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點44分。

　空空的輕軌站，顧慎一邊飛奔，一邊低頭瞥了眼手表。

　還能趕得上末班車麼……他有些擔憂，但遠方立即響起低鳴。

　“轟隆隆——”

　幽暗漆黑隧道里，頃刻間撞出萬千縷絢爛弧，最后一班輕軌列車，緩緩降速，平穩停靠在顧慎面前。

　看到列車，顧慎剛剛松了口氣，接著又皺起眉頭，屏住呼吸。

　廂門打開，一鐵銹氣味撲面而來。

　他向后退了兩步，打量這輛列車，車廂老舊，外表斑駁生銹，窗口旁用白漆拓寫了三個工整的數字：

　零零幺。

　“沒記錯的話，大藤市……不是早就淘汰了這種列車麼？”

　“滴滴滴——”

　來不及多想了，著車廂廂門關閉的最后時刻，顧慎貓腰彈，有驚無險進車廂。

　握住扶手，松了口氣。

　余不經意間一瞥。

　“哦呼……”

　顧慎心跳慢了一拍。

　平日里這班輕軌發往偏遠郊區，末班車往往沒有其他人乘坐，只有自己一人，可是今天……

　車廂里還有一個孩。

　顧慎覺得自己心都快化了，這個孩就坐在自己對面，相隔不到三十公分，杏眼桃腮，長發散落，穿著一件單薄到近乎明的純白蕾長，出皙的肩頭，大片如雪的。

　那件單薄的子很白。

　但更白，白得有些晃眼。

　沒有穿鞋，輕盈地踮著腳尖踩在車廂地面上……膝蓋上躺著一本攤開一半的厚重書籍，安安靜靜閱讀著厚書。

　這個孩太過完，上有著一種難以言明的獨特氣質，不像是現實世界中真實存在的人。看著，顧慎覺自己看到了一束。

　安靜，和，圣潔，空靈。

　翻頁間隙，抬起頭。

　兩人目相對，顧慎連忙挪開目，著手哈著氣，匆忙遮掩自己的失態。

　他懷疑自己是在做夢。

　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姑娘？

　還有……穿得這麼，難道不覺得冷麼？

　真想把自己的外套借給穿啊。

　……

　……

　【第二個人……上車了。】

　孩抬頭，眼中閃過詫異，而后合上了書籍，認真打量起這個登車年。

　雖然這個年現在在列車角落，手哈氣，自顧自傻笑，并不知道“上車”這件事這意味著什麼。

　但很清楚，這不可能是巧合。

　“嗚——”

　輕軌徐徐發，電弧迸濺來回沖刷隧道壁面。

　這輛列車雖然老舊，但行駛地異常平穩。

　窗外電弧彈的聲音，穿玻璃之后，只剩下喑啞如雨水沖刷的窸窣碎響。

　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就這麼保持著安靜，如果沒有人開口，這班輕軌會穿過幽長隧道，寂靜無聲地行駛約莫二十分鐘，抵達終點站。

　但這份平靜沒有保持太久，很快就被的清脆聲音打破。

　“一個很重要的問題：3和4之間……存在真實的π嗎？”

　顧慎以為自己是幻聽了。

　是在與自己說話麼？

　他訝異地轉頭，環顧一圈，看到空空如也的車廂部，對上了認真凝視自己的目，顧慎手指了指自己，認真點了點頭。

　他尷尬笑了笑，對方竟真是在與自己對話。

　“3和4之間……存在真實的π嗎？”

　這算是什麼問題？

　答案當然是存在。

　可是此時，顧慎猶豫了一下，沒有直接回答。

　原因也很簡單。

　因為那個孩直視自己的清澈瞳孔里，倒映著無比認真的波，這道眼神讓顧慎相信……這個看似簡單的問題，沒有那麼簡單。

　孩出一只手，指向顧慎后。

　顧慎回頭。

　這輛老舊車廂的部竟然不知何時，被人刻下了斑駁的壁畫……約可見那是一把老舊的刻度尺，刻度漫長，不知盡頭蔓延到何，但此刻能夠清晰看見的，是上面加標記的3和4兩個數字。

