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究沒有哪一日如今天這麼開心, 便是陪沈觀魚用午膳的時候,角都沒放下來過,恨不得把抱在膝上喂著吃。
沈觀魚只悶頭吃飯, 還沒從那陣恍惚里回神,把他夾過來的菜都吃了下去。
那碟西北風味的炙自然是撤了下去, 趙究吩咐從此桌上不準再出現西北菜。
沈觀魚總覺得他下這道命令是在臊自己,默默瞪了他一眼。
趙究跟聞見味的狗似的,被瞪舒服了, 湊過來要跟親熱, 兩個吃個飯都在一起,跟新婚燕好的小夫妻一般。
“你要何時才肯給朕臉面,不如朕現在就下旨,先做妃子,再做皇后?”趙究跟咬耳朵。
沈觀魚吃個飯都不得安寧, 央求道:“陛下,這件事……回宮再說吧。”
現在腦子不清醒,什麼都想不明白, 雖然趙究的獨讓開心,但誰又說這輩子就會如承諾所愿呢, 若真的封妃了, 就不能再回頭了。
“倒也是, 居翮山一切從簡, 置辦不周全,委屈你一陣兒了。”他按捺住心。
若是趙究知道還想著退, 只怕天要塌了, 但如今他什麼也不知, 只覺得二人已是心意相通, 什麼都依著。
用完午膳,兩個小兒借著軍的遮掩,悄悄地出了營帳,雁回山馴好的良馬打著蹶子,金黃的在馬鬃上灑下芒,真是威風得不行。
“跟朕同乘一騎可好?”趙究有些擔憂。
“不要,我可以。”沈觀魚關了這麼久,實在像舒展一下筋骨,借著趙究手臂的力道上了高健的馬兒,趙究隨即騎上了另一匹駿馬。
騎在馬上,視野更加開闊,更能覺出天地間的高遠來。
遠似與遼遠的蒼穹連接在一起,云層低得好像抬手就能到,秋風恣意,將馬蹄下的草場吹得起伏跌宕,如同碧波一般。
沈觀魚起初謹慎地慢慢地騎了一會兒,但終抵不過騎馬的快意,終于跑了起來,極目遠,風追逐著的發,又將遠野的氣息送到鼻尖,這樣自由的地方,好似再沒有任何事能煩擾到。
趙究跟著,見騎得越發地快,心都提了起來,這真不是個讓人省心的,但見在馬上笑得開懷,又覺得縱著也沒什麼,左右自己護得住。
“可喜歡這塊兒地方?”他昨夜挑了良久,今日又命人圍起此,為的就聽說一句喜歡。
“喜歡!”沈觀魚怕趙究聽不見,喊了出來。
趙究見這麼直率就承認了,又不滿意了:“比喜歡朕還要喜歡嗎?”
沈觀魚不答不愿意答的話,“哎呀!別害我分神,墜馬了怎麼辦!”
“盡說瞎話!”
要不是分開騎馬,趙究都得敲一下的腦門,這賬總歸留到晚上再跟算。
等跑馬跑累了,沈觀魚才想起自己是來打獵的,但會打馬球,卻不會彎弓箭,趙究終于找著了機會,和同乘一騎。
趙究任馬兒低頭吃了一會兒草,替了一會兒手,沈觀魚跑了這麼久的馬,又疏于鍛煉,握韁繩的手現在都是抖的。
將腦袋擱在肩上,趙究打獵的心思都淡了,說道:“該給你被雙手套才是。”
沈觀魚才沒這麼氣,嘟囔道:“又不是仵作,要什麼手套。”
一說起“仵作”兩人就想起從前的事,沈觀魚臉上不浮起紅暈,趙究自然知道在想什麼,隔了幾年才終于問起:“朕給你梅花糕可好吃?”
“陛下那日早晨不是上墳,是特意給我送梅花糕吃的?”
