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平繼續，“然后呢？”

伍家樹也沒停頓，“然后我這不真喝懵了嗎，稀里糊涂就說去賞月，我也不知道這一幕，今晨醒來，聽說婁家昨晚遭了大火，我心中咯噔一聲，怎麼就這麼巧合，剛好是陸冠安他們幾個去的！婁家是百年老宅，在定州城這麼久了都沒走過這麼大的水，怎麼就偏巧這個時候失火，還燒了大半個府邸，我當時心中就慌了，連忙讓人去打聽！我怕此事不了干系！我……我，我就京中一紈绔，酒囊飯袋，平日就喜歡喝喝酒，我怎麼就攤上這麼個事兒，我爹要是知道，得用鞭子死我！我……公公，求您了，千萬別讓我爹知道，要是我爹知道我牽連其中，我真會被他死的！”

伍家樹一臉哭無淚的模樣，是真的害怕，也不似有假。

貴平還在探究看他。

伍家樹更是一臉奈何，“至于廢太子……我上哪兒知道他要跑，我要是沒喝多，這定州城中都戒嚴了，我還往城門口湊什麼！我，這不找死嗎！”

貴平微微斂目。

伍家樹繼續哀嚎，“我，我，我今晨起來害怕極了，所以讓人悄悄打聽婁府消息，公公，我真不是想多打聽的，我，我我，我圖什麼！”

貴平沒有出聲。

一面看著伍家樹的表，一面在心中掂量著。

如果伍家樹不是酒懵子，他就是明到了極點……

他每一句都能恰到好替自己推，但是沒有破綻。貴平繼續打量他，試圖再從他的表中多看出些旁的。

伍家樹已經嚇得打斗。

貴平上前，輕聲道，“正好我同魯將軍明日回京，二公子同我一道，如果路上想起什麼，就告訴我一聲。”

伍家樹懵懵點頭，“好好好！公公不告訴我爹就行。”

貴平頓了頓，恰恰是伍家樹這最后這句讓他打消了心中的念頭。

伍家樹自始至終的糾結點都在伍大人是否知曉此事上，而不在這件事是否會將伍家帶深淵之中，伍家樹腦子是簡單的，他想的只有他自己……

貴平心中輕嘆。

應當是他想多了，見伍家樹想復雜了。

不過這一路回京還有時間，正好可以再看看。

貴平笑了笑，收起思緒，“二公子快起來，我不告訴伍大人，但二公子要答應我一件事。”

伍家樹一臉如釋重負，“公公說，不說一件事，十件，二十件，一百件都行。”

貴平再度笑道，“我想請二公子幫忙，在殿下跟前，把陸冠安讓你灌我酒的話，再說一遍，一字不的再說一遍。”

他也要將事全然推到陸冠安上，伍家樹是最好的人證。

伍家樹懵住，“殿，殿下跟前？”

貴平湊近，“不怕，如實說就好，我們這一路可以好好商議。”

伍家樹倏然‘會意&039;，“公公您說什麼，我就說什麼，一定一句話不說。”

貴平溫和笑了笑。

“余伯。”李裕見到東山郡王，撐手起。

東山郡王上前，“殿下勿，多躺會兒，老臣上前同殿下說話。”

李裕還是堅持撐手坐起，東山郡王畔微微勾了勾，上前扶他，溫聲道，“殿下慢些。”

李裕輕嗯一聲，在床榻上靠著引枕坐起，神還有些疲憊，但打起神看向東山郡王，“余伯。”

東山郡王笑道，“殿下這趟能平安離開定州城，老臣心中松了口氣，早前真不知道伍家是陛下的人。”

李裕嘆道，“我也不知道，見到伍家樹邊的人，我也花了不時間才相信，但一趟伍家樹掩人耳目去了，沒來得及出城，但他昨晚見我的時候，怕有意外，告訴我，往南邊，找汪將軍。”

