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
蘇敏是最近加鎮國公府的幕僚, 不幸的是,剛到府上就遇上了朝堂上的一個大難題。
案桌前的男人著暗錦袍,寬肩長, 面冷凝,他氣勢深沉, 得底下一眾幕僚大氣不敢出。
蘇敏背后都冒起一陣冷汗, 小心環顧四周, 見周圍前輩同僚都是如他一般窘狀, 越發小心翼翼。
沉悶的氣氛被一陣落在木質結構回廊的輕盈腳步聲打破。
蘇敏暗中皺眉,哪個不懂事的下人在書房重地冒失。
卻見周圍前輩同僚繃的不約而同地放松下來,蘇敏正疑之際, 卻見上首的鎮國公對著他們揮了揮手。
這就完了?蘇敏正茫然,被旁的同僚好心拉了一把,他斂眉行了個禮, 躬退出。
跟著眾幕僚一道走出書房, 蘇敏正想打聽況,鼻尖突然鉆進一香氣。
這香味極其特殊, 似花香,又似名貴香料調出來的, 不濃不淡,幽幽纏纏,正要細聞,又嗅不到了。
蘇敏平日對香料頗有研究,冷不丁嗅到這樣一香,見獵心喜, 正要抬頭張,卻被同伴急忙下子。
余中出現一只蜀錦緞面的翹頭鞋, 足尖綴了一顆碩大的瑪瑙,隨著行走一一晃,致可,鞋繡著如意紋,
裝扮華貴,行事張揚,來人應是公府的眷。
果然,蘇敏只聽眾人齊聲了聲夫人,又聽到一道貴矜持的應聲,隨后環佩相撞的聲音轉而進了書房。
同伴好心介紹:“你剛來不了解,這是鎮國公夫人,日后注意些,可千萬不要冒犯了。”
蘇敏見他臉上并無被議事打擾的不悅,越發稀奇。
同伴看出他的疑,了把胡子:“國公爺英明神武,只一議事起來就沒完沒了,國公爺強壯,一餐不吃沒什麼,只是我們這些上了年紀的熬不住。”
且國公爺一發起火來,底下人都不住,這個時候若是夫人來了,便能如今日這般全而退。
周圍人臉上俱是與有榮焉。
同伴想到了什麼,警告道:“尋常遇見夫人,只遠遠行禮即可,可別不識禮數地湊上去。”
*
齊存盯著桌上的奏折,后香氣襲來,他往后靠,果然上一的子。
細指腹搭上太,繃了一日的神經終于緩解。
可惜喬沅“賢惠”的模樣維持不了多久,按了沒兩下就嫌累。
齊存忍不住笑,抱著小人坐在上,嗅脖頸間的香氣。
原本乖乖抱著被他吸的喬沅突然掙開他的手站起來,齊存眼神疑。
喬沅小心翼翼地平裳上的褶皺,滋滋提著子轉了個圈:“好看嗎?”
今日穿了一件月白云紋織錦緞,花紋繁復,緞面亮細膩,在線下流轉異彩,喬沅本就白,更襯得玉捻膩,靨生輝。
“李太師府上有喜事,邀我明日去赴宴,你覺得穿這去怎麼樣?”
