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秋穗之前便約有些猜測到了，所以這會兒聽春禾說這些，倒也沒有過分的詫異。只是驚了下后，便恢復了平靜，然后便只沉默著，并不說話。

春禾和秋穗是同一波進的侯府，相扶相助，一起從使小丫頭做到了如今老太太邊的一等婢，自是不一般。二人無話不談，就似是親姐妹一樣。而秋穗家中況，春禾也是一開始就知道的。

同春禾父母雙亡不一樣，秋穗家中父母尚在。甚至秋穗家里的地位還要比普通百姓地位稍高一些，父親是個秀才。若不是當初父親突然蒙難生了大病，家中急需錢用，憑秀才兒的份，是斷不可能賣為奴的。

這幾年家中況漸好起來后，兄長便一再來信，能了奴籍回去。

只是老太太待極是不錯，且也有不愿放走的意思，秋穗既是悟出了老人家的意思，便不好再提。但前兩年還能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先糊涂著過，不多去想別的。這兩年到了年紀，便是自己不做選擇，老太太也會幫做出選擇了。

若依老太太的意思，待到了年紀，不是給婚配一個面的年輕管事，便就是送去府上各位老爺房中做妾，以保證能一直留在府上，日后好還能隨時伺候在老人家邊。但這兩種選擇無論哪一種，對秋穗來說，都不是上上之選。

不管是哪一種，都一輩子別想再做良民。

如今這世道，妾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如這樣的份被賞去各房各院做妾，乃是賤妾，同外頭正經聘進門的自然不一樣。不了奴籍，契一輩子被主母抓在手中，到時候人家讓三更死，便活不到五更。

更是一個不順心便可以隨意發賣，甚至都無需同誰商量。

最好的局面，不過就是肚子爭氣，給傅家添丁加口，誕下個一兒半。但之后，子能不能育在自己邊不好說，還得為了子更加的忍氣吞聲。

在這忠肅侯府宅做婢也有十多年了，宅婦人們的手段什麼沒見過？屆時為了個男人爭風吃醋，婦人們間劍戟相向，弄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想著便覺得實在無趣得很。

“這應該是莊嬤嬤和老太太間說的私的己話了，多謝姐姐心中掛念我，能把這樣的話先一步告于我知曉。”秋穗很是激，握住了春禾手，也同更進一步了心，“不瞞姐姐說，我爹娘我阿兄和兄弟，都希我能回去。但老太太想留我，你也是知道的。”

春禾說：“老太太想留你，也是因為你為人圓融又善良勤懇，老太太依賴你，舍不得放你走。如今我回來了，不若你凡事稍稍放手些，等過些日子或許老太太更習慣了我在邊伺候，便就不那麼執著留你了。”春禾一邊幫分析，一邊給出主意，“但眼下五老爺那兒……怕還是得你自己周旋，當然，若我能尋著合適的機會，也會適時在我娘和老太太那兒幫你敲敲邊鼓，看能不能老太太暫且歇了這份心。”

這于秋穗來說無疑是大恩厚德了，秋穗忙起，要向春禾一拜。

春禾攔住道：“你我自一起長大，我是拿你當親妹妹待的。我是沒了父母雙親，家中族叔族伯又不待見我，我回不去了。如今能給老太太最面的陪房做兒媳婦，我已然十分知足。但你不一樣，你家中還有父母親人，且他們都在著你回去，你是有別的選擇的。”

秋穗說：“不管最后結果如何，只眼下姐姐能一心為我著想的這份，我便會一輩子都牢記心中。”又許諾說，“日后姐姐若有需要我的地方，盡管開口。”

春禾來此一趟倒不是討要什麼回報和好的，既然該說的說了，便說：“日后的事日后再說，我過來也有一會兒了，便先過去。”若老太太知道們二人私下里盤算著怎麼“對付”老人家，肯定是不好的。

秋穗自然明白，沒再多留，只親自送出了門。

立在門口，春禾亮聲道：“我生完孩子又坐月子，久不在府上伺候，手都生了。今日回來，還久久不能適應。妹妹這兩年最得老太太的心，日后我若哪里做得不好，還妹妹能提點一二。”

秋穗自然回道：“姐姐哪里的話，你素來是最能意人的，老太太心中最看重的就是你。如今你可算是回來了，日后我們一起好好服侍老太太。”

二人在這姐妹深一場，隔壁悶在屋中暫且沒臉出門的香珺聽到不免輕哼著翻了個白眼。

這些話落在香珺耳朵里，多要覺得秋穗和春禾在門口這高高的一唱一和，是故意說給聽的。

香珺的屋就在秋穗隔壁，送走春禾后，秋穗轉回屋時，不免要朝隔壁去一眼。原是想著要不要去隔壁看看香珺，說幾句好話安一二的，但想著香珺平時的子，秋穗還是熄了這份心。

知道香珺這會兒沒了臉，怕是最不愿見到的就是，若這個節骨眼上再往跟前湊，不管自己心里是怎麼想的，反正香珺肯定不會覺得是好心。算了，又何必給自己添堵，就讓自己一個人悶著好了。

其實們這些后宅做婢的，當真沒必要勾心斗角，都是賣為奴的下等人，本就苦命，又何必再互相為難，互相“殘殺”呢？本就該各司其職，互助互利，一起把主家派下人的活做好，要挨罰一起挨罰，要夸也一起夸。但似乎，有人并不這麼想。

