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洄在晚飯前接到了一個電話。

　自從打完那個電話, 他的心就一直于低，眉眼間都是不羈的戾氣。

　直到跟發消息, 見那里“正在輸”輸了五分鐘, 也沒見消息過來，他突然發笑，笑得腔震, 止也止不住。

　真可啊，溫聽蘿。

　很不逗，很容易害，像是含草, 一下就把自己回去，裹住自己, 怎麼也不肯再探頭出來。

　可是往往，越是這樣, 越人產生捉弄的。

　總想去看，被逗急的模樣。

　為了勾冒頭, 他主補充了一句：【我說的是菠蘿罐頭。】

　溫聽蘿原本還能抑住緒, 在這一句充滿蓋彌彰彩的話后, 徹底崩盤，倒扣手機，拍桌而起，怒得滿臉通紅, 離開椅子在房間里疾步轉了好幾圈。

　——真是氣死了！

　又沒有說什麼！

　說什麼了嗎！

　你解釋什麼！

　——又沒有覺得“很上癮”說的是！這個解釋是什麼意思！

　溫聽蘿被氣懵了，在屋子里轉了十幾圈, 好不容易才讓臉上驟然升騰而起的溫度稍微降下來了些。

　憤怒地打開手機：【我知道啊！！！】

　季清洄勾起角, 實在是控制不住笑意。過這三個嘆號, 他似乎能看到在電話那邊氣急敗壞的模樣。

　他回：【嗯, 我知道你知道。】

　溫聽蘿握手機，氣絕。

　你知道的話，你還解釋什麼？

　整一個蓋彌彰。

　重重出拳，卻打在了一團棉花上。

　溫聽蘿那邊又變了“正在輸”。

　季清洄抬手撐住額間，住笑意。

　元姨端著水果進來，笑著問說：“這麼開心吶？在跟誰說話呢？”

　連季清洄自己都沒意識到他現在看起來有多開心。

　被元姨一語道破，他也是微愣，下意識地斂住揚起的角。

　“同學。”他隨口揪了個份。

　可不就是同學麼？某人不同意跟他在一起。

　元姨“哦”了聲，“看起來關系很好喲，是小洄的朋友吧？”

　“嗯。”他沒有否認。

　元姨更興趣了，看這樣子，應該是個關系很好的朋友。還想再問問，但是怕問多了他不高興，于是便只能強行下激去。不過開心起來了就好，原本就是放心不下他會不會還在不高興，這才進來看看的。

　把水果放下便準備出去，給他關上房門前不忘叮囑：“這都是今天剛空運過來的，很新鮮，多吃一些水果對好。”

　季清洄點頭應了，這才安心出去。

　季清洄掃了眼手機，那只烏還在殼里沒出來。他拿了個罐頭擰開，準備吃。

　他的桌上放了一排的罐頭，都是他買回來的。至于送的那個——好好地放在架子上，本沒開。

　肯定以為他吃完了。

　罐頭很甜是真的。

　很上癮也是真的。

　-

　縣是個相對落后的縣城，與槐城的繁華自然不能相比。

　十七年前比現在更甚。

　所以即使當年溫常賦帶妻子去的是這里最好的醫院，那里的條件也稱不上多好，本就沒有監控，更談不上找什麼錄像。

　溫常賦和徐亦婉在當年生產的那家醫院調查了很久，也一無所獲。實在是能得到的信息太太，更別提事已經過去了整整十七年。

　當初經手的、也就是抱錯孩子的那個護士已經離職，在得知這件事的時候就通過醫院向他們傳達了歉意。這次溫常賦夫婦在醫院調查無果后，最終決定去親自見一面。

　那個護士姓劉，在醫院做了很多年，但是這是犯過的最大的錯誤，已經自責多時，知道他們要見，也沒有躲避的意思，很痛快的便答應下來和他們見面。

　徐亦婉對怎能不怨？

　劉護士一直是低著頭，不敢直視他們，小心翼翼地詢問兩個孩子的近況。

　徐亦婉紅著眼別過頭去，將這些年兩個孩子的生活差別有多大都同說了。

　劉護士聽得愈發疚，揪著手指，對他家孩子的歉意快要將淹沒。

　要是兩個孩子的生活差不多心里還能好點，可是眼前偌大的差距，本沒法走出來。

　劉護士也跟著紅了眼睛，主問說：“那現在有沒有什麼我能幫得上忙的，你們盡管說……我能幫的話一定盡力。”