　“如果這把尺子……”

　出一只手，隔空尺子，的聲音變得輕了起來，像是一陣風，席卷車廂，有淡淡的哀傷。

　“你能否到π？”

　顧慎怔了怔。

　他忽然明白了這個問題的真正含義，一個無限不循環的數字，一個只存在于理論中的數字。

　這個數字的度是無限的。

　而尺子上的度是有限的。

　這把尺子即便放大億萬倍，也永遠也不會有一個點，屬于度無限的“π”。

　“顧慎……你的答案是什麼？”

　顧慎有些惘然，知道自己的名字？

　出的那只手，緩緩攤開，掌心有銀的十字紋路流淌，散發輝。

　看到十字輝的那一刻，顧慎覺得悉而又溫暖，像是回到了某場舊夢，他不自做出了同樣的作，年出手，想要與五指相扣。

　“噗嗤。”

　看到這個作，孩莞爾一笑。

　沒有想象中的。

　純白紗的收手向后退去，一點一點，退到了顧慎視線所及的盡頭，笑容一點一點消失，最后只剩下凝重和嚴肅。

　“顧慎……”

　“……活下去。”

　車廂里的風忽而散了。

　“轟隆隆隆！”

　輕軌駛出隧道——

　籠罩在顧慎頭頂的源瞬間破碎。

　如果說這世上真的有白日夢，那麼顧慎剛剛所經歷的，就是人生十八年來最妙的一場白日夢，雖然這場白日夢發生在晚上。

　但輕軌駛出隧道，夢破碎。

　他陡然覺察到……一切都變了，斑駁的列車在駛出隧道的那一刻，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洗滌沖刷。

　輕軌開始震，一整節車廂都陷劇烈震中，像是一截彎曲的鋼鐵蛇，顛簸起伏，窗外迸濺的電弧在此刻盡數熄滅。

　轂與鐵軌撞擊，刺骨耳的聲絞碎這場夢。

　顧慎骨悚然看著眼前的景象。

　整節車廂的線黯淡下來，依舊空空。

　但先前那的座位，卻被一位材高大的黑禮服人所取代了。

　戴著寬大到足以遮蔽整張面容的禮帽，雙手捧著一沓泛黃老舊的報紙，在支離破碎的燈中閱讀，即便是坐著，也幾乎與顧慎個頭平齊。

　如果站起來……恐怕有兩米多吧？

　23點59分。

　低頭瞥了眼時間，顧慎面有些蒼白。

　自己可能是遭遇某種常規認知無法解釋的特異事件了……這節車廂雖然燈昏暗，但依稀可見，座椅扶手都是嶄新的，自己先前隨可見的斑駁，鐵銹，全都消失不見。

　自己其實是在這樣的一間列車中，待了15分鐘麼？

　那個所說的每一句話，都烙腦海中，尤其是最后三個字。

　活下去。

　顧慎有些頭皮發麻，他小心翼翼打量著那位沉浸在閱讀報紙中的高大士，心中到了強烈的危險。

　就在目掠去之時。

　仿佛是“心有靈犀”一般——

　那位給人極大迫的黑禮服子，緩緩抬起了頭，顧慎看到黑暗帽檐下，散發出兩道幽暗深邃的真實紅芒。

　“這位先生。”

　黑禮服人疊起報紙，抬起頭來，很有禮貌地低聲發問：“我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想要請教。”

　“您……請講。”

　顧慎十指，深吸一口氣，竭力讓自己保持平靜。

　自己的回復似乎不重要。

　因為這位夫人，在說完自己的話后，便自顧自取出了一把剔骨刀，擱置在膝前報紙上緩慢拭，報紙上多了斑斑跡。

　然后……敞開禮服，禮服襟懸吊著一把銀的戒尺，兩涂抹紅甲油的雪白手指，在尺間3和4的刻度之，來回挲著。

　“就在剛剛。”

　正襟危坐的高大人另一只手攥攏剔骨刀，側著頭顱，困地問：“我是否……到了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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