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還在傳老爺趕走了狐貍, 下午原來的大就被要求“秦小姐”了，而且從上到下，所有的人都被通知到了。

　秦小姐是貴客, 住客房, 雖然那間客房不小，但是客房就是客人住的地兒，意思上跟宋家真的沒關系了。

　謠言哪里是說一句不許嚼舌就能制止的。這時候又是傳言紛紛，看起來老爺跟爺到底是妥協了, 所以是真離婚了，為什麼住客房？那不是秦小姐一時間沒地兒住嗎？所以只能先住宋家了。但是總不可能再給住主人家的院子吧？只能住客房了，說貴客, 只是為了讓秦小姐面子上好過點而已。以后這位秦小姐, 就是寄人籬下嘍！

　這麼說起來, 很快宋家會有另外一個大？那麼應該是那只狐貍嘍？

　今天很多人看見了，從上海回來的這位前大有多漂亮。把這樣漂亮的前大的夫婿給搶了，那只狐貍難道還能漂亮得比天仙還好看？

　宋家上上下下，除了一個貴客和一個太太, 都在嘀咕，未來的狐貍是什麼樣兒的。

　年太太在傍晚接到了一張請柬，去問年老爺：“老爺, 這宋太太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要請我去打牌？”

　“是不是老宋請回來之后要當面謝謝我們的提醒？如果不是我們, 和老宋一直蒙在鼓里呢！老宋索就留在上海, 看住兒子，不讓兒子胡搞八搞了。宋太太不可能在上海待多久的, 畢竟老家一大堆事兒, 所以就回來了。”年老爺跟太太說。

　“是這個理兒。”

　“這次也算是老宋欠了我一個面, 以后他的新廠要造房子, 總該給我們的。”

　“聽說傅家不打算再給我們房子造了，有這個講法嗎？”

　“我的太太，不是傅家不給我們房子造，而是傅家好像到了什麼問題，最近連正在造的公寓樓都打算出售。老傅好像說要暫停拿地，就是手頭上有的地皮都不蓋房子了。這種做錢莊，做海運的，今天不知道明天會怎麼樣？咱們外人哪里知道，估計傅家這是有個坎兒要過了。”

　“傅德卿雖然是傅家的長子，當年傅家老太爺可是娶了繼室之后，就沒打算傳家業給他。是他拿了五百兩銀子，闖到今天這個局面。會一下子倒了？”

　“傅德卿出了名的膽大，但是也膽大，敗也膽大，現在房子那麼好，租界的租金那麼貴，還一個勁兒地賣房子，肯定是到了什麼問題。”年老板哼笑一聲，“再說，他就是真不給我造房子了。沒了張屠夫，難道咱還能吃帶豬？他那里比得上銘泰洋行？亨利這個洋鬼子把那個洋婆子弄掉了，何強肯定重用，何強之前跟我說了，他們打算要蓋好幾棟樓，就是洋婆子卡著不讓他們造，現在亨利上臺，這幾棟樓立刻就要造了，能沒我們的份兒？丟掉傅家那麼點，不算什麼！”

　“那就好。”年太太放心了，“穆頤蓮那個人，真的狗咬呂賓，不識好人心，明明我們真心實意幫，不領也就算了。有胡二這個中國銀行的后臺，他們傅家還會到賣樓的地步？”

　“不去管，反正你明天就去看看，老宋夫妻倆去上海到底怎麼了？再探聽一下，那個秦瑜有沒有被銘泰洋行掃地出門？這個人，亨利和何強都煩。走了，何強也得念著我點兒吧？”

　“曉得了。”

　沒一會兒其他兩位太太也接到了請柬，同住寧波城，打了個電話來問年太太，有沒有接到請柬？

　年太太歡喜：“那不是我們提醒了宋老爺和宋太太，宋太太要來謝謝我，所以才組了這個牌局。你也一定要去的呀！”

　跟前后兩個電話都是這麼說了，年太太喜滋滋地等著明天下午的牌局，剛好再去聽聽新消息！

　*

　第二天一早，秦瑜沒吃早飯，昨天車上說起上海家里門前的餛飩攤，傅嘉樹說寧波城里有一家茶館里的餛飩和面條是頂頂好吃的。

　傅嘉樹說要今天早上要帶去試試，讓確認一下，那家的醬油餛飩是不是比上海家里前面的攤子還好吃。

　被傅太太一個慫恿，秦瑜就答應了。

　秦瑜拎著小包，踩著輕快的腳步，往外走。走到半途，遇到了三姨太帶著的兩個兒子。

　三姨太最大的兒子在杭州上中學，這兩個一個九歲，一個七歲，都在寧波城里上小學。

　兩個小家伙長得很好，而且很懂禮貌，看見秦瑜，辨認了一下，并排站在一起彎腰鞠躬：“大嫂嫂早！”

　“舒宇、舒懷，早！”秦瑜想要糾正兩人的稱呼，還沒出口。

　三姨太已經迫不及待地說了：“已經不是你們的大嫂嫂了，已經跟你們大哥哥離婚了，現在你們要稱為秦家姐姐。”

