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此時隔壁老夏家四口子,也已經起來了。夏安茹和汪文芳這會兒已經坐進了車廂里,而夏兆坐在車廂外頭,負責腳踩控速,夏安則站在車頭,雙手放在車把上,很像是在拉車的樣子。
姚十二遠遠就聽得姐夫的聲音:
「欸......對......慢慢來,轉彎,欸......對對對,保持,保持,對,很好!你瞧,這不是轉過來了嗎?可以可以,這回沒問題了,不怕耽誤出發了。」
雖然不知道姐夫他們在幹嘛,但是當踏院子的那一刻,姚十二多還是有點驚呆的。
那茅草屋......怎麼就變鏤空的了呢?
這是,怎樣的鬼斧神工,才能把一堵牆,搞個篩子,然後這屋子還不倒?.
夏家父子:用車把手多杵幾下就行了,不信你試試?
見姚十二來了,夏安還想沖他打招呼,可惜他老爹沒瞧見人,繼續腳踩電門給人往前懟,惹得姚十二更是疑。
大外甥這作未免過於瀟灑,一手拉車,一手還能跟他招手,那車上還坐了三的姐夫呢。
突然,車窗裏頭探出來個頭,「呀,二舅來了啊?」夏安茹喊著,「爹,不是,弟啊,停車!」
然後車窗里又探出個頭,「呀,二弟來了?是爹等急了吧?放心,咱們行李都搬車上了,馬上就能走。」
姚十二那下,直接掉地上,見夏安停了車,他立刻跑到車窗邊上往裏瞧。
好傢夥,橫著三個大箱子,兩邊再各兩個大箱子,一共七個大木箱子,然後上頭還坐了母倆,外甥居然還拉的這麼輕鬆?!
他不得不嘆服,「安真是......天生神力啊!」
坐在前頭的夏兆這會兒也不謙虛了,他攤牌了,「哈哈哈,安還是隨我,咱們家天生拉車力氣大。」
雖然,姚十二覺得有一個天生神力的,就已經很不可思議了,父子倆都天生神力......算了,給姐夫點面子,於是他點了點頭,很懷疑的相信了他姐夫。
既然行李都收拾好了,姚十二便要上前幫夏安去拉車,說是外婆已經呼好了熱餅子,一會兒吃了,大家就準備出發了。
夏安立馬拒絕,「不用二舅,我可以!爹,上車!」
原本覺得姐夫好歹是個爹,總要跟兒子客氣客氣的,沒想到夏兆回了一聲好嘞,便跳上了車廂前頭那釘的七八糟,很是讓人覺得礙事的「寶座」上,喊了一聲走你!外甥便拉起了車廂,大步流星的往外走去。
這一系列的作,讓姚十二目瞪口呆。
就覺得,這事兒,合理中著一不合理,可不合理中,又帶著一合理。
不過也沒等他想明白這事兒到底合不合理,前頭夏兆就喊:「二弟,趕的,別耽誤出發啊!!」
得了!管他合理不合理,娘說以前問過大仙,大姐是蚌殼仙子托生的,姐夫外甥天生神力......說不定人家是硨磲投胎呢?這,不就合理了?!
想通了的姚十二,應了一聲來啦,便跟了上去。
硨磲大仙?姚十二越想越好笑,一個人嘎嘎直樂。
不過不開玩笑的說,他覺得,這一路肯定順。梅香昨晚說的沒錯,大姐一家,都是有些真本事在上的!
當然,隔壁院的眾人,瞧著夏安拉車的那架勢,自然也是七八舌的一陣嘆服,連不善言語的初八和初二都圍著夏安直豎大拇指。
而何氏則叮囑夏安,千萬悠著點來,你現在才十七歲,到時候累傷了腰可不值得。
夏家父子只說讓大夥兒放心,他們老夏家的男人,別的沒什麼,就是這拉車不怕累。
「騾子托生的?」姚老八著個餅子抬杠道。
姚十二心裏默念,不,爹,他們是硨磲,嘎嘎嘎嘎嘎嘎。
跟姚老八的久了,夏家幾人便知道這小老頭就是壞心眼好,所以也不跟他生氣,只夏安說外公你太看不起我了,我猜我上輩子是一匹汗寶馬。
「好好好,寶馬寶馬,」姚老八敷衍道:「趕的吃餅,吃完咱就走了。」
寶馬也不能耽誤啟程!
