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徐亦婉會在縣生產純屬意外。

　溫家一家當時是經過縣,準備回槐城，可是大概是因為剛和宋茗華吵了一架，徐亦婉大肝火,行駛途中突然發，只得就近找家醫院生產。是早產,縣的醫療條件又肯定是不如槐城，是以當時溫常賦和宋茗華大氣也不敢出，整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只祈禱平安。

　這也是為什麼徐亦婉會和肖來娣扯上關聯的原因。

　在縣生產的那家醫院定是與槐城這邊的不能比，不止是醫療設備,就連監控設備,當時那邊也本不可能有。

　條件限制，導致徐亦婉想調查當年事件的話,就顯得尤為困難。

　可是真的忍不住懷疑，當年的事難道真的只是意外嗎？

　如果是既得利益者,那自然沒話說。

　可是在這件事中,溫家是絕對的害者,從頭到尾都是，稱得上損失慘重。

　溫家損失這麼多,加上種種蛛馬跡，有權利提出質疑。

　徐亦婉和溫常賦講完自己的懷疑后，又擺出自己目前調查到的所有資料。

　現在進度停滯不前,很是焦灼，心想若是能從丈夫這邊得到些建議,或許能順利些。

　-

　找了個時間，溫聽蘿和岑可去取回們做的陶藝品。

　溫聽蘿的是個兔子形狀的陶瓷杯，岑可的是個大瓶子。

　岑可問要不要包裝送人,還是準備自己用。

　溫聽蘿想了想，決定包裝一下。

　岑可來了興趣：“送人哇？蘿蘿想送給誰呀？”

　溫聽蘿還沒有包裝過，正在認真研究怎麼包，“送給季清洄吧。”

　岑可：“？”

　眼看眉一挑就要開始調侃，溫聽蘿接著解釋：“上次他不是送了我個小恐龍嘛？算是回禮。”

　要是換做別人，岑可還會覺得不對勁，但是這是最喜歡“回禮”的溫聽蘿，“喔”了一聲，便沒再疑。

　回家后溫聽蘿給季清洄發了條消息：【你在家嗎？】

　沒去過他現在的新家，只是聽他說過在附近，所以想應該不遠。

　季清洄：【？】

　溫聽蘿：【見個面？給你送個東西。】

　季清洄：【送什麼？】

　溫聽蘿：【一百套五三。】

　季清洄：【…………】

　最終溫聽蘿還是見到了季清洄，先抵達的約定地點，正在無聊地踢著地上的小石塊。

　是晚上，小姑娘穿著一條白棉，長長的頭發隨意地披散著，別在耳后，看上去和了很多。

　他想起了一句詩——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是贊月，也是賞人。

　季清洄出聲打碎只有蟬鳴的寂靜：“溫聽蘿。”

　溫聽蘿一抬頭，就看見他清清冷冷地站在那邊，只不過眉間是有暖的。

　朝他跑去：“你來啦！”

　他一揚眉，下意識抬了下手想接。

　不過在他跟前兩步及時剎車。

　季清洄瞥了眼手里的東西，“送什麼？”“那天我做的杯子，喏，送給你。”

　季清洄錯愕地起眼看。

　溫聽蘿笑出聲：“干嘛？這麼意外嗎？”

　可不是意外麼？

　季清洄確實沒想過，小姑娘親手做的杯子是要送給他的。

　他凝著，低聲一問：“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呀，我們是朋友嘛。”溫聽蘿爽朗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燦爛，比天上的星子都燦爛。

　溫聽蘿學聰明了——

　自己喜歡在心里悄悄地還一還別人對的好，但是也知道有些人不喜歡算得這樣清楚，所以選擇不說。對人家好就對人家好嘛，何必說得清清楚楚的，朋友之間說得太清楚反而生分。

　所以跟岑可說的話，沒和季清洄說。

　這是的一點點小聰明。

　但是想送給季清洄的心是真的呀。

　季清洄眸微，收下了的禮：“謝了。”

　“客氣什麼！回去記得用！”

　季清洄應了：“嗯。”

　溫聽蘿看他的樣子好溫和，一點戾氣都沒有，小心思不由自主的又往外冒泡泡，掙扎著問：“那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想讓我做什麼？”

　季清洄發現這姑娘好奇心還重，而且還執著。

　他抬起手敲了下腦殼：“這麼想知道？”

　這人太小人，作迅疾如閃電，溫聽蘿沒躲開，捂著被敲的地方怒瞪他一眼。聞言又連連點頭：“想！”

　季清洄勾起一抹極淡的笑來，故作高矜地瞥一眼：“行吧。”

