏難得話多起來,一直在說。
周憬琛上穿著皮甲,腰間掛了把刀,側耳聽余氏說當日驚險的形。
在葉嘉面前不曾表現,實則這幾日余氏在后怕。兒子回來仿佛有了主心骨,將心中的恐懼表出來。周憬琛一邊聽一邊多看了幾眼在井邊給死放的葉嘉,他難得從外頭回來嘉娘怎地也不表現得親近些?就這般冷淡?
眼睛瞥著那邊,里卻在輕聲地安驚的母親。
葉嘉可沒心思猜他的想法,如今滿腦子都是炸烤大盤,要不是沒有辣椒還想吃辣子丁。
……
底層兵卒沒有命令,不得離開軍營。周憬琛這次能回來李北鎮,自然費了不心思的。
說起來,這里頭還有一些彎彎道兒不足為外人道。李北鎮被襲擊的事是次日傳到駐地的。當時駐地的校尉帶著一幫人在北邊的山里挖掘東西,聽到消息并沒有太當回事。
后來聽說這次馬匪進村,家村一百六十七口人死于非命,李北鎮被襲擊這事兒才被重視起來。不過即便事態嚴重,上面也沒有立即派兵,反而因這件事跟西邊營地的牛校尉發生了一次沖突。兩人在于家村一百六十七口人命的重責上互相推諉,誰都不愿意承認是自己的疏忽。
說到這個,就要說一說這邊的軍防。
事實上,東鄉鎮其實是有兩個駐地點的。一個在靠北的郊外,也就是周憬琛伍的營地。所謂的北營。另一個在李北鎮和東鄉鎮的界,為了方便出兵設在兩個鎮子之間。也就是所謂的西營。這兩分別由兩個校尉管著。北營的校尉姓沈,西營的校尉姓牛。
兩人隸屬于一個姓楊的將領,本屬于同級。但由于都派到西北邊防來戍守,且職權分配不清,遇事兒時常會互相推甩手不管。若非這次馬匪被程家人打退,上頭收到消息說要派人下來查探況。兩人都怕背責才急忙派兵過來探查,企圖把鍋甩到對方頭上去。怕是今兒他還回不來李北鎮。
這也是這兩日那麼多兵卒下到村子探查的由來。
這里頭的事兒,自然不便于多說。周憬琛鄭重地為孫老漢的對自家兩個人的幫襯道謝,多虧他,們才能時及時從鎮上全而退。
“哪里那里,當時的況,東西都已經搬上車。我只是按照平常那般送人回村子。”孫老漢擺擺手忙說應該的應該的,“再說,平日里了許多周家的恩惠,這些都是我該做的。“
雙方又客氣了幾句,就進了屋子。
孫老漢佝僂著子,跟周憬琛說話的態度頗有些謙卑。不知為何,周家這個小子給孫老漢一種拎頭皮的迫。即便見過他不次,每回在周憬琛面前都表現得十分拘謹。
周憬琛似是注意到他的窘迫,正準備開口請孫老漢回屋坐下。忽然一道嗓音幽幽地從井邊傳來:“相公,你要去哪兒?”
周憬琛扭過頭:“嗯?”
“你過來一下。”說著,葉嘉把死丟到盆里,朝他招招手。
周憬琛愣了下,聽話地走過來。
葉嘉的目緩緩下移,漫不經心地落到他的上,然后一邊的眉頭揚了起來。
周憬琛的目順著的視線往下看,點點小東西還死死咬著他的。那拼命扭的樣子,葉嘉都怕它把小脖子給擰斷。角忽然勾起來,笑得有點促狹:“你預備帶著咱的兒去哪兒?”
周憬琛:“……”
……咱的兒。好久沒聽到這三個字。再次聽到還是讓人忍不住虎軀一震。
小家伙兇相畢,牙齒還不夠鋒利,沒有咬穿他的子。嚨里發出嗚嗚的威脅聲,即使年紀還不大,但那骨子里的兇勁兒半點不慫:“嗷嗚嗷嗚~”
周憬琛微微彎下腰,兩手指住了點點的后頸一塊。瘋狂撕咬他的小家伙被迫松了口。周憬琛把小東西提起來,放到一邊。笑起來:“不錯,這小東西你養得……”
話沒說完,那小東西嗖地一聲又沖過來,嗷嗚一口咬住他另一條撕扯。周憬琛:“……兇的?”
日子久了,點點已經忘了周憬琛的氣味兒。
“那沒辦法,它要是不兇點兒,再遇上什麼歹人可護不住我跟娘。”葉嘉走過來把小家伙拎起來抱懷里。小家伙聞到葉嘉的氣味兒頓時安靜了很多。但趴在葉嘉的懷里盯著周憬琛的目依舊蓄勢待發。那兇殘的小模樣,仿佛恨不得將突然闖進家的陌生人給咬斷脖子。
“我是歹人?”
他忽然冒出這一句,葉嘉冷不丁給逗笑了:“可不就是?”
周憬琛低頭看了眼葉嘉懷里嗚嗚朝他齜牙的‘狗兒子’,哭笑不得又莫名有幾分憋。頓了頓,他到底沒忍住嘀咕了一句:“……我是你爹,你個蠢狗!”
葉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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