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什麼要跳出舒適圈，帶領整個律所職員強健起來，還其名曰，職位越高越要扛得住磨煉。

　為什麼有人會把爬樓梯看作一種磨練？

　只覺得浪費時間。

　說到底還是主任想省錢，實打實“極摳主義”，當代霸主黃世仁典范。

　“老大，昨晚怎麼回事兒？”

　剛走到工位，屁都還沒坐熱，喻卓那小子便坐著辦公轉椅長一，嫻溜到跟前，質問：

　“說好帶弟弟出來，我們等到半夜，你人影兒都沒一個。”

　喻卓跟時眉同級，一同畢業于港廈政法大。

　時眉從小就是“別人家孩子”，門門永爭第一，績優異到初中連跳兩級。

　因此比喻卓小兩歲。

　大一那年，市里組織“法庭模擬辯論賽”。時眉全程暴力輸出，差點把喻卓當庭懟哭。

　后來，喻卓輸了比賽，氣勢洶洶地沖到班里堵住，那樣子讓時眉幾乎以為他要天化日“校園行兇”。

　結果這傻小子，竟然雙手捧上自己的律師模擬徽章，中二病晚期發作似的，非要認當老大，又喊又嚎。

　這大哥一當就是四年。

　大學畢業后，喻卓被公派留學讀研，時眉收到律所offer選擇職。

　本以為山高水遠，大哥小弟也就此疏遠，誰能想到喻卓回國后，機緣巧合下也來到「Libra」。面對此刻已是職場前輩的時眉，喻卓二話不說當然還是抱大，認大哥，故技重施，再續兄弟。

　這小弟一做又是四年。

　“弟弟？”時眉想起昨晚的事，明一笑，須臾之間表消失，冷視著他，“你要再敢介紹這種二給我，你就跟他一起等著被我扔海里喂魚吧。”

　“什麼況？”

　“分了。”

　“哦分…分、分了？！”

　喻卓一瞬間覺得五都錯位了。

　他給時眉過幾任男友。

　可無奈是雷打不工作狂屬，每次幾個月，見面三分鐘，手還沒牽上就下一個更乖了。

　喻卓想著，那年下狗總夠乖了吧？結果這回甚至不到一個月就分手。

　不是，怎麼又分手了呢？

　照時眉的說法，對未來另一半也沒別的要求，簡單暴三個字：

　帥就行。

　“弟弟不夠帥？”

　不能啊，之間不是見過幾次嗎？

　時眉后靠椅背，擼起西裝袖給他看。

　喻卓一瞧，人都傻了，胳膊上大小不一的青紫瘀痕清楚分明，斑駁扭結，略深幾還未結痂，明晃晃地刺眼。

　是昨晚摔的。

　“。”喻卓嚇一跳，皺眉問：“他打你了？”

　“為什麼不是我打他？”時眉挑。

　“你又不可能犯蠢。”

　喻卓斬釘截鐵，“你要想搞他，肯定是故意激怒他，他先手，然后適當自衛。再立馬安排傷鑒定，反手一個故意傷害告得他都不剩。”

　他太了解時眉了。

　“我確實會這麼做。”時眉撥開他的子，走向收納墻。

　喻卓追問：“到底怎麼回事？”

　墻上厚重文件夾整齊歸置，以案件時間順序分類羅列。仰面抬眼，指尖依次緩慢過文件夾脊，自不同柜格中挑揀出相同案件類型，滿不在乎說：

　“他覺得我丟人唄。”

　“丟什麼人？”

　“買東西講價，吃飯打包丟人嘍。”

　喻卓：“？”

　選著選著檔案，忽然單手撐在書架上，指尖時有時無地敲扣兩下，又想起來什麼，“哦對了，他還罵我不知廉恥呢。”

　平靜得不真實。

　喻卓在心底暗不妙。

　果然下一刻，聽輕嘆了聲：

　“我還真想干脆就把惡名坐實，讓他看看，到底什麼不知廉恥。”

　尾聲勾挑，笑容微妙又詭異。月牙眼瞇起甜弧度，眸底凝結一點思考，口吻認真，骨字詞浸興致濃郁的頑劣，左臉梨渦暗藏幾分壞。

　“別別，一個狗東西犯不上。”

　喻卓最怵這幅模樣，涼意襲上后脖子，半哄半勸，“我跟那孫子也不，中間還隔著兩個朋友，回頭我們替你收拾他。”

　“再說了，場失意而已，架不住我們職場得意。”喻卓順手接過懷里的幾摞文件，左右瞟了兩眼，低聲，一臉神地問，

　“黃世仁那邊給你底了嗎？”

　“黃世仁”就是那位，省錢不肯裝電梯的、Libra律所合伙人之一。

　黃世海，他們的直屬上司主任。

　照五年一次慣例，今年年中季度評選時，「Libra」將開放一個無比寶貴的名額。

　一個四樓到五樓的晉升名額。

　奇怪的是，往年應該早在上個月便公布晉選結果了，今年卻拖到現在也遲遲不見消息。

　私底下，大家都猜時眉是定首選。

　自大三實習起就在「Libra」，后來從一樓律師助理做到四樓高級律師，一路升職加薪，風生水起。

　最重要的是，是全所業績突出代表。

　但是。

　“底？”時眉像聽了個笑話，“老家伙不把我除名就不錯了。”

　但是吧，

　喻卓想了想，也覺得自己問了句廢話。

　畢竟整個「Libra」無人不知，黃主任最看不上眼的人，也是時眉。

　“嘁，他敢。”喻卓不信邪，“「Libra」又不是他一人獨大……”

　正說著，一陣拍手聲牽走兩人注意。

　黃世海從樓上下來，此時，四樓已經聚滿了收到通知上來開晨會的同事。

　喻卓掏出手機掃了眼群，莫名其妙道：“晨會不都在二樓會議廳開嗎？老黃又整什麼幺蛾子。”

　時眉沒搭腔。

　視線突然直直略過中年發福的黃世海，向上游移，盯向他后。

　有些呆滯。

　年輕男子一黑西裝，括又周正。

　他單手揣在兜，肩脊落拓，態修，步姿慵懶地跟在黃世海后，淡斂眉眼，緩慢邁下復古回旋木梯。

　與昨夜判若兩人。

　所有人像被按下靜音鍵。

　闃寂下，黃世海揚聲宣布道：

　“說兩件事。第一，為了迎戰年底全國紅圈所舉辦的「律師匹配辯論賽」，接下來一段時間，會在我們律所的助律、初級、中級和高級律師之中，分別調兩人立‘協作組’。大家可以推薦，也可以自薦。”

　“第二，經律所高層一致評選結果，今年年中季度升任五樓的人選，就是我邊這位，即將職咱們「Libra」大家庭的岑律師。”

　黃世海換上笑臉，手示意邊男子說，“小岑啊，來，你給大家做一下自我介紹。”

　時眉眉心微跳。

　雙臂叉環在前，斜靠著旁側收納柜，歪了歪頭，一瞬不瞬地注視著他。

　微分碎蓋黑發替代灰紫，男人冠致，耳飾不見，消掉昨夜吊兒郎當的野氣。

　條紋領帶束勒白襯衫，褪卻，領口嚴扣到最上方，仿若將造主旁最叛逆的混世魔一同封印。

　這時，對面男人掀起眼皮。

　冷滯的疏離浸泡著他，剖無比飽和的傲氣與貴氣。

　如此不可及。

　他散漫無波地環視一圈，倏然，似有應般，目徑直飄向，無聲捕獲的視線。

　凝定片刻，他嗓音冷淡，驗明正似地介紹自己：

　“協作組執行組長，岑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