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予眠讀不懂他眼中的深意。
只知道,即將為合作伙伴的沈清白也是最大的勁敵。
兩人由同一名資歷高的老員工帶領,大家稱呼他為曲老師。像他們這種公司主邀請的人才與一般實習生不同,上班第一天就收到一堆數據資料,要求他們記。
至那天起,姜予眠每天早起晚歸,輾轉于宿舍和公司。即使不到核心技,每日接的新知識也讓益匪淺。
每天跟沈清白見面,遇到問題免不了一起討論,躺列許久的好友終于有了流,跟沈清白也逐漸悉起來。
轉眼,就到年關。
公司發布假期公告,員工們可據實際況調休,作為實習生的他們要求稍微寬松些,除夕到初三可以自行安排。
姜予眠抱著資料從辦公室出來的時候恰好撞見沈清白在講電話,聽他的意思,似乎是過年打算留在南霖。
沈清白站在樓梯口,想過去必須從他面前經過,不好意思聽到電話,姜予眠隨口打招呼:“學長不回家過年嗎?”
沈清白似乎心不錯,很樂意回答:“我爸媽搞科研的,三百六十五天也就能見到五天。”
“你呢?”沈清白轉背對欄桿,胳膊肘向后架在臺上,“你過年要回景城?”
姜予眠緩緩搖頭,“其實我老家就在南霖。”
陸老爺子打過電話,以工作為由推了。
本該回到那里的人,終年無法歸家,一個外人卻明目張膽去過年,算什麼事。
沈清白了然,目落在懷中:“手里拿的什麼?”
姜予眠回道:“曲老師讓整理的資料,還有一些要完的課題,遇到點麻煩,正好去問問老師。”
“曲老師剛被走,你現在過去找不到人。”
“啊,那我等等再去吧。”
沈清白眼里閃過一抹遲疑,“或許,我可以幫你看看?”
姜予眠有些詫異,不過,有人主幫忙,求之不得。
兩人回到辦公室,在里面討論了近半個小時,姜予眠豁然開朗。
“謝謝學長。”解決難題,語氣中難掩喜悅。
沈清白回到自己位置上,就在姜予眠對面,“口頭上的謝未免太沒意思。”
“那?”要不然再請他吃個飯?公司那些誰誰幫忙做事,都說下次請吃飯。
沈清白想了想:“你不是南霖人嗎?不如你帶我過個年?”
姜予眠微愣:“可我是要去掃墓。”
沈清白眉頭一皺。
在簡單解釋自況后,沈清白微低頭:“抱歉。”
姜予眠卻笑著搖頭:“沒關系,已經過去了。”
從前有人提到父母和爺爺,總是不愿面對,直到后來經歷種種,逐漸從那些悲傷的往事走出來,剩下的只有懷念。
除夕當天,姜予眠在鎮上買了四份祭拜品,乘車前往村里。
村和鎮上雖然通了公路,卻不方便打車,這次是沈清白說要來小鎮民風民俗,自己租了輛車,剛好把送到村口。
姜予眠自己去祭拜,沈清白見手里拿幾個大袋子,主提出幫忙。
姜予眠卻拒絕了:“搭你的車已經很麻煩了,剩下的路我可以自己走,謝謝學長。”
車熄了火,沈清白背靠座椅,手腕搭在方向盤上,著那道單薄的影消失在車窗外。
他這個學妹很有意思,看起來弱弱,自主卻很強。若你主提出幫忙,愿意接的不會假意推辭,不愿接的會果斷拒絕,不會優寡斷的推拉。
姜予眠徒步走過一段長長的泥土路,寒風吹得雙手似冰凍,哪怕戴著手套也抵擋不住。
想起夏天來時遍地雜草叢生,已經做好看見被風吹雨打后的畫面,到那兒卻發現,墓碑周圍煥然一新,半徑十米之寬敞干凈,仿佛一個獨立的小墓園。
姜予眠覺不可思議,甚至懷疑自己走錯路。
直到走近,看清碑文上刻的姓名。
這是爺爺的墓沒錯,可這四周……
姜予眠暫時放下心里的疑,將祭拜品奉上,隨后去了父母的墓前。
兩場景所見相同,一看就知是有人刻意安排。
幾乎是下意識的,陸宴臣的名字蹦出腦海,姜予眠向附近的村民打聽。
“那個墓啊,我記得是今年夏天吧,突然來了許多人把周圍重新修建,花錢買了地,還請了人定期打掃。”村民指向鄰居家,“喏,他們家男人就是其中一個。”
“那天我不在家,錯過這賺錢的機會,真是可惜了。”
姜予眠又找到那家人詢問,無論是時間,還是他們口中提到的姓“姚”的男人,一切都驗證了的猜測。
姜予眠走在路上,思維如麻。
那個人在不知道的時候做了很多事,等明白時才發現,他給予的溫暖早已無孔不。
恍惚地回到村口,沈清白的車還停在原地,一直沒離開。
姜予眠回神思,加快步伐走去,抬手輕敲車窗:“學長,你還沒走嗎?”
