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當天,春雨門前停滿達貴人的馬車。
喜氣洋洋的員三三兩兩結伴,走蜿蜒的紅墻綠瓦。所到之無不火樹銀花,花團錦簇。
宮中的七夕往年只是一場家宴,今年格外不同。
皇帝聽從鹿婕妤的提議,決定效仿民間,舉辦一場盛大的七夕宮宴與民同樂。
荔知作為宮正司宮正,和侍省一起負責宮宴的秩序井然。為了宮宴能夠順利舉行,已經一夜沒有合眼。
當興德宮里坐滿了整整齊齊的人后,滿面春風的皇帝和盛裝出席的怡貴妃姍姍來到。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百轉側對食桌,跪拜坐上龍椅的謝慎從。
荔知作為五品,坐在興德宮角落,混在人群里也行了一道禮。
“眾卿免禮。”謝慎從笑呵呵地環視臺下一圈,目落到坐在妃嬪前排的鹿窈上,“鹿婕妤,這與民同樂的主意是你出的,別坐那麼遠了,到朕邊來。”
怡貴妃為了今晚的七夕宮宴,心畫了妝容,又額外花了一個時辰的時間,豎起華麗高聳的發髻,儼然就像畫卷中走出的仙。
原以為是一人獨,聽到謝慎從這句話后,仙立即變生氣的河豚。
“皇上,這于理不合!”
敬王的生母德妃坐在臺下前排,看也不看怡貴妃,悠悠道:“貴妃于理不合的時候也甚多,但皇上從未說過什麼。”
“你——”怡貴妃像斗那樣立即起子要趕赴戰斗。
“別吵了,七夕佳節,能不能和氣一點?”謝慎從眉頭一皺。
怡貴妃不得不吃癟閉。
鹿窈在宮人攙扶下,吃力地扶著肚子走上臺階。
興德宮燈火通明,鹿窈的臉上卻沒有。像是正在被什麼寄生,消瘦的唯有肚子高高拱起。
謝慎從出手,從宮人手中接過鹿窈,讓在自己邊坐下。
一條龍椅,坐三個人,確實擁了些。
怡貴妃被謝慎從一屁歪,滿臉不可置信。
“開宴吧。”謝慎從笑道。
一聲鑼響,穿著清的教坊司舞魚貫而,荔知遠離前排,只能看見鮮紅的帶在竹聲中不斷拋起。
干脆專心在膳房提供的宮宴食上。
廚能為廚果然有幾分道理。荔知在喝下第一勺參湯的時候,眼睛就不由自主地瞪大了。
連喝兩勺,不斷在心嘆廚就是廚。荔知抬起頭,里的湯還沒咽下,對上人群中謝蘭胥似笑非笑的眼神。
謝蘭胥坐在對面人群的第二排,右手撐在食桌上抵著下,邊一若若無的笑意,不知看了多久。
荔知臉上一紅,下意識挪開了目。
等湯咽下去后,悄悄調轉視線重新往謝蘭胥方向看去。
臭鯉魚還在看,角似乎揚得更高了。
荔知正想用什麼方法還擊,坐在謝蘭胥前方的王無意中和四目相對。
謝韶原本正在專心看歌舞,措不及防對上荔知的視線,先是一愣,再然后一臉驚喜朝笑了起來。
……他在高興什麼?
荔知只能尷尬而不失禮貌地出一個微笑。
七夕宮宴,教坊司除了準備歌舞,還心排練了幾場戲,大多是有人終眷屬,也有牛郎織這樣天各一方的。
參加宮宴的眾人都興致高昂,在歌舞和戲曲的陪伴中杯觥錯,笑逐開。
宴會過半后,許多人臉上都有了醉。
“父皇——”
敬王站了起來,舉杯向龍椅上的謝慎從。
“兒子祝父皇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柏樹常青,壽比天齊!”
龍椅上的怡貴妃毫不避諱地翻了個巨大無比的白眼。
“你有心啦!”謝慎從笑地舉起面前的酒盞,小飲了一口。
敬王一飲而盡,放下酒盞,拍了拍手。
六人簇擁著抬進一張食桌,食桌上擺著一個斗大的青玉夔紋碗。碗里約可見的東西和薄荷葉。
“不知父皇可還記得去年兒子獻上的珍饈是什麼?”敬王笑道。
“記得,是一只比翼鳥。”
“今年兒子為父皇準備了西施。”
“哦?什麼西施?”謝慎從好奇到道。
“這西施,就是河豚巢。因其白尤,所以稱作西施。父皇面前這一碗,只采集華中的華,六十只河豚才一碗西施。”
“六十只河豚是兒子從大燕十四個沿海州縣斥金收購來的,只為讓父皇在一碗西施里品嘗到我大燕的壯闊河山,讓父皇看到我大燕四海皆平,都是因為父皇的文治武功,功偉績!”
敬王氣定神閑,侃侃而談,一旁的德妃出與有榮焉的驕傲表。
這馬匹拍得謝慎從十分用,滿臉笑容。
“既然如此,朕就來親口嘗嘗這大燕河山!”