東山郡王頷首，“殿下拂曉這步棋走得妙，讓李坦和李恒鷸蚌相爭，殿下先去汪云峰，可徐徐圖之。”

李裕點頭，“伍家樹同我說汪將軍派了人接應，就在去南邊的路上，他應當還要回京，不會同我們一道。”

李裕如是說。

但其實，他也記不清，記憶中有些混……

有時覺得是昨晚伍家樹告訴他汪云峰的，有時又覺得不對，伍家樹昨晚本沒來得及同他說汪云峰的事。

但兩記憶混合在一，他有些分不清，到底是不是伍家樹同他說的，忽然間，又有印象，就像……就像早前經歷過一次一樣，又像是夢里，但那次沒有在城門口兵戎相見，他們順利出了定州城，伍家樹告訴了他汪云峰的事。

但不管怎樣，他確信是汪云峰。

東山郡王也開口，“既然如此，就先往南邊去，再從長計議。”

“好。”李裕應聲。

腦海中迷迷糊糊的印象竄在一，他也有些沒反應過來。

但正好此事江之禮，“殿下！”

明知他同東山郡王在一，江之禮不會貿然，但看江之禮神，分明驚慌失措。

“怎麼了？”李裕問起。

江之禮眸間帶著言又止。

“說。”李裕輕聲。

江之禮看向他，艱難開口，“殿下，夫人……”

李裕心底驟然一沉，“怎麼了？”

李裕指尖攥，江之禮這幅模樣，讓他心底忽然涌起不好預，而且這種不好預在心底瘋狂生長，好像見他理智侵蝕殆盡，也恍然想到早前夢里的場景，整個人忽然臉煞白，面如死灰，“溫印怎麼了？”

江之禮不敢看他，沉聲道，“夫人，夫人沒了……”

李裕僵住，“不可能。”

李裕指尖關節掐得咯咯作響，忽然掀開被子想起，但去哪里不知道，但他就是不信，他要回定州，溫印不會……

不會！

李裕眸間通紅，早前的淡然然無存，分明難，抑，找不到出路。

——我會自己小心的，你同安潤先走，我同你會和。

——小狗，該長大了……

李裕忽然被從中來，全上下止不住抖，“不會！說了同我會和的！”

見他這幅模樣，江之禮和東山郡王都頓了頓。

眼見他要下床榻，東山郡王攔住他，江之禮也如實道，“殿下，確認過了，夫人……昨晚葬火海了。”

東山郡王詫異看向江之禮。

李裕則全然僵住。

葬火海……

忽然間，李裕似是想起什麼一般，這個場景也極其悉，也是江之禮同東山郡王在一的時候，江之禮告訴他“夫人昨晚葬火海了”，一模一樣，就像再來了一次。

李裕腦海中很涌起數不清的場景，在難過和驚訝的雙重沖擊下，頭痛裂。

“殿下！”

“殿下！”

東山郡王和江之禮都嚇倒。

李裕腦海中的印象卻沒有停過。

先是江之禮告訴他，溫印沒了，而后是安潤說他不信，他要回定州城找溫印，然后安潤再沒回來過。

場景一轉，又是婁府新宅，他看著婁長空屋中大都是寫著溫印字跡的書。

再是京中，宋時遇帶人攻城，軍廝殺在一，硝煙四起。

這些場景，不知從何而來，但充斥著他腦海，也本不停息，就像經歷過的統統在腦海中浮現一般真實。

一會兒是柏靳笑著看他，“你答應我什麼條件，我要幫你？”

另一刻，又是上巳節時的曲水流觴，溫印早前說過同他一道在定州過上巳節，多年后他途徑定州的時候，一個人駐足很久。

他額間青筋暴起，鋪天蓋地的畫面一幕幕襲來。

他拎劍走上天子殿堂，李坦笑著同他道，王敗寇，我不后悔。

再轉眼，是他在離院，梅苑堆得雪人，“溫印，我好想你……”

臘月年關，雪滿長空，但是，沒有你。

李裕眼前一黑，栽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