於是幾人都從何氏那兒接過了餅子開吃。
不過這餅子跟糧饅頭有的一拼,一口下去,夏安茹吃出了生嚼玻璃窗的覺。
這會兒真是吐也不是,咽也咽不下去。
何氏還拿出一小罐子豆醬給夏安茹,「安茹啊,這餅子淡,你塗點醬吧?」
夏安茹:外婆請我一次。
好在,姚老八是個急子,「還塗啥醬啊?一會兒再誤了時辰,安,吃好了嗎,吃好了咱們出發了,阿蓉安茹車上慢慢吃吧。」
這娘倆吃點兒東西那個費勁啊,等們吃完還不知道等到啥時候呢。
如獲大赦的母倆二話不說立刻爬上了車,可憐夏安吃得直脖子也不好意思說外婆手藝多有點問題。而夏兆則著半張餅子,也吃得生無可。
這麼下去不行的,以後還得讓我老婆來做飯!夏兆暗暗下了決心。
夏家人很快就擺好了出發的pose,姚家兩板車的行李品也都綁好了。
倆板車裏頭,有一個還是夏兆他們借他們的,反正這東西也不怎麼值錢,借了也就借了,夏兆覺得這倒是沒啥問題。
最後,姚老一點了家裏的人數,六男三加三個孩子,另外還有個於大夫,全數到齊。
「走!出發!」姚老八喊了一聲,已經準備好了的夏安就立刻躥了出去,走在了頭裏。
真的不是他想搶走位,實在是他們這車的速度是恆定的,不能快,也不能慢,萬一他們跟在姚家後面,老姚家要是走慢了,他們得頂人家屁,可要是老姚家走快了,夏家父子也真拉不起速度來。
所以,速度必須由老夏家父子倆掌控。
雖然姚老八對沒走位略有那麼一點點不滿,不過想著這一路可有三千多里地,自己雖然跟過船,出過府,但是從沒走過陸路,他也怕自己到時候再給一家人帶里去。
婿他們想走在頭裏,那便讓他們走吧,反正到時候帶歪了路,他也不愁沒人罵了。
一隊人,算不得浩浩,但也熱鬧的啟程了。
在離開王家村的最後一刻,姚老八轉回。
在這小漁村裏,他渡過了一大半的人生。他在這裏送走了爺爹娘,可也娶了媳婦,迎來了兒孫滿堂。
現在,他要走了。
姚老八停住了腳步,雙膝跪地,朝著住了小半輩子的祖屋磕了一頭,「謝祖宗庇佑,我姚家今日遷徙,也是為了子孫日後不再漂泊於茫茫大海。
從我姚平起,我們老姚家便改換門庭,開始做農人了。以後,我們也會有土地,有糧食,再不用擔心風雨!
我姚平對天起誓,待有一天咱們家日子過得去了,有了盤纏路費,一定把祖宗們都遷去肅州!」
姚老八說完,又重重的磕了一頭。姚家諸人紛紛駐足,跟著姚老八,朝著家的方向,下跪磕頭。
連帶著前頭的老夏家和於大夫,也停了下來,幾人都都跟著深鞠一躬。
忽而起了一陣大風,捲起路邊塵土落葉,刮的眾人都睜不開眼來。
「咱祖宗......好像不怎麼樂意去北邊啊。」姚小聲的說道。
姚老掌拍兒子後腦勺,「放屁,怎麼就不想去北邊了?!」
話音才落地,更大的一陣風吹來,夏家父子死死的著本命草帽,夏安茹那一腦袋瓜的頭髮更是跟白髮魔似的,瘋狂起舞,扯得頭皮都疼。
不會吧?!難道三兒子說的是真的......?
姚老八不可置信的小聲呢喃,「要是祖宗不喜歡去,那便不去了,不過牌位帶著,咱們清明冬至都會給你們進香的。」
空氣里,很安靜,只有風聲呼嘯。
正當姚老八又要賞兒子一個掌的時候,風,卻漸漸小了。
「走走走,」姚老八趕催促,「別耽擱了,一會兒還得找落腳呢!」
說完,立刻站了起來,說了聲我不會忘了給諸位燒香的,然後拔就走。
就說村子人了不好,容易鬧鬼吧?!這不就鬧起來了?!
哪怕這鬼可能是自家的,但是......也很滲人好吧?
之前還傷不已的姚老八,這會兒一雙筷子邁得飛快,還喊著兒子們趕跟上,三個小的更是直接被他拎在了車上,就怕耽誤速。
跟在他旁邊的於大夫,倒是不信神鬼之說,
只是他還是打算提醒姚老句,「老八啊,我就是想跟你說一聲,種田這事兒,也怕風雨,也得擔心旱了澇了,對了還有蝗災,哦,邊關農稅說不定還高,對了對了,還有兵役徭役,聽說也征的多.....」
姚老八生氣了,「你能不能盼我點兒好?」
「盼你好才跟你說啊,對了,還有......」
「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一家人,三輛車,就這麼吵吵鬧鬧著,離開了他們曾經的家,去奔向那未知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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