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早膳, 江晚芙就去了福安堂,嬤嬤挑起簾子,一, 只見婆母永嘉公主、二嬸莊氏、三嬸趙氏幾個都在, 陸書瑜也坐在一邊。
進去, 給老夫人請了安。
陸老夫人就坐,看了看的臉,關切道, “二郎不是說了, 你這幾日病著, 就不來請安了, 怎的還跑過來了?”
江晚芙輕輕笑了下, 道,“好了大半了,自然該來的。”
陸老夫人心知就是這樣謹慎孝順的子,也不多說什麼,看面還不錯,便也只嬤嬤送了個手爐進來, 又道, “別給二夫人上茶了, 膳房熬一盞梨子水來。”
江晚芙揣著手爐,溫溫順順笑著。今日穿著件緋紅對襟圓領儒襖, 上繡著朝花紋,梳著百合髻,用著白玉簪,眉眼溫和,細膩, 整個人看上去大氣端莊,毫不顯小家子氣。
莊氏趁著喝茶的功夫,抬眼看了會兒,心里倒是多有點羨慕。到底年輕,用不著涂脂抹,今早起來,看著鏡中的自己,眼尾竟又多了皺紋。
小的就不比了,只說大嫂永嘉公主,兩人明明就差了幾歲,同比起來,永嘉公主可真如二十多歲的小婦人,端的是明艷人。
難道真像旁人說的,平時心多了,子便容易老得快?
莊氏不自覺了自己的面頰,總覺有幾分糙,但放了管家權,又是萬萬不肯的,就不是清福的命啊。
略說了會兒話,莊氏便提起一事,朝陸老夫人道,“有件事,還要您老親自過目一下。國公府上添了位小郎君,下月是百日酒,我擬了份禮單,想讓您幫忙看看,合適不合適。”
陸老夫人接過去,掃了幾眼,開口道,“就這樣罷。百日酒定在哪一日?”
莊氏道,“帖子上說的是下月初五。”
陸老夫人點點頭,忽的看向一旁的江晚芙,溫和開口,“那日我就不去了,你替我一回,同你二嬸走一趟,可好?”
江晚芙自是忙起,一口應下。
莊氏在一側,聽得這番話,不由得心頭一,面上倒是賢惠笑著,口里應道,“母親放心,我定照看好二郎媳婦。”
江晚芙一盞梨子水喝了,陸老夫人就讓他們各自回去了,江晚芙放下茶盞,起出了正廳,就見自家婆母永嘉公主正站在廡廊下呢,微微抬臉,似乎是在聽邊嬤嬤說話。
江晚芙仔細看自家婆母,今日穿一丁香織金妝花的錦緞襦襖,下半是青略帶點灰的褶,就那麼站在廡廊下,得溫婉人,實在看不出都是當了婆母的人了。
走過去,屈膝福,主道,“母親回明嘉堂嗎?”
永嘉公主頷首,看了眼自家這兒媳婦,想到今日二郎來請安時的話。二郎來得早,一緋紅袍,給請過安后,就道,“這幾日刑部忙,兒子白日不在家里。母親若覺得悶,便江氏過來陪您說說話。”
真是娶了媳婦兒,胳膊肘就朝外拐了。
不過,自家兒媳婦這子,也算了解,不是吵鬧、折騰人的,便也還是點頭應了,主道,“嗯,過去喝杯茶。”
江晚芙聽了,忙抿淺笑著,頷首應下。
婆媳倆到了明嘉堂,既只有婆媳倆個,自不用去那正廳,大的很,爐子燒了幾個,都不見得多暖和,直接去了東捎間,簾子一落,屋里就暖和起來了。
江晚芙坐下,不著痕跡打量了一眼東捎間。這算是第一回正經來明嘉堂,之前敬茶的時候,便是在前院的正堂。
和他想象中的,不大一樣。先前總覺得,明嘉堂大約會是很肅穆端沉的,畢竟這里住的是一府之主,且江晚芙偶從旁人口中提起自家這位公爹,也都是些崇敬之語,治下極嚴,克己守禮,結果今日一看,明嘉堂丹楹刻桷,并不是那種沉悶肅穆的。
一進月門,目就是片紫竹林,冬日枝丫積雪,也算得上十分雅致。再朝里走,庭院自是大氣端雅不提,廡廊下掛著的燈籠,素面上繪著花鳥魚蟲,底下紅為繩,綴銀鈴,微風拂過,叮鈴作響,別有一番風趣。
眼下的東捎間也是,布置得很舒服,一張大炕,鋪著深青的氈毯,上去很輕,一張楠木炕桌,四足、卷草云紋,上頭擺了個青白釉鵝頸瓶,著幾只臘梅,還帶著綠的葉片。炕上還擺了六個大引枕。
二人上了炕,丫鬟送了茶水糕點進來。永嘉公主靠著引枕,抬眼見對面的江晚芙還有些拘束,倒也不說,只抿了口茶,道,“我這里沒什麼人,你若不覺得悶,常來也無妨。”
江晚芙應下,又道,“母親平日里做什麼呢?”
