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過,萬開始復蘇。

　今年元宵節，格外熱鬧，城中老街那邊舉辦了花燈會,當晚不僅有猜燈謎活，還增加了無數民俗表演，游龍燈、舞獅子、踩高蹺...一年一度的節日歡慶。

　這些活以前也有，只是沒有今年這樣隆重盛大。記憶中過元宵節，還是小時候外婆帶著去城中老街那邊，看到了人山人海熱鬧非凡的景象。

　那天拿著一串糖葫蘆回家,晚上連夢里，都是各種各樣有趣的人。

　長大之后,就再也沒有去過。

　【你想去嗎？】周北嶼把元宵活鏈接頁面發來問。

　【想去的話我們可以在外圍轉轉,或許可以猜個燈謎。】

　今昭看了這條消息許久，腦中那一瞬間過許多畫面,最后還是下定決心，在對話框里打下了回復。

　【想】

　或許,可以試著去邁出這一步，在周北嶼邊，做個正常人。

　離元宵節還有幾天,活已經開始預熱，坐車遠遠路過那邊時,可以看到工人在外面搭架子，紅的大木樁,紅綢飄揚，節日氣氛濃郁。

　今天是個天,難得沒有下雨，今昭心來出門,想去逛一下從前經常去的料店。

　很久沒畫畫，前幾天整理家里的時候，發現了從前的草稿，突然意，久遠的記憶開始復蘇攻擊。

　當初報班，純粹是周圍的家長都喜歡給小孩報個特長，無論是說出去長臉還是其他，那段時間特別流行。

　外婆聽說了，不想讓比別的孩子差，當天周六就牽著的手去到市里年宮，讓選一個自己喜歡的學。

　今昭在一堆鋼琴架子鼓街舞里面，一眼就看到了墻上作品，自此踏這道門沒再回來。

　小學持續到初中，每個周末與畫筆相對的生活，幾乎貫穿了的年和青春，直到那件事的發生，再回到畫室，面對從前教畫的男老師和邊同學，到了從未有過的排斥和迫。

　努力一次次的克服，堅持每周過去，倒駱駝的最后一稻草卻很快出現。

　在一次寫真練習中，因為筆問題，老師彎腰指導作，撲面而來的男氣息，讓克制不住的胃中翻涌，惡心席卷而來，今昭來不及沖出去，當場吐了出來。

　老師同學們震驚，被嚇到，今昭的過激反應，讓為了大家眼中的異類，旁人不敢輕易再靠近，也沒辦法再同老師正常學習接。

　把自己關在家里一周，出來之后，從畫室打包了自己的個人品，再也沒有去過。

　料店開在畫室附近，周圍早已變樣，商鋪換了好幾家，遠遠去斜對面大樓，底下還掛著畫室的招牌，已經陳舊褪許多。

　今昭背著白書包，手里拎著一把明雨傘，走進去店，老板坐在收銀臺后看手機，聞聲抬頭看了一眼。

　這是一家十幾平米的小店，里頭料畫堆得滿滿當當，價格從低到高不等，門店簡陋，種類卻很齊全，附近學畫的學生都在這邊購買。

　此時大概是春節放假，店只有一個人，今昭慢慢逛完兩圈，手里拿著不東西。

　最后站到門口，腳步停駐，目往里仔細巡視了一遍，不經意摻雜著緬懷留念。

　今昭把手中料畫放到臺面上結賬，滿滿一堆，老板不由抬眼打量一下，結賬裝好袋遞給時，突然說了句。

　“你從前是不是這邊學畫的學生？好久沒見過了。”

　極其自然、隨意地一聲問候。

　今昭狠眶驀地發酸，低下頭，含糊地

　“這幾年都沒有過來學了。”

　“哦哦。”老板似乎點頭，須臾，鼓勵似的對說了句，“畫畫這個事還是要堅持，我看到這邊好多同學高考都考上了學校，前面畫室每逢七八月外頭就掛著紅幅喜報，你也加油啊。”

