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的帝國護衛艦隊鋪滿了寧縣的上空,像個巨大的罩子,將這小鎮所有人的心神都扣進了驚懼里,停下了一切原本該有的混與暴力。
黎里看見帝國軍艦的第一反應,是藏起自己攤位上一切“不合規”的零件商品。一腳將東西全部踢進了后的柜臺里,只留下了今天賺到的錢。
黎里想著:如果萬一不幸被軍們發現在戰場跡里頭的軍用廢棄零件賣,那這點錢,應該也能買個“看不見”。
顯然,邊的違“法”人士都是這麼想的。原本哄哄的毫無秩序的走私者市場一下了規矩的供給所,每人的攤位上除了些生活必需品外什麼東西都沒有,個個仿佛都是能登上帝國名錄的良民——即便大家心知肚明,寧縣里可活不下良民。
黎里聽見邊的人吐槽這個月邊軍的突擊檢查有點頻繁,是不是上面昧了他們的保護費沒有繳足“供金”。抬起頭,看著顯然和前幾天截然不同的陣勢和軍艦,心里覺得可能不是那麼回事。
但當時的獲取的信息不多,想破頭也只能猜測是不是帝國打算撕破和聯邦宣言協議,打算在這兩國邊境的小星球上建立新的軍事基地了——畢竟寧鎮慣來以混著稱,帝國想要管轄一下混地區,也站得住腳。
來到這個陌生世界的第十四年,黎里也算對這里大局和平局部戰爭的世界背景有了點了解。作為活在邊緣地區的“孤民”,所了解的世界,或許比一些活在帝國里的學生還要真實。
這是個……很“一言難盡”的世界。
人類早已從地球轉而向銀河系探出腳步,但這個世界的創造者天文看起來不太好的樣子,銀河系里除了地球之外的星球沒一個能和黎里原本的認知對上號。不僅如此,這個世界所謂的科技也很胡來——比如帝國軍艦都用上曲率引擎了,版圖居然還困在銀河系沒再向外。又比如軍艦都用自巡航裝置,人工智能卻從沒上過市場。
最令人到不著頭腦的,還有所謂的“聯邦”竟然不是“邦聯制的民主共和制國家”,而是代指銀河系中一群類人生部落組的“聯合城邦”。這寫的全稱當初也讓黎里震驚了好久。
總之這世界奇奇怪怪,發展很不平均,比起一個正常科幻小說中的星際世界,這里更像是某個高中都沒有讀完的小孩子隨手劃拉出的“時髦”設定,充斥著矛盾、失衡、以及割裂。
黎里生活的地方是歸降于帝國、距離聯邦領土最近的一顆小星球。
星球原本的政權早就在兩國的博弈中只剩個表殼了。寧縣——這是帝國對這顆星球上還有活聚居的領土的稱呼,說是“寧”,其實一點都不寧。因為是邊緣星球,被帝國拋棄的人類,還有被聯邦不接納的類人種族們都生活在這里。所以,這里也是星際版圖中最混,走私最嚴重的地方。
黎里穿過來的時候,這的主人還是個小鬼頭。
運氣比較好,在死前遇到了難得良心發現的“拾荒人”。被拾荒人“撿了回去”,也就順理章當了的兒,承繼了的礦和事業,并且在三年前為送了終。
十多年過去。黎里從當初連礦都爬不出的小鬼了在市場擁有一席之地的、能面對檢查而不改的走私販子。
只是……這次的陣仗是不是太大了點?
黎里看著那幾乎沒有盡頭的護衛艦群幾乎將寧鎮整個包圍了起來,拿了遠鏡,遠遠瞧著從護衛艦上下來的一個金小點。看起來也不太像往常來“檢查”他們的尉。
黎里:瞧裝扮……倒像個會在新聞里出現的帝國高。
黎里忍不住就想,如果只是建立軍事基地,以寧縣這種無政府狀態——需要來帝國方面的大人嗎?于于理,都是邊軍出面比較合適吧?
黎里心里狐疑,其他人也對今日這陣仗到奇怪。
有消息靈通的,以及得意萬分地著聲音傳遞起小道消息:“不知道了吧,什麼邊軍啊,這可是皇家的護衛艦隊!——聽說是來找咱們這里找某個走失的大人,十五年前咱們這兒不是發生過一場恐怖襲擊嗎?一艘乘滿了達顯貴的民用星艦在咱們這兒被擊落了……”
有年紀較大的販子顯然回想起了十幾年前的那場大混,他扯著沙啞的嗓子嘿嘿笑了兩聲,接口道:“我記得,聽說也是死了不大的。邊軍的先前的統帥——那姓葉的,不就是因為這事上了法庭嗎?”
“要我說啊,這事還真不關葉將軍什麼事,雖然他是個混蛋,但那些顯貴也是腦子有問題,在咱們這兒作補給——虧他們想的出來!那麼大一艘民用艦,停在這兒還不許邊軍靠近——這不是喊著讓那些游者來搶嗎?”
大部分的走私販子經提醒基本都想起了那場事故,黎里因為年紀小,所以全無印象。好奇道:“十幾年前恐襲丟的人,現在來找?”
看著第一個開口的走私販子低聲音:“陳頭,你消息準不準啊,這事聽著就不可靠。”
老陳頭一聽這話,當場就不痛快了。他說:“你小子懂個屁,老子的消息什麼時候錯過!”