覺,永嘉公主這里是有些冷清,畢竟公爹一年有一半的時間不在府里,兩人膝下有只有陸則一個孩子。家里的事也都是莊氏在管,公主也從不過問,這麼看下來,果真是有些悶的。
永嘉公主隨口道,“左不過看書練字,有時抄抄經。”
江晚芙一猜也是,很多消遣的事,譬如打葉子牌啊什麼的,都要人多,人一,做什麼都顯得冷清了。
永嘉公主不是話多的人,答了句后,便微微低頭。伺候的鄭嬤嬤趕拿了銀箸,夾了塊紅棗,送進面前的碟子里。
江晚芙抬眼,正好見垂眼模樣。這婆母真的是生得極好,長相大氣,貴氣而致,和的燭籠著,襯得幾乎有幾分通,仿佛也不喜胭脂,只畫了眉,就那麼靜靜坐著,眉眼間有淡淡的倦懶和清冷,就是給人一種不大容易親近的覺,有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清。
又或許是皇室出,子便是如此。
見江晚芙沒說話,永嘉公主倒是抬眼,“我這里太悶了吧?”
也是,江晚芙年輕,不似上了年紀,很多時候都不過混日子罷了,閑是一日,忙是一日,過一日是一日,思來想去,好似也沒什麼值得上心的,時間久了,好像也習慣了。
江晚芙卻是搖搖頭,“兒媳方才是在想,先前聽世子提過,母親善琴,還會自己譜曲。”
永嘉公主有點意外,那都是之前的事了,貴為公主,琴棋書畫樣樣都不能落下,先皇聘名師教導,也算學的不錯,只是這琴,倒是有些年沒談了。連這事,二郎都同說了,以二郎那個寡言語的子,倒是十分難得了。
點頭,也難得來了點興致,側過臉問鄭嬤嬤,“琴室能進人嗎?”
鄭嬤嬤忙道,“回公主,每日都有人灑掃的,隨時都能去。”
于是,婆媳二人起了,出了東捎間,到了琴室。永嘉公主久沒琴,一上手,十指纖纖,波琴弦,一陣清越的琴音泄出,琴音在室環繞一陣,才緩緩散去。
江晚芙在旁邊聽著,只小時候學過幾年琴,只會簡單的曲子,但鑒賞能力自是有的,聽得出來,永嘉公主只怕是其中高手。
永嘉公主按住弦,搖頭道,“你看笑話了,手生了。”
江晚芙忙搖頭,一臉真切道,“兒媳覺得您彈得很好。這曲子是您自己譜的嗎?”
永嘉公主有一瞬的愣神,旋即頷首,“從前譜的。”
江晚芙沒察覺到什麼,只是認真道,“兒媳是想,看書抄經自然好,自是做多了,多費眼傷手。您若是覺得琴沒人作伴,兒媳就常來,就是怕您嫌兒媳擾了您的清靜。”
說話時候,神認真,眸明潤,邊帶著溫和的笑意,眼睛亮亮的,一番話說得又關切又真摯,聲音輕甜潤,委實十分討人喜歡。
永嘉公主聽著,都覺得心里熨帖,這樣的子,難怪二郎那個冷冰冰的子,都放在心尖上護著。上倒是應道,“你若愿意來,常來就是。”
江晚芙便頷首答應下來。
婆媳倆說著話,又一起用了午膳,江晚芙才起告辭。
鄭嬤嬤跟著出去送,送出月門,才回了東捎間,見自家公主正看著個木盒發怔,走上前去,見里頭擺著疊厚厚的澄心堂紙,只是有些老舊,細看之下,才發現,都是公主從前譜的琴曲,倒是好些年沒拿出來了,一直在箱底擺著。
方才世子夫人不過提了一,問能不能看看,公主便丫鬟翻出來了。
“送走了?”永嘉公主合上蓋子,輕聲問鄭嬤嬤。
鄭嬤嬤應道,“是。”頓了頓,面上笑,開口道,“奴婢瞧著,世子夫人實在是十分孝順。今日在,奴婢瞧您都笑了好幾回了。”
偶爾進進出出,都聽見自家公主輕聲笑著,世子夫人別看出不如何,倒是很得公主的心。
永嘉公主也不多話,只頷首道,“二郎媳婦是個好孩子。“然后又道,“我記得,我初學琴的時候,母后送我一張七弦的綠琦琴,你去找找,還在的話,就擺出來,琴室再添張琴桌。”
鄭嬤嬤一聽,微微一愣,自家公主真是喜歡世子夫人的了,居然要親自教導,這麼些年,可是頭回見這樣喜歡誰呢?上倒是應下,“奴婢這就去。”
二人正說著話,卻見丫鬟魚羨忽的進來了,面上帶著喜,屈膝福,道,“公主,方才福安堂來話,道宣同大捷,國公爺已經啟程回京了。”
永嘉公主微微一怔,只是輕輕一笑,淡聲道,“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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