齊存煞有介事地欣賞一圈,“燦如春華,姣如秋月。”
他對喬沅從來不吝于贊之詞,小人被他夸的臉紅,忍不住把頭埋進他懷里。
下人適才端著膳食進來。
如今早過了飯點,齊存這幾日忙,就沒和喬沅一起用膳,都不知道這件事。
齊存非要一邊抱著小人一邊用膳,了口飯,嘆氣:“這小皇帝凈會給我惹事。”
桌上還攤著一本奏折,喬沅被他抱著,玉白指尖勾過來,趴在他肩上看。
上面寫的是前段時間黃河水患的事。
黃河下游多汛期,欽天監觀測到今年的汛期要比往年猛,上書建議加固壩堤。
這本來沒多大的事,齊存把外派的人都選好了,偏到臨時小皇帝有異議,是把人選換了外家的一個叔父。
偏這人到了地方正事不干,只顧著貪污銀兩,導致堤壩工程沒有完,汛期時黃河決堤,淹沒數千頃良田,好在百姓沒有大范圍的傷亡。
出了這麼大的事,小皇帝本該表個態,偏他站出來反對的時候態度堅決,如今出了事又只會躲在后面,把一個爛攤子丟給朝臣。
齊存想到這段時日抱著媳婦兒睡覺的時間都了,更是不滿。
“以前膽小,但好歹聽話,這些年不知道聽了什麼人嚼舌,越發不知所謂了。”
先帝立了三個輔政大臣,齊存手握重權,不好再過多干涉皇帝務,小皇帝這些年的教育都由恭親王把著,也不知道灌輸了什麼東西,竟長這麼個愚蠢不堪的樣子。
喬沅見男人眉心皺,忍不住手平。
齊存的目落在臉上。
若說喬沅五年前還有些青,這些年越發長開了,風華更盛,如凝脂,水眸清滟,最艷的胭脂也比不上人天然的,竟漂亮得讓人不敢直視。
唯眉眼間還是寵出來的一派天真,雜糅著秾艷的風。
男人每每在床榻間激時說些恨不得死在里面的渾話,得人蜷起白玉似的腳趾,卻只有齊存知道這其中有幾分真。
世人都污濁愚鈍,只有是干干凈凈、獨屬于齊存的小人。
喬沅不知這人又犯什麼病,看了半晌,又突然抱住:“媳婦兒,別離開我。”
他每日都要說這些話,喬沅已經習以為常,敷衍地扯了扯他的頭發,算作回應。
*
李太師五年前被先帝選為三大輔政大臣之一,只是這些年力不濟,慢慢退下來,但他桃李滿天下,在士人中仍有很大影響。
太師府的宴會極為熱鬧,名流云集,府樓臺鱗次櫛比,展示著厚的底蘊。
喬沅一進門就到了熱烈的歡迎,李老夫人特意吩咐了兒媳全程跟隨,為喬沅介紹府中園景。
雖說這些年齊存權勢深重,已有不長眼的沖撞到喬沅跟前,但太師府說起來也是同為三公,倒也不必這麼異樣的熱。
喬沅當下也沒管,太師府招待周全,不愧是百年世家,吃喝玩樂也是著巧思,此行確實玩得盡興,宴后果然被單獨留了下來。
饒是猜到太師府有所圖謀,真聽到時還是腦袋一懵。
“老夫人的意思是……”
李老夫人神也有些不自然,喬沅算是的后輩,但兩人的爵位平等,談起這種事還是尷尬。
但到底是經歷過風浪,抓住喬沅的手,先是被的一驚,又見搭在茶杯上的手指溫潤細膩,暗道鎮國公真是好大的福氣。
好在李老夫人很快調整過來:“老是想,和貴府結個親家,我家排行第五的孫,蓉姐兒的,德容婦功都是拔尖兒,想也不會辱沒了貴公子。”
喬沅想起方才被李家媳婦牽著來見禮的小姑娘,當時還褪下手上的玉鐲給小姑娘當見面禮,怎麼也想不到李家是這打算。
喬沅有些無奈,眨了眨眼,“若是我沒記錯的話,李小姐今年才九歲吧。”
李老夫人越發熱:“俗語說,大三,抱金磚,這樣不正好?”
這些年小崽崽慢慢長大,了學府,喬沅偶爾也聽到外頭說鎮國公世子天資聰穎,頗肖其父之類的話。
但喬沅腦袋里還是今早出門時兒子抱著的,可憐兮兮地求讓齊存減輕任務的畫面,實在想不出這麼小的崽娶媳婦的樣子,于是只能推辭。
“茲事大,妾一人做不了主,還得回去和國公爺商議。”
李老夫人理解,齊璟是鎮國公府的獨子,如今鎮國公獨攬大權,想攀親的人家必然不在數,婚事自然要慎重。
沒和喬沅當場訂下婚事有些失,喬沅離開后,李老夫人想到宮里,眼眸深有一憂慮。
*
喬沅坐在回府的馬車上,想著齊存回來了要跟他分今日的見聞,卻不知相公此刻也是萬分想念自家的小人。
朝堂上都快吵翻天了。
還是黃河水患的事,損失已經造,如今要做的自然是想著怎麼盡快彌補。
齊存讓戶部撥出賑災銀兩,擬定賑災員的名額時,又遇到阻攔。
這次水患沒有涉及大范圍的人員傷亡,也就沒有每次災后最讓人膽的疫病,風險小,名聲大,在一些人眼里可不就是一個差?