　兩個孩子仰頭看著他們的媽，秦瑜說：“你們媽媽說得對，我跟你們大哥哥離婚了，我現在已經不是你們嫂子了。”

　“秦家姐姐。”兩人立馬改正。

　“乖。”

　既然是一條路，三姨太本來就不喜歡秦瑜，恨挑事兒，就想秦瑜心窩子：“秦小姐以后有什麼個打算呀？一直住宋家客房，總歸也不是個事兒吧？到時候大爺娶了他的心上人，您這個舊人還在這里，豈不是尷尬？”

　“放心吧！我在這里就住幾天，幾天之后我就回上海了，不會尷尬的。”

　“原來秦小姐還做著大的夢啊？還要去上海找大爺？”

　秦瑜沒有回三姨太的話，而是加快了腳步往前走，因為看見傅嘉樹已經等在他的汽車邊。

　三姨太在上海住了不日子，在上海的時候，傅嘉樹還沒去國，他和宋舒彥在一起讀中學，兩人時常玩在一起，看見傅嘉樹，立馬拍了拍兩個兒子：“傅家哥哥。”

　“傅家哥哥好。”

　“你們好。”傅嘉樹應了兩個孩子，跟三姨太點頭，“三姨太。”

　“傅二爺，今天怎麼來這里？”

　傅嘉樹把汽車鑰匙遞給秦瑜：“你開。”

　秦瑜接過鑰匙去了駕駛位，傅嘉樹跟三姨太說：“我帶小瑜去城里逛逛。”

　說著傅嘉樹上了副駕駛位，三姨太等孩子上黃包車，看著秦瑜把車開了出去。

　三姨太愣了，什麼時候會開車了？什麼時候跟傅家爺攪在一起了？不會是宋家大做不了了，想做傅家大吧？傅家要宋家休掉的人？

　三姨太什麼想法對秦瑜來說一點兒都不重要。秦瑜在傅嘉樹的指路下開車進城。

　傅嘉樹：“把車停在那邊柳樹下。你看那里已經停了不車。”

　就這麼四五輛車，不了？在秦瑜的概念里，不車應該是烏央烏央一大片。好吧！民國汽車沒有普及，怎麼可能烏央烏央一大片呢？

　秦瑜下車跟著傅嘉樹往一條沿著河的彈格路上走，彈格路是用有棱角的麻石片鋪，騎車的話，會一直噗噗跳。

　河邊的水橋上，人們正在洗服，河里一艘烏篷船，船娘搖著擼，快速地通過拱橋。前頭一塊招牌：“同福茶樓”

　秦瑜跟著傅嘉樹進去，里面聲音嘈雜，每一張桌子都坐滿了人，茶客們不曉得在聊什麼，十分興。

　跑堂的來問：“幾位？”

　“兩位。樓上有雅座嗎？”

　“有的，樓上請！”

　走上木樓梯，上樓就寬敞清凈多了。

　興許是茶館里人太，所以秦瑜的出現引起了目聚焦，包括一個悉的目。

　年老板穿著黑袍藍褂，站起來：“嘉樹！”

　“年伯伯。”傅嘉樹也是十分熱地帶著秦瑜走了過去。

　在老家見到傅嘉樹倒是正常，但是見到秦瑜，讓年老板很意外，轉念一下子了然，亨利上臺，趕走了洋婆子，洋婆子下面的走狗自然也是要趕跑的，這位秦小姐沒了洋行的位子，就跟著傅嘉樹來寧波游玩了？

　也正常，老宋夫婦去了上海，著兒子跟這個人斷絕了往來，這會子可不就是只能抓住傅嘉樹了嗎？

　“年老板，你好！”秦瑜跟人打招呼。

　“秦小姐好！秦小姐怎麼有空來寧波？”年老板以為自己的明知故問。

　“有些私事要辦，所以在寧波待一周。”

　“秦小姐最近應該有空，可以讓嘉樹帶你好好逛逛，我們寧波還是很有底蘊的。”

　“有空？”秦瑜想到三姨太說到年太太說的那些話，什麼宋老爺趕跑了狐貍？年太太為什麼會有這種消息？現在年老爺又說有空？他到底是從哪里推論出來的有空？

　“這次銘泰上頭斗法，那個洋婆子基實在淺了些，斗敗也正常。”

　洋婆子斗敗？秦瑜不知道年老爺是從哪里得來的消息？為什麼和現實差了十萬八千里？

　“兩位老兄，這位就是我剛才跟你們說的秦小姐，秦小姐不僅漂亮，而且才華出眾，會兩國洋文。的一舉一時常見諸于報端。”年老爺跟在座的兩位說。

　“是吧！這真是很厲害了。”

　那兩位頭大耳，膀大腰圓，看起來也是干工程的，看著秦瑜那個眼讓傅嘉樹很不適，他說：“年伯伯，我們去吃早餐了。你們先忙。等回上海再一起聊。”

　“哎呦！看我這麼不知識趣。”年老板打趣著笑，“打擾到你們了。”

　傅嘉樹斜睨了他一眼，帶著秦瑜找了靠窗的位子坐下。

　在這里見到秦瑜跟傅嘉樹出游，年老板最后那一點點擔心都落下了，只等著回去問何強要新的工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