　想稍稍彌補一些，哪怕只有一些……

　“你仔細想想，當年那個產婦，有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對他們家的孩子有沒有過什麼疑？”徐亦婉傾上前，像是在抓住最后一救命稻草。

　時間實在是過去太久了，久得不管是什麼記憶都會褪。

　劉護士早就回憶過了，實在是想不起來太多的細節。

　為難了好一陣，勉強從記憶里挖出點細節：“我就記得，當時他們家的寶寶真的生得太好了，生下來沒兩天，就長開得好看極了，但凡是見了他家孩子，沒有一個不夸的。不過我還記得那個產婦很淡定，別人夸孩子好看，就淡定地接下，沒咋客氣，也沒有懷疑過自己真能生出這麼好看的孩子麼。”

　的印象里，那對夫婦的長相普通得很，可那孩子，沒兩天大就水靈靈的。

　當時是沒多想，畢竟這種事的概率雖低，但也不是沒有。

　可是現在去捉蛛馬跡，又覺得哪哪都不對了。

　你們倆長得那麼普通，放人群里看都看不見，生出這麼個漂亮娃娃，你們好歹驚訝驚訝吧！

　溫常賦和徐亦婉對視一眼，所以肖來娣是否知道當時抱著的孩子是不是親生的，是這件事的重點。

　劉護士嘆著氣，“我真的不知道到底是哪個環節出的錯，這麼多年了，我也是剛知道這件事，我真的是對不住你們，可是我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我給你們跪下吧——”

　的跪又有什麼用呢？

　什麼也換不回來。

　徐亦婉不要的跪。

　在這里問遍了所有知道的消息后，他們決定去趟程洪昌的老家。

　周邊鄰居與他們相了這麼多年，或許還能挖出點有用的信息來。

　-

　溫常賦他們剛到程洪昌的老家一天，消息就傳到了肖來娣耳里。

　一個地方就那麼點大，哪有什麼？半天功夫一個消息都能把那地方傳個遍。

　程家的親戚同說著這件事，問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這件事要不要。

　肖來娣一聽便騰地站起：“什麼？！——天殺的，他們到底想做什麼？我們好好的名聲，可別他們都給敗壞干凈了！”

　知道程洪昌是個最面子的人，又何嘗不也是呢？鄉下人，總把面子看得比里子重要的！

　程家的親戚勸要不回去一趟，理理這事兒。

　肖來娣皺眉，哪里走得開？一走，家里這麼多事怎麼辦？而且程洪昌和程小哲本離不開照顧，沒了，他們兩個怎麼過？

　大姑子替想著法兒：“你閨嘞？搭把手伺候兩天唄！”

　說起這個肖來娣就來氣：“別提了，前兩天不知道什麼風，非要去住校，金貴得很，還要住單人間！好家伙，我們這麼個家都三個人住哩，一個人還想住單人間！沒那命，卻有那脾氣，我才不慣著，我說了不給出這個錢，本來是想著去去的威風，哪怕跟我說幾句話也好嘞？可人家脾氣實得很，收拾收拾東西就跑學校去了！”

　大姑子義憤填膺道：“這孩子脾氣怎麼那麼大！依我看就是被慣壞了！誰給慣的臭脾氣？不過我說，你沒給的話，那哪來的錢？怕不是溫家給的？”