秋穗管不了別人，只能管得了自己，總之凡事自己問心無愧就好。

秋穗在屋里著實是呆了好一會兒，差不多到辰時一刻左右，婢柳芽才踏進屋說：“秋穗姐姐，春禾姐姐說老太太看著仍是沒什麼胃口的樣子，說是午食還是咱們自己小廚房開火。姐姐廚藝好，請姐姐去小廚房去，想著大家能不能一起商議下，看看做點什麼能哄得老太太多吃幾口。”

秋穗說是了主家恩典在屋歇，也不可能真的去床上躺著。左不過就是一邊呆屋里做點針線活，一邊靜等著上房那邊的吩咐。

這會兒見有別的事做了，自然立即放下手上活計。

“好，我知道了，我這就去。”

柳芽先退了出去，秋穗稍作收拾一番后，隨其后。

小廚房里春禾已經在等著秋穗了，見來，忙迎過去說：“你我一起想想法子，看看午間做些什麼吃食給老太太好？”

府上曾經聘過一位南方來的大廚，做出來的菜，很是稱老太太的口。只是那位大廚年紀不小了，在府上沒呆幾年，便回了南方老家。

秋穗當時年紀雖還小，但也已經有了給自己籌劃未來的意識。知道技多不的道理，所以哪怕廚房里的活再苦再累，也堅持拜了那位大廚為師。如今民風開放，子亦可拋頭面去做些小生意，想著自己若是能有一技之長傍的話，日后不管怎樣都是個謀生的手段。

也正是因此，之后那位大廚離府后，老太太便越來越依賴、賞識。婢也分三六九等，一等婢的月錢自然要高許多，且得主家喜歡，平時逢年過節得的賞錢也多。

抓老太太的胃口秋穗是一抓一個準的，主廚，春禾給打下手。二人配合默契，沒一會兒功夫，便做好了兩葷一素一湯，外加兩道致的飯后點心。

再看時間，正好剛過巳時，正是老太太平時用午食的點。

二人擺盤好，提著食盒，便一道往老太太上房去。

莊嬤嬤這會兒就伺候在老太太邊，見二人提著食盒過來，忙笑著說：“秋穗丫頭的廚藝您是知道的，難為大中午的還得去伙房忙活這大半晌，老太太，您一會兒可得多吃點。您吃的高興，這倆孩子忙活的也就值了。”

莊嬤嬤這會兒提秋穗有兩個意思，一是希老太太看在秋穗廚藝的份上多進點食，二則是暗示老人家，香珺不事也無礙，這不還有個秋穗嘛。

心里有了下一步的盤算后，老太太這會兒的神著實要比上午時好些。此番再看秋穗，因心中對寄予了厚，就更是滿眼喜了。

莊嬤嬤說的對，五郎素有才，或許并不喜歡那些庸脂俗，而是喜歡頗有些才的子。秋穗若論容貌，是要比香珺還勝些的，論才，那可比香珺更是高出一大截。

不說多才華橫溢，但識過字念過書，于一旁紅袖添香總是可以的。

莊嬤嬤說話間，秋穗春禾已經將菜布好。老太太原就心稍順暢了些，這會兒又見桌上菜香四溢、澤人，不免就胃口大開，多吃了幾口。

飯畢，老太太漱了口，一邊一邊對秋穗道：“怪道當年的陳廚娘夸你心靈手巧有天賦，你如今的廚藝，是越發長進了。”

秋穗忙退了一步，福了一禮道：“今兒春禾姐姐也在一旁幫忙了，是奴婢和春禾姐姐配合默契，這才做出了這頓可口的飯菜來。您老人家若是喜歡，之后奴婢同春禾姐姐日日都親自給您做。”

伙房的活計辛苦，們是的婢，又不是分配在伙房干活的，偶爾做一次是們有心，若是真日日做，即便們是心甘愿的，老太太也會心有不忍。再說，傳揚出去，外面那些同他們侯府有過節的，不免會說他們忠肅侯府刻薄、吝嗇，待邊的一等使。

所以這份心意老太太是收了，但卻道：“好孩子，你們的心意我是知道的，但如今各院還是一起過，并沒分家，我為長輩，不好帶頭壞了這個規矩。偶爾一兩回就罷了，不好經常這樣。”如今闔府還是一起過，各院的份例都是有定數的。老太太開小灶，晚輩們自然不會說什麼，但時間久了，難免上行下效。如今是侯夫人掌中饋，屆時必然是給侯夫人增加不必要的麻煩。

老夫人小廚房開伙自然可以不公中，自己掏腰包。但憑府上侯爺和侯夫人的孝心，他們自然不會肯，且傳出去也不好聽，說起來傅侯竟然連母親都供養不起，竟需要老太太自己花錢吃飯。若再傳得嚴重些，搞不好能有史彈劾傅侯。

傅家如今正如日中天，盯著的人可不。

所以既然這樣，多一事不如一事，一應還是按規矩來的好。

秋穗正是清楚明白其中的理，所以這才沒再繼續說話勸老太太。

飯后老太太打發了別人，特意留秋穗在邊伺候，秋穗心中料著怕是為著五老爺。果不其然，才陪著老人家在外面院子里消食回屋，就聽門子上人來報說：“五老爺過來給老太太請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