　這欠扁的樣子，可真是……欠扁啊。

　溫聽蘿看得拳頭又了。

　──以前也沒覺得自己是個這麼暴力的人呀，都是從認識季清洄以后開始的。

　可是他的外形條件太優越了，優越到他即使再人生氣，只要一擺出他的臉，對方心里的氣都能忘記一大半。

　季清洄覷：“其實也不難，我也不是那種故意為難你的人，是吧？──你做得到。”

　“……那你說。”

　“答應我，勇于承認自己心的一些想法。”

　溫聽蘿的神漸轉疑。

　季清洄輕咳一聲，有些不自然：“就是，你要是想做什麼，就大膽去做，不要顧慮。有什麼想說的，也大膽去說，別藏在心里。”

　“噢……”

　溫聽蘿聽懂了，先是恍然，再是不解──就這？

　還當是什麼大事呢。

　溫聽蘿爽快答應：“沒問題呀，我答應你！”

　哪里用他幫做什麼才答應，不用他幫忙做什麼，也會答應的！

　季清洄看如此爽快，蹙眉強調：“不是答應就行，你得放在心里，然后要做到。”

　溫聽蘿的隨意褪去，轉替上認真的態度，嚴肅道：“好，我記住了。”

　季清洄這才滿意地“嗯”了聲，提著裝著杯子的袋子，準備送回去。

　在月下同行，更顯幾分小意。

　槐城是一座發達的城市，但在這里并不缺浪漫。

　溫聽蘿的聞見一道很清冽的味道，像是長于至高至寒的雪松。的眸悄悄往他上側──唔，是從他上漫來的味道。

　像是摻雜了雪，清冽如其人。

　神思微飄。

　“季清洄……”

　“嗯。”

　他們如老友一般。

　“你的新家在哪里？你一個人住嗎？”問出的好奇。

　好像，已經好奇很久了……

　季清洄勾了下，低低地悶笑起來，距離近了，溫聽蘿似乎都能到他腔的震一般，的臉上慢慢漲紅。

　偏男孩不覺，還追問：“溫聽蘿──你怎麼這麼好奇我？”

　溫聽蘿差點咬了舌頭，磕磕地解釋：“沒沒有吧？因為……我們是朋友呀，不知道的事好奇一下很正常。你看，我的事你都知道，所以你不好奇，可是你的事我都不知道，產生好奇……簡直太正常了！”

　季清洄煞有其事地一點頭：“你說得有道理。”

　溫聽蘿想，說的本來就有道理。

　又是一次趁不備。

　季清洄飛快地抬手了把的頭發，完就跑，笑聲隨之飄遠：“小姑娘別那麼大好奇心。好奇也沒用──就不告訴你。”

　溫聽蘿先是一愣。

　再是氣急敗壞地跳腳：“季清洄──！！！”

　季清洄朗聲大笑，頭也不回地揮手，背影看上去囂張又桀驁：“走了，拜拜。”

　一轉頭溫聽蘿才發現不知不覺他們竟然已經走到了溫家門口。

　惱怒地瞪著他的背影，像一只被惹怒的小虎，張牙舞爪的，恨不得猛往上撲，去咬季清洄。

　等他消失在視線，才哼了一聲，扭回家。

　臭季清洄。

　臭季清洄！

　回到家后，溫聽蘿發現程蘊又給發了個好友申請。

　依然選擇不理會。

　也不知道這麼執著地加做什麼？加能有什麼用？

　不過說起來，還好奇程蘊在程家過得怎麼樣。

　在那個原本的原生家庭里，過得如何？

　不知道，但溫常賦知道。

　因為程蘊已經給老太太打過三個電話，全被護工攔截，并把消息送到了他這里。

　前面兩次溫常賦下也就下了，等到第三次的消息傳來，他沉思片刻，還是給去了個電話。

　程蘊踟躕了幾秒鐘才接起……不知道溫常賦這次打電話給是要做什麼，要是好的也就罷了，可怕是什麼壞消息。

　好在溫常賦并無嚴厲，只是溫和地問了問的近況。

　說起別的，程蘊或許沒話說，說起近況，那苦水可是一桶一桶的。

　這個電話一打就是一個多小時。

　直到溫常賦鬧鐘響起，提醒他待會還有個國會議，這個電話才終于打完。

　程蘊說了好多事，把這里的爸爸和媽媽、弟弟全都說了一遍。

　程洪昌和溫常賦完全是兩種人，程洪昌是從骨子里的看不起，本事小脾氣大，不就發火。他來到公司總部后，工作尤為不順，在家也就尤為暴躁，但是總部的工資比縣高多了，所以即使再不順利他也沒過回去的念頭，只會回家把火發泄在家人上，整理好心第二天繼續上班。程蘊接的教育是人人平等、男平等，但是這個觀念在程洪昌那里本不作數，思想的撞使得又是氣憤又是無力，自然的，委屈也了不。