趙究前一晚才被強親了,第二天一早就給送吃的,沈觀魚想想竟覺得可。
趙究也學不回答,哼哼道:“你做事也沒半點警惕,那夜若不是朕在,換作別的……”
罷了,說這話徒惹氣,幸而那個人就是他自己。
但他生氣了就不讓沈觀魚快活,說道:“不過朕今日分明未食梅花糕,玉頂兒怎麼主撲上來咬朕?看來不是喜歡梅花糕,你就是想占朕便宜,打小就是好的。”
沈觀魚都要被他揶揄死了,抖著肩膀不讓他靠,清了清嗓子道:“不是要打獵嗎,快點快點!”
兩個人黏糊了一個時辰,才終于拿起了掛在鞍上的弓箭。
這只有野兔、野雉之類的小型野,趙究拉著韁繩,將沈觀魚護得穩穩地,往獵多的地方去,很快就見到了一只兔子拉地。
趙究似乎都不用瞄準,箭搭弓,沈觀魚只見那箭鏃直接飛了出去,兔子應聲中箭,就沒再了,他驅馬過去,抓起箭羽,一套作行云流水,一氣呵,瀟灑得不行。
還稚地將兔子舉到沈觀魚面前晃了晃,那淋淋的兔子嚇得扭抱住趙究的腰,惹得不大的皇帝笑個不住,找到了打獵的新樂子。
“不準嚇我!”沈觀魚輕捶趙究的口,仰頭很認真地瞪。
“好了,收起來了,咱們再看看還有沒有。”
趙究將兔子掛在馬鞍后,沈觀魚的腰讓坐正,驅馬繼續往前,不一會兒又發現了一只雉,尾羽鮮亮。
“你試試。”
怕驚擾了雉,趙究湊近說,氣音拂得沈觀魚耳朵發,還心幫帶上了指套。
沈觀魚從未拉過弓,將箭搭上,費力地拉開弦,幸而趙究特意選的是輕弓,獵小綽綽有余,也能勉強被拉開了。
見擺到面前的手臂不住地晃,趙究已經不住上翹的角,沈觀魚渾然不覺,皺了眉將準頭對準那只雉,眼見雉就要走了,才堪堪放箭。
箭矢跟喝醉了似的,飛不出一丈就歪倒在了地上,還沒一個小孩子扔得遠,雉也悠著尾羽消失在了叢林里。
箭躺在地上,不知在嘲笑誰,但趙究的笑聲已經響起了,“玉頂兒,你怎麼笨這樣呀?”
沈觀魚被笑得惱怒,才不要跟他講道理了,直接將弓拍在趙究上:“我笨!梁家小姐聰明,還能陪你打獵,百步穿楊!你去找好了!”
說完掙扎著就要下馬,趙究笑夠了,忙抱了,著嗓子給賠禮:“是朕錯了,還念著梁家小姐的事兒呢,等你做了皇后日日跟著朕瞧瞧,朕可會看別人一眼?別再了,待會兒朕的火氣也被你攪起來了。”
含著的尾音上揚,誰能聽不明白他說的“火氣”是什麼,沈觀魚登時也不敢了,干地說:“我又沒學過,”
趙究正點頭:“確是如此,方才朕只是覺得可才笑,你頭回拉弓不弦已是很不錯了,待會朕教你幾回就會好的。”
很快在遠的樹枝后又有靜,是一只兔子,趙究和沈觀魚悄悄噤聲,這回他把著的手,在耳邊低語道:“看,像這樣,手臂要平舉,食指靠著下頜……”
箭被再次放了出去,中了兔子的左,沈觀魚忍不住歡呼了一聲,“中了!”
“是,小醋壇子真厲害!”趙究親了親的臉。
沈觀魚不樂意:“說誰呢。”
“誰吃醋說誰……別躲,讓朕親一口。”
這邊在耍無賴,另一邊的營地里則暗流涌。
皇帝回去休息之后,過不久徐太妃也說自己乏了,帶著梁紅玉回了營帳。
長公主自斟自酌,視線落在了下首的一個席位中,白徽和文妙璃坐在了一,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白徽將昨晚的事兒埋在了心里,正琢磨著怎麼找到沈觀魚的時候,文妙璃就過來了。
“文妙璃是吧?”白徽將手肘搭在膝上,姿勢有點不大講究,文妙璃默默點了點頭。
“陛下讓我多跟你培養一下,你怎麼看?”