　“我也尋思呢！那孩子不是自己養大的，到頭來跟咱不親，啥話都不跟咱說，也不會和咱一起合計，半路接過來，得，再怎麼對好也是白養！”肖來娣啐了一口，滿嫌棄。

　的話得了大姑子的認同，“我就說嘛，早知道當初不要，要那二十萬還來得實在！”

　肖來娣說：“沒辦法啊！想回來，溫家就順著了，那二十萬的事兒早沒影了。”

　“我說這溫家也是，哪有這麼慣著孩子的？孩子的話那能聽嗎？”大姑子憤憤不平。

　“可不就是說！”肖來娣抱怨了好一通，又想回這件事來，左右尋思，還是覺得不行，叮囑大姑子說：“你記得和鄰居們通個氣，可別在那里給我瞎說，惹得一腥。人家有權有勢得很，想弄死我們個平頭老百姓那還不跟碾死只螞蟻一樣？”

　大姑子聽得也跟著擔憂起來，這話有道理哩！可這戶人家未免也太壞了，不就是抱錯了孩子麼？都還給他們了，他們還想怎麼樣？

　滿口答應了下來：“你放心，我現在就去！”

　肖來娣掛斷電話后，坐在沙發上擰著眉煩了好半天，心里都是事，想靜也靜不下來。

　溫家這是去做什麼？他們是發現了什麼，還是手里拿到什麼證據了？

　等程洪昌回家，就看見兒子坐地上玩手機，妻子坐在沙發上發呆，他立時就發了火：“你別告訴我你還沒做飯？”

　肖來娣這才回神，發現自己不知發了多久的呆。

　-

　溫常賦和徐亦婉這一去就去了五天。

　他們每天都會拉著溫聽蘿在微信上聊些日常，事無巨細地遠程關心著的生活。

　溫聽蘿甚至都覺他們沒走過，一轉眼就又回來了。

　不過他們回來的那天，一到家就有徐亦婉一邊喊著“寶貝”一邊迎出來，那種覺還是不一樣的。

　很喜歡這種覺。雖然不大會說好聽的話，但不妨礙喜歡聽。只是從小都沒人對講過。

　徐亦婉在回來的路上遇見一家排隊排了老長的小吃店，于是和溫常賦也去排，帶著小吃回來給孩子們吃。接過溫聽蘿的書包，去洗個手，先吃點好吃的再去寫作業。

　溫聽蘿應著好。

　很想問他們有沒有查到什麼，但是見他們沒有主說，便沒太著急。

　大抵，是沒查到什麼吧。

　過去了那麼久，加上十七年前的各種監控設施肯定不及現在發達，別說是還不確定是否人為，就算確定了，這個證據也不好找。

　垂下眼，將期降低。

　其實也沒有那麼重要，也不一定是人為，查不到就查不到吧。生活是向前看的，相比之下，糾結過往就顯得沒有那麼重要。

　溫聽蘿做好了心理準備，洗好手出去和他們一起吃小吃。

　他們一邊聊天，一邊配著果吃小吃，輕松而融洽，即使是父母與子，也能覺到他們是平等的，這是一種從前很羨慕的家庭氛圍。

　等讓孩子舒舒服服地吃完飯后，徐亦婉才和說起正事來。

　他們這次去，倒也不算是一無所獲。

　雖然沒能得到什麼實質的證據，但是他們可以從各種口述和描繪中推敲出一個答案來——或許，肖來娣并非什麼都不知。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晚上溫聽蘿在房間寫作業的時候，收到了肖來娣久違的微信消息。

　肖來娣問：【在嗎？】

　這樣的開頭，總會人平添張和疑慮，看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先去猜測對方聯系的目的，而后才會回復。

　溫聽蘿的指尖落在屏幕幾秒，才回了一個【在】。

　肖來娣：【最近忙，也沒空問你，在那邊過得習不習慣？】

　溫聽蘿嘲諷地勾，這可實在是不像是肖來娣會做的事。

　之前沒問，還覺得正常，現在問了，反倒人覺得奇怪。

　溫聽蘿：【習慣的。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