因而各派為了爭奪利益可謂是煞費苦心,都想推薦自己黨|派的人上去。
堂堂金鑾殿竟然像一個菜場般哄鬧。
各派吵的口水都快干了,總算想起最強勢的鎮國公還未發話,不約而同地向前方那個威嚴的影看去。
一員小心翼翼道:“不知鎮國公有何高見?”
齊存心里呵呵,眾人看不到他心里的嘲諷,只見鎮國公眉目冷肅,神越發威重,不由得低下頭。
齊存看向皇帝:“陛下以為如何?”
李興坐在龍椅上,他形清瘦,乍一被點名,支支吾吾道:“朕覺得……禮部侍郎錢大人就不錯。”
齊存這回徹底冷下臉。
錢某是保皇黨,在京為數十年,從來沒外放過,養得膘壯,對地方況一點都不了解,怕不是一下馬車就了腳蝦。
李興為一個皇帝,百姓有難,不想著如何去解決,反而趁機鉆營謀利,哪有半點皇帝的擔當。
齊存耐心告罄,直接一錘定音:“陳聽旨。”
列隊中一人上前幾步跪下:“臣在。”
“陳大人十年前就參與過黃河泄洪一事,應當有經驗了,此次就由你指揮吧。”
眾人吶吶不敢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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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朝后,皇帝寢殿
李興一把揮落桌上的硯臺,原本還算清秀的五此時只剩下充滿怒火的扭曲。
“究竟他是皇帝,還是朕是皇帝!”
他摔完桌上的東西,猶不解恨,待把架上的瓷瓶都掃下來,殿噼里啪啦的聲響此起彼伏。
宮人們守在門口,眼觀鼻鼻觀心。
侍也道:“鎮國公如今越發囂張,竟敢公然駁了您的臉面,外頭的人都說……”
李興:“說什麼?”
侍似有些畏懼,吞吞吐吐。
“說如今鎮國公哪里是臣子,次次直接越過您頒發詔令,不把陛下放在眼里,分明……分明是以您的亞父自居。”
殿沉默了一瞬,隨后響起更激烈的碎裂聲。
等到李興發泄完,終于稍微冷靜下來,“上次讓你私下去太師府的那事怎麼樣了?”
侍臉很不好,“李太師沒有明確答復奴才,只是……奴才聽說,李老夫人近日在托人與鎮國公府搭線,今日還請了鎮國公夫人上門赴宴。”
寧愿與一個臣子結親,也不愿讓孫宮為妃。
侍小心翼翼地觀察李興的臉,以為這等奇恥大辱會讓他再次暴跳如雷,沒想到李興只沉默了下來。
他臉上沒有怒火,反倒異常幽暗,在安靜中顯得越加滲人。
“朕今年已經十四,明年就該親政了,可是看鎮國公哪有半點放權的樣子,朕可不想做一輩子傀儡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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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喬沅跟齊存提起太師府與他們結親的事,齊存沉思了下,大致就猜到是怎麼回事。
先帝留下的三大輔臣,恭親王是李興的親皇叔,天然站在他這邊,如今還想要拉攏太師府,無非就是想和鎮國公府對抗。
只是李興天資平庸,子郁不討喜,唯一的一點心思都用來爭權奪利了,別說是太師府,就是稍微疼孩的人家都不想把自家閨送進宮。
齊存了喬沅的頭發,道:“不用管他們。”
喬沅倒是沒想那麼多,只嘆口氣:“今日李老夫人提起這件事的時候,我都嚇一跳。”
齊存知道小人為什麼覺別扭。
都覺得自己還是個姑娘,哪里想到有一日竟然要和別人談自己兒子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