文妙璃也是被家里人推出來了,親事既然是太后求來,還是皇上親賜,也沒什麼好說,只能順從,但白徽這段日子里的舉止,確實如沈觀魚當初所說,年意氣……
斟酌了一下,說:“我并無看法。”
“要我說咱們也別浪費時間,我對你沒興趣,況且這事兒還說不準呢,我有中意的人,沈觀魚你知道吧?我打算取,要是你不介意,也可以做個平妻。”
前齊王世子妃沈觀魚?
文妙璃面發生了變化,那日在慈寧宮就知道沈觀魚認識白徽,沒想到白徽的心上人竟是。
倒笑了:“沈小姐同我提過白指揮使的名字。”
“哦?”白徽來了興趣,徐脂慧還說沈觀魚從沒提過他的名字,他湊近興致地問:“說我什麼了?”
文妙璃不介意將沈觀魚當日的話說得直白不客氣一點:“說白家公子讀書不行,素日最惹是生非。”
白徽被噎了一口,沈觀魚竟然這麼不客氣!
這……他撓了撓后腦勺,干脆承認了:“說得不錯,我就是個渾人,不是文小姐的良配,文小姐還是另擇夫君吧。”
文妙璃說得十分客氣:“我嫁誰由不得自己,白指揮使的子若真如沈小姐所說,那如今是你不想娶我,就得看自己有沒有本事讓陛下收回命了。”
收回個屁,趙究還讓他跟文妙璃好好,這個狗皇帝,一定是他把人藏起來了!
文妙璃說完這句話就走了,回去文家人問起,只說和白徽相談甚歡。
白徽想著沈觀魚回去就查查齊王是不是真的把人殺了,若是齊王沒手,那一定是被趙究藏起來了,深宮里就難找了……
不如趁著在宮外,看一下皇帝的主帳,打獵這種這麼有男兒氣概的事,晚上不帶個人瀉火說不去,真帶了也沒必要藏著掖著,除非見不得人,他越想越是這個理兒。
但窺視皇帳大小也是個死罪,若真是趙究藏了人,他還真沒什麼好法子把人找出來。
難道要眼見他搶了人,還得聽他的娶那個文妙璃,那他白徽也太能當孫子了吧。
他能忍得了對當初不起眼的江究俯首稱臣,可忍不了被他隨便指個人,自己霸著沈觀魚。
正漫無邊際地想著,一道嫵的聲線響起:“陛下這賜婚你可還滿意?”
白徽掀眸看去,是一個穿著十六幅百蝶宮裝的子,面容姣好嫵,姿窈窕。
他知道這人原先坐著的位置,是長公主,不過來找自己做什麼?
“見過長公主。”他拱手行禮,眼中一派陌生。
長公主婉轉低語:“冤家,這是將本公主忘了,那連華章園里春風一度的事也不記得了嗎?”
話說得輕松,心里卻打起了邊鼓,莫非他真的忘了,那面子在哪?
白徽皺眉回憶,他初到京城,確實在華章園里放肆了幾天,之后收用了莘娘后就懶得再多找別人,實在記不清自己哪日醉酒摟了哪個姑娘睡覺。
聽這話,自己是跟睡了?
見他真想不起來,長公主只想當場甩袖離去,若不是跟他那一晚讓人念念不忘,這人長得也出挑,材拔英武,才不想搭理他。
白徽也不是真的犯蠢,他記不起來了,見不是來找麻煩的也不在意,賠禮道:“臣若有冒昧之,給殿下賠禮。”
“廢話說,答本宮問題。”
白徽略想了想,答道:“臣娶不娶無所謂,就不知不鬧。”
“若是你愿意,本宮可以跟陛下說說……”長公主只說了半句,便噙著笑拿眼勾搭他。
“文小姐的親事臣卻不急,”白徽打量了一下長公主,如何能不知道的意思,白徽渾慣了,人往他上撲實在是常事,沒想到長公主對他也有興趣。
真是要瞌睡就遞來了枕頭,他不方便進宮探看,長公主卻方便,能幫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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