敬王連忙將西施親手端至謝慎從面前。
“父皇,請品鑒。”敬王笑道。
怡貴妃和鹿窈大約都沒見過這稀罕玩意,怡貴妃瞪著眼睛,一臉懷疑表地看著碗里的“西施”,鹿窈則是嘆道:“聞起來好香啊……”
“你這小鼻子真靈,朕都還沒聞見味道呢!”謝慎從笑道,“這醫何在啊?有孕的婦人可以食用西施嗎?”
荔知前方一人揖手回話:“回皇上,孕婦量食用河豚是無妨的。”
“你已一日沒吃進什麼東西了,既然醫說無妨,那朕就把西施賞給你吃吧!”
謝慎從輕輕一推,西施就到了鹿窈面前。
“皇上,這怎麼可以……”鹿窈驚慌失措。
敬王和德妃的表都變了,風水流轉,這回到怡貴妃滿面春風了。
“哎呀,什麼可不可以的,皇上賞你你就吃!難道你是看不上皇上的賞賜嗎?”
怡貴妃一聲嗔,大張旗鼓地為鹿窈撐腰。
眾目睽睽之下,鹿窈是怎麼都得吃了。
荔知看著拿起瓷勺,片刻的猶豫后,似乎真是到了。舀起一大勺的西施放口中。
“如何?”謝慎從笑地看著。
鹿窈細細品嘗了之后,用力點了點頭,一雙潤而明亮的眼睛驚喜地看向皇帝。
謝慎從用的態,寵道:“喜歡就多吃一點,這一碗都是你的了。可別著朕的小龍子。”
鹿窈笑著近謝慎從說了什麼,謝慎從笑容更大,荔知隔得遠,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謝慎從的臉讓作嘔,干脆低下頭去不再看,重新回到廚的世界。
酒過三巡,荔知估著皇帝也該找個理由退席了,忽然,一聲尖打破了宮宴的和樂。
怡貴妃驚恐地從龍椅上跳了起來。謝慎從滿臉驚慌震怒。鹿窈一臉冷汗倒在龍椅下,神痛苦,一手僅僅攥著腹部的,鮮紅正從淺的宮裝里浸出。
“醫!醫!”謝慎從大著。
興德宮中一團。
先前答話的那名醫滿頭大汗地到鹿窈前,戰戰兢兢地上鹿窈的脈搏,又翻了翻的眼皮。
“怎麼回事?!”謝慎從怒聲道。
“回、回皇上……”醫惶惶不安道,“鹿婕妤似乎要生了,需立即準備生產的地方……”
鹿窈懷上孩子才八個月,怎麼可能現在就生了?
荔知難以置信,眼睜睜看著鹿窈被轉移到興德宮側殿,不一會,宮里的產婆急急忙忙地趕了過來。側殿里響起鹿窈的慘。
怡貴妃又驚又疑,一臉不安地抓著王的手,一副想進側殿看看又不敢進去的模樣。鹿窈每發出一聲慘,就忍不住子一跳,好像也回憶起了當初生產時候的痛苦。
德妃雖然同樣吃驚,但吃驚中帶有一驚喜,和敬王站在一起,娘倆臉上都是相似的故作擔心。
一盆接一盆的水從側殿里端了出來,邀赴宴的貴人們都被小太監們請到了殿外。
荔知原本想仗著自己宮正的份進側殿一探究竟,但看見那些盛在盆里的水,手指發麻,就連牙齒似乎也在咯咯作響。
一步都邁不開。
一直響徹在生命里的雷雨,帶走了的另一半自己。
忽然之間,一只帶著溫暖溫的手握住了冰冷的手。
驚惶抬頭,對上謝蘭胥平靜的眼神。
他什麼都沒說,只是靜靜地握著的手,用鎮定如常的目,給勇氣和鼓勵。
終于,荔知找回了自己。
松開謝蘭胥的手,走到側殿門口。守門的高善和對視了一眼,默許了等在門外。
謝蘭胥不知不覺走了過來,站在的邊。
許久后,撕心裂肺的慘聲停了,室有半晌的寂靜。
撲通一聲,有誰跪了下來。
“皇上……小皇子生下時七竅流,已經斷氣了……”產婆的聲音。
荔知心頭一窒,抑和沉痛得不過氣來。
側殿里,響起了微弱的聲音。
“皇上……”是鹿窈氣若游的祈求,“妾今日……只吃了那一口……西施……求皇上……為我們的孩子做主……”
側殿門口等待召喚的敬王和德妃聞言面大變!謝敬檀想要立即沖進去解釋,但被德妃拉住,德妃用眼神向他確認,敬王驚詫過后,用附近的人才能聽見的音量怒道:
“不是我!”
側殿里沒有聲音,只有謝慎從一個人重的呼吸聲。
如果毒出自西施,那麼鹿婕妤只是無辜的犧牲品。
敬王想要對毒害的,是原本應該食用西施的人。
如果不是因為鹿婕妤突發奇想,那麼此刻躺在床上肝腸寸斷的就應該是他謝慎從。
謝慎從震怒的聲音,打斷了德妃和敬王之間互不信任的眼神流。
“讓謝敬檀滾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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