黎里嘀咕:“可哪有丟了十幾年才找的達顯貴啊,又不是自己的仇人,不對,仇人都不會隔這麼久……”
黎里的嘀咕被其他人聽見也覺得有道理,眾人的調笑急了老陳頭的臉。
他啐了一聲,指著眾人道:“你們這幫宵小,本不知道這背后藏著的事有多大!要不是——”
“要不是什麼——?”
被人隨口這麼一問,老陳頭卻收了聲。他罵罵咧咧,一副懶得再搭理眾人的樣子,只是守著自己的那攤東西不說話。黎里眼尖的發現他并沒有把自己的“賣品”藏得很嚴實——陳頭可不是懶散大意的人,他敢這麼做,說明他有十足的把握,這批星艦來到寧縣,和他們這幫小走私犯沒有一點關系。
黎里想了想,也就把自己的東西拖了出來。
果然,那些星艦雖然停在寧縣的上空,卻沒有半個人要往他們這邊來的意思。眾人互相看了看,也就該干嘛干嘛去了。唯有黎里,莫名其妙地覺得這場景有點,加上軍艦來了,那些“常客”肯定不會冒頭,也就收拾了東西提前回了家。
說是家,也就是個廢棄的礦。
黎里門路地點燃油燈直接鏟回家,簡單洗漱后,開了個罐頭準備吃飯。
罐頭開了,想了想,又倒出來一半,放進盒子里出了門。
離家大約半公里的礦里,住著曾經慫恿過母親把賣了的老家伙。這家伙在前兩年走私督查中和邊軍起了沖突,被打了重傷。后來即便能彈了,也大不如前,干脆便在自己小弟子的勸說下直接歇業養老,接他以往教過的那些、沒那麼喪盡天良的小家伙們的反哺。
黎里就是其中之一。
雖然憎恨老家伙曾經慫恿母親賣掙錢,但在母親去世后,罕見的良心發現,手把手帶著在走私市場站穩腳跟,不至于落到“上頭們”手里賣的,也是他。
真正要算起來,恩還是大于仇。
黎里進門的時候,家里已經有人在了。
王奕,黎里的師弟,也是說服了老家伙歇業養老的那位最出息的小弟子。
他正在為老家伙補充干凈的飲用水。
說起王奕,黎里覺得他比自己慘多了。同為寧縣的棄兒,黎里的“媽”夠靠譜,還算活得像個人。王奕的“媽”可就不那麼像人了。
他長得漂亮,沒有庇護者,在寧縣會有什麼下場都不用去猜。
老家伙這輩子最大的善心可能就在他的上。他把他從“媽媽”那里買了下來。帶回來的時候,王奕渾都是傷,比這個剛和人打完架的孩子,都還要更像個破布娃娃。
不過男孩子嘛,好起來也快。
這才幾年過去,王奕已經從“娃娃”變得人模狗樣了。不僅高拔了一籌,甚至還借著老家伙的人脈在寧縣搶下了一小塊地盤——嚴格來說,混的可比黎里這個走私販子好多了。
王奕見到了黎里,他漆黑的、像是墨水一樣的眼睛微微瞇起:“黎師姐。”
黎里對于王奕還是有些親近的,笑瞇瞇道:“晚上好呀,師弟。老家伙在里頭嗎?”
王奕非常順從地點頭,指了指里頭。
黎里便提著罐頭去找人了。
老家伙是一年不如一年了,他躺在藤椅上,渾濁的眼睛瞧見了進門的黎里。
黎里看他躺在藤椅上,面前撿來的顯示屏里正播放著帝國新聞,應該披著的毯子卻被隨手丟在一邊。便一邊將罐頭遞給老家伙,一邊順手替他撿起了毯子蓋好。還不忘嘲諷一句:“怎麼啦,是覺得自己很好,連毯子也不用是嗎?”
老家伙了眼珠,他張了張,最后卻也只是嘿了一聲。
他看著黎里慢慢說:“天熱。”
黎里:……你對著外頭只有幾度的夜晚說天熱?
狐疑地看著老家伙,顯然不信。不過沒有什麼追問底的,說到底,也不是老家伙的繼承人。
黎里指了指給他的罐頭說:“呶,好不容易弄到的罐頭,分你一半,別說我不知恩啊。”
老家伙看著手里的罐頭,沒有說話。
黎里看著他,忍不住回頭去問王奕:“他神不好?”
王奕不知道什麼時候到了門邊,他回答黎里:“好像是,我已經請醫生了。”
黎里頓時十分敬仰:請醫生,王奕真是混的越來越好了,老家伙這輩子做得最正確的決定,還真是撿了他。
見老家伙神不怎麼樣,黎里也就不多打擾了。
和王奕說了老陳頭說的星艦來和十幾年恐襲有關的消息,便打算回去。
王奕聽了,卻若有所思,對說:“這事我也曉得一些幕。不僅僅是恐襲,還牽扯些別的。是個大麻煩,總之,這些天出門為好。”
黎里玩笑道:“什麼麻煩這麼大,總不是帝國想要清理我們這些走私客吧?”
王奕搖了搖頭,他想了想,選了措辭暗示黎里說:“星艦的確是來尋人的,但這事背后藏著皇室丑聞,一旦被牽扯會很危險。”
黎里想說十幾年前的恐襲丑聞和他們這幫小輩有什麼關系,但看王奕嚴肅的樣子,又想著賣過的那些違品,還是點了頭。
點頭之后,又想起老家伙。
從口袋里取出了點錢,塞給王奕道:“那這幾天我就不出門了,你要是方便,就幫忙買件恒溫。老家伙看起來已經糊涂得不知冷暖,別哪天凍死在夜里自己都不知道。”
王奕接過了錢,他微微笑了起來,應允說:“好,你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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