“這個年還長,不急于一時。”沈清白打開車門鎖,“你要走的話,正好載你出去。”
姜予眠沒有打開車門,就站在外面說:“我要回一趟老屋。”
這下,沈清白直接開門從車里下來:“方便一起嗎?”
一間老舊的院子,沒什麼不方便的,姜予眠點頭,“可以的。”
回想半年前的場景,以為會見到生銹的鎖、破舊的門、結滿蜘蛛網的墻,還有被藤蔓纏繞的秋千。推開門卻發現,院子被重新打理了一遍,秋千被保護起來。
連沈清白都問:“這里還有人居住?”
姜予眠輕輕抿。
這里當然沒人居住,只有那人的“特別照顧”。
他們在這里看到了墻邊的痕跡,姜予眠第二次向人解釋:“那是代表我年齡的高線。”
沈清白靠近墻面,發現那些歷經時間長河的高線的特別之,“你……十四歲到十九歲,等比例長的?”
十四到十九歲之間的線條間隔幾乎相同,沈清白不知其中緣由,才會玩笑般地問出這句話。
姜予眠突然不敢再看,轉仰天空,試圖把眼中突如其來的酸回。
閉上眼,耳邊響起那一道道劃在墻上的聲音。
“這是18歲的姜予眠。”
“這是17歲的姜予眠。”
“這是……”
終究忍不住回頭,細數墻上一道道痕跡。
“十九歲……”
突然發現的真相讓人措手不及,那些刻骨子里的回憶不斷攻擊著的理智,累積的緒頃刻發,姜予眠跑出院門,蹲在外面無聲地哭起來。
向來表現的沈清白被嚇到,以為自己說錯話,試探地喊了幾聲無人回應。
不知道多久過去,姜予眠緒終于緩和,從包里出紙巾拭狼狽的面孔,說話帶著鼻音:“抱歉,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時間有些難過。”
沈清白以為是想到了逝去的親人,怕及緒敏點,不好多問。
只是靜靜地等待。
后來兩人坐上車,姜予眠眼周的痕跡還在,啞著嗓音道:“沈學長,我得回一趟景城,恐怕沒時間帶你逛小鎮了。”
沈清白系安全帶的作微頓:“沒事,打發時間而已。”
離開的路上,姜予眠一直撇頭看著窗外,再沒說過一句話。
除夕夜。
陸家的團年宴總共只有陸老爺子跟陸習二人,他們已經習慣陸宴臣不在,只是憾姜予眠忙于工作來不了。
“眠眠一個人在外面也不容易。”陸老爺子始終記得姜予眠剛來陸家時膽怯弱小的模樣,總擔心像以前一樣欺負。
陸習附和點頭:“您說得對。”
他咕嚕咽下最后一口湯:“正好,李航川說要去南霖玩,我跟他一起,還能幫你看看人。”
“噢?”陸老爺子沒有懷疑,“那可以啊。”
反正他這孫子坐不住,每次放假都到跑,去南霖看看人總比跑到其他地方好。
得到老爺子首肯,陸習打開手機查看機票,購買時間是兩天前。
老人睡得早,晚飯后,陸習照例跟朋友出去年,嗨到十二點。
他拍了幾張熱鬧的照片,想發給那個加班工作的可憐人,又自言自語道:“算了,還是不拉仇恨了。”
姜予眠小氣得很,萬一惹到,等他明天去了南霖,小啞不待見他咋樣?
他打算先發個簡單的年祝福,剛打開消息頁面,就被旁邊的李航川拉走:“習哥,你一個人站這兒干嘛呢,趕來,要倒計時了。”
新年來臨之際,全世界各地都有人互道新年快樂。
陸宴臣站在研究院外,抬頭著明亮的天空,算著時差在國凌晨發了一條新年祝福的朋友圈。
容只有簡單的“新年快樂”四個字,無一人回應。
陸宴臣刷卡走出研究院大門,理通行信息的機人發出可的機械聲:“今晚降雪,請注意出行。”
它用了中英文雙語提醒。
陸宴臣收起卡,頭也不回離開冰冷的研究室。
國張燈結彩的熱鬧春節與這里無關,與他亦無關。
他在咖啡廳坐了一下午,離開時,外面的天氣仿佛又降低了兩度。
他這就樣靜靜地走在街頭,從天大亮到暮降臨。
綁定star程序的手表亮了一下,左上角的小圖標變雪花模式,不過多時,空中飄落雪花。
路上行人紛紛撐傘,在街道穿梭。
他不不慢,漫無目的地前行,沒有刻意躲避,任由風雪降臨。
在街頭小孩歡呼著雪下大的時候,他頭頂的風雪卻突然停了。
一把輕盈的雨傘從后升至他頭頂,男人停住腳步。
陸宴臣回頭。
戴著紅圍巾的孩高高舉著雨傘,白皙手腕上佩戴的平安扣鮮亮如新。
空氣凝固,時間靜止。
那個勇敢的孩啊,不遠萬里來到他面前,親口回應那句祝福:“新年快樂,陸宴臣。”
漫天雪花紛飛,他們站在傘下,相視一笑。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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