　今昭不敢再應，只是胡點著頭，拎著袋子，魂不守舍地走出了店。

　寒冷清的天，被前幾日雨水洗滌過的街道整潔干凈，在此刻安靜籠罩下，莫名著一蕭瑟。

　今昭走在路上，失魂落魄，不想打車回家，比起空無一人的房子，此時此刻，哪怕是漫無目的地行走，也能平緩心思緒。

　一路慢慢朝家的方向走去，心先前濺的起伏，也逐漸在冷風吹拂下，一點點平靜冷卻。

　原本也只是，過去很久的事。

　總是疲于回看過去，便是因為如此，回憶勾起的傷心總是比快樂多。

　仿佛在一地破碎的玻璃渣中，翻找其中珍貴的、發的糖果。

　今昭出門一趟，滿疲憊，拎著手中料畫，又覺得后悔，怕自己回去不愿再，重新陷消沉，早上出門時的勇氣早已消失殆盡。

　不知道是哪來的勇氣。

　今昭仔細思索著，思索著，找到了來源。

　噢，大概是從收到周北嶼那條短信開始。

　他約一起去元宵燈會。

　想到這里，今昭里失去的氣活力又好像立刻流轉了回來，希和期待一瞬間充沛的，好像泄氣的充氣小人重新被打氣充滿。

　今昭重新恢復神，漸漸關注到周圍，在失魂落魄間，已經穿過了那片老城區，沿著人行道，往家的方向走去。

　哪怕是在無意識間，也找到了自己的方向。

　畫室距離現在的住的地方有段路程，步行需要大半小時，今昭力不錯，然而走了這麼久，也不免有些疲憊，加快了步子，約記得前面有片住宅區，穿過那里，就到家了。

　越靠近小區，周邊環境就越安靜，附近綠化做得很好，兩旁樹木茂，冬天地上掉落不落葉，筆直的道路上，只有獨自一人。

　“咯吱、咯吱”腳踩樹葉輕響，今昭一開始沉迷自己思緒，毫無察覺，直到接近小區盡頭，猛然驚醒，這道聲音，并不像一個人發出來的。

　今昭忽地回頭，空筆直的道路，空無一人，仍舊只有站在那里，偶爾聽見風聲。

　白天的下午，過于寂靜，悄無聲息的住宅區也為此刻平添了幾分詭異。

　今昭定了定心神，呼吸本能放緩，無聲加快了腳步，全神貫注分辨周圍響。

　細碎落葉被碾的聲響，好像只有這一發出，今昭以最快的速度通過這片住宅，很快，翡翠山湖的標識映眼簾。

　往前快步走了數米，遠遠可以看見保安亭，今昭繃的心神才卸下來，無意識松開手，發現掌心汗。

　重回悉安全的環境，今昭恢復如常，理智回歸之后，不由在心里自嘲，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膽小，稍微一點風吹草就了這樣。

　那袋提回來的料，今昭最終還是沒能拆封，一直放到家里。

　轉眼便是元宵當天。

　兩人約好在老街外頭，早上人，街上稍微沒有那麼擁，今昭看到周北嶼時，時間不過九點，兩邊很多店鋪都才開張。

　從出租車上下來，朝他小跑過去。

　“你吃早飯了嗎？”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周北嶼先笑了笑，回答。

　“沒有，附近聽說有家味道很好的米線店，我們一起過去試試。”

　“好呀。”

　早晨，用餐的人不，米線店狹小的店面幾乎坐滿人，外面路邊放了幾張桌椅，其中還有個空的。

　周北嶼環顧一圈后，不由皺眉，“要不我們換家店？”

　“不用，我們坐這里。”今昭指向街邊那張座位。

　點好單，兩人坐下前，周北嶼從口袋拿出紙巾，仔仔細細把桌椅拭干凈，他神專注，作認真細致，看得出是慣有的習慣，

　今昭坐在矮板凳上，忍不住打趣他，“看不出你這麼干凈的。”

　他神未變，微垂睫輕輕了，“習慣了。”

　“你有潔癖嗎？”今昭順口追問，周北嶼面微頓，須臾，不自然“嗯”了聲。

　“一點點。”

　“啊。”

　突然想起了自己從前那些千方百計的占便宜行為。

　今昭臉莫名有些熱，移開目看向別，里卻仍舊問，“那如果有人莫名其妙你的手你豈不是很討厭。”

　周北嶼靜坐在那，沉默一會，才出聲，仿佛是憋出來的兩個字。

　“分人。”

　今昭心頭立刻像有人放了一場煙花，想克制住自己過于燦爛的笑容，角卻繃不住，瘋狂上揚。

　扭過臉，兩只手作勢在臉旁扇著風，此地無銀三百兩，“好熱，可能是今天穿太多了。”

　周北嶼語塞打量著，春寒料峭，整座城市還沉浸在冬季余韻，今昭穿著牛角扣大和牛仔，輕便可。

　只是和保暖一點也不沾邊。

　他沒有破，只是低下頭，藏起臉上一抹笑意。

　“那待會給你買個小風扇，掛脖子上。”

　“.........”

　“你變了，周北嶼。”今昭不由嚴肅譴責。

　“變壞了。”

　“.........”

　上午的花燈會，只有一盞盞掛在外卻沒有點亮的燈，不過各類活已經依次開始，來逛的人也不，猜燈謎最為熱鬧。

　兩人也湊了個熱鬧，小攤上掛滿了各種造型漂亮巧的燈籠，每個燈籠上著謎語，規則是只要猜中，便可以把這個燈籠帶走回家。

　他們站在長街口最邊上一個燈謎攤旁，今昭一眼看中了右上角掛著的那個小兔子花燈，上面約畫了一對賞月的影，沒有看清，目落在了上面著的燈謎上。

　【莪草春風不知回】

　【自古離別惹相思】

　【去西邊又見喜】

　【人爾相伴結伉儷】

　里無意識念出聲，周北嶼視線同樣過來，和一起定格在這盞花燈的燈謎上。

　時間靜靜，耳邊喧鬧，今昭正努力思索解著謎，腦中突然有文字廓逐漸型，慢慢張開，有些意想不到，本能往旁邊看。

　恰好周北嶼也在此刻垂眸，兩人眼神在半空中撞上，今昭不躲閃，目避了避，耳有點燙。

　“這個燈謎怎麼回事，奇奇怪怪的，算了，我們換一個猜吧。”嘟囔著，拉著周北嶼準備離開，這時攤主剛好注意到他們，熱絡上前招呼。

　“小姑娘，你們兩個猜出來了沒有啊？這個燈籠款式只有我們家有哦，之前已經被猜走好幾個了，現在只剩下這一盞。”

　他剛一說完，旁邊的人輕輕一，周北嶼袖子開的手，男生聲音在頭頂響起，溫和冷靜。

　“我喜歡你。”

　話音落地，周遭仿佛安靜一瞬，喧囂歸于空白，片刻后，只聽周北嶼再度道。

　“謎底。”

　“是我喜歡你。”

　“這四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