　肖來娣經常做這個做那個，雖然不做，肖來娣也沒辦法，但是一直被喊著去干活，的心里負擔特別重，煩躁不已。

　程小哲這個完全被寵壞的小男孩就更不必說了，一點也沒有溫辛可，不喜歡這個弟弟。

　程蘊從小就有弟弟溫辛，但是因為家里人對他們兩個是一視同仁，甚至還會格外偏些，所以并不排斥“弟弟”的存在。家里人教導他們的是，他們今后要互相幫助、互相輔佐，他們是世界上最親的人，時日漸長，他們都謹記于心，姐弟倆也就愈發深厚。

　可是程家教的是什麼？

　——你不許和弟弟搶。

　——他是弟弟，你得讓著他。

　——以后家里的東西都是弟弟的，你一個孩子，哪能和弟弟爭呢？

　——你當然沒有他重要，他是要傳宗接代的，把你養大了你就嫁出去了，以后就算掙了錢也是別人家的，整個就一虧本買賣。

　程蘊快瘋了，本不贊他們的觀念，也無法茍同。

　可是的力量單薄，本說不過他們。

　有些時候，思想上的相悖，神上的煎熬才是最折磨人的，因為那是有人在試圖摧毀你的神城堡。

　這個電話也并非白打，溫常賦給了建議：“實在不了，我建議你可以搬出來。”

　至于該怎麼搬，溫常賦相信可以的。

　已經是一個十七歲的大孩子，他相信已經有獨立理這些事的能力。

　況且，與今后所會面臨的風浪相比，這實在只能算得上是小事。

　-

　季清洄回到家后，將禮盒繞著看了一圈，才不不慢地拆開帶子和盒子。

　——看不出來，小姑娘包裝的手藝還可以，包得像模像樣的。

　里面確實是那天做的杯子，只是那天只是個雛形，遠沒有今天的品好看。

　是個兔子模樣的杯子，看上去……娘，他皺了下眉，心想還好沒給上個，上的是淺紫。雖然……也娘。

　夢幻、可、浪漫。

　——這三個詞都可以用來形容這個杯子。

　但是，當這個杯子是送給他的時候，他沉默了。

　算了。

　也好。

　到底是人家的心意，他得珍惜。

　季清洄說服自己接了這個杯子，清洗了一下后，把溫水倒進去想喝一口。

　這個杯子的一側了只兔子，兩個耳朵長長的，長得冒出杯沿。這一邊肯定是不方便喝水，只能用另一邊。

　于是季清洄便用另一邊喝水，杯子抬起來，他作忽然頓住。

　——再抬一點，那只兔子的兩個耳朵就能上他。

　季清洄眉心越皺越，皺得懷疑人生。

　他先是把杯子放下。

　盯著看了兩秒后，他又忍不住拿起來試試。

　結果還是一樣，一邊喝不了，會水，另一邊的話，除非把水倒滿，才能喝上兩口，但凡水一點，都要被人中，亦或者是鼻子。

　這個溫聽蘿，的兔子不怎麼樣，但是耳朵尖銳，要是沒注意，喝水的時候大意地一口干，嘖，那八得見。

　季清洄把各個角度都試了一下，發現要麼不能喝，要麼鼻子要麼眼睛，終于，他放棄。

　想了想，他沒忍住給溫聽蘿發了條消息：【杯子做得不錯。】

　溫聽蘿并不知道這個人在怪氣，以為真是夸，高興地說：【你喜歡就好！那我下次有機會再給你送其它禮~~】

　季清洄沉默了。

　小姑娘……熱啊。

　算了。

　人家一片赤忱之心，他不能太惡劣，把人氣急了，待會這個“下次”打水漂了怎麼辦？

　于是他原本接下來打算說的話默默咽了回去。

　那就當做，這只是一句，誠心的夸獎吧。

　安靜的房子里，聽得到一聲若有似無的輕嘆。

　杯子放著也不是個事，人家一片心意，哪能剛拿到手里就放一邊落灰？

　季清洄想了一會，決定以后——大不了就裝滿水喝。

　只能喝兩口就只能喝兩口，他認了。

　他挲了下這個杯子，心想道，其實做得還可以，就是嚴重離實際。

　但是更寶貴的是心意。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

　——禮輕意重。

　這可是小姑娘認認真真做了好幾個小時，辛苦拉胚、辛苦做造型，好不容易才搞出來的品。

　人家誰也沒送，一拿到手，大晚上的就給他送來，嘖——

　季清洄滿意地喟嘆了聲，又勾了下。

　終于開竅了啊……

　溫聽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