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聽我的演唱會》
文\翹搖
第一章
一陣秋風細雨,掃落了枝頭幾片枯葉,也吹散了夏天最后的余溫。
小孩兒們撒了歡兒在教室和走廊追逐打鬧。
辦公室和教學樓隔著一條長長的走廊,也蓋不住那嘈雜的喧鬧聲。
祝溫書終于批改完昨天的家庭作業,紅筆一放,又拿起一只彩鉛,準備描一描小報模板。
剛落筆兩個字,一個小孩兒沖進辦公室,哭哭啼啼地喊道:“老師!張志豪扯我的頭發!”
祝溫書嘆了口氣,手了小孩的后腦勺,回頭一看,一個胖乎乎的小男孩躲在辦公室門口往里張。
見祝溫書看過來了,他轉就想跑。
“張志豪,你進來。”
沉聲道。
張志豪沒辦法了,只好背著小手,扭扭地進來。
還沒等祝溫書開口,只一個眼神,他就嚇得主招了:“老師,我沒用力!”
“你用力了!”小孩一邊眼淚一邊說,“我媽媽給我編的辮子都你弄散了!”
“我、我就是開個玩笑。”
“嗚嗚嗚……”
“志豪。”
祝溫書招手,示意他走近點,“你都弄疼同學了,而且別人不喜歡的玩笑,就不可以開,知道了嗎?”
張志豪背著手,耷拉著腦袋說道:“知道了。”
“現在應該怎麼做?”
張志豪撇撇,轉道:“對不起。”
“嗚嗚沒、沒關系。”
祝溫書:“那握個手吧,以后要團結友哦。”
看見兩只的小短手握到一起,祝溫書努力扯出一個笑,“快回教室吧,外面下雨,不要出去淋雨哦。”
兩個小孩子走后,祝溫書理了理頭發,繼續俯畫小報。
兩分鐘后。
“老師!老師!令思淵和王小鵬打起來啦!”
“咔嚓”一聲。
祝溫書手里的彩鉛活生生被斷。
誰能想到,短短二十五分鐘的課間時間,這已經是第五個過來告狀的學生了。
不是搶東西的,就是吵架的。
吵完架了,還能來兩個打架的。
代理班主任的這十天,祝溫書覺自己已經折壽十年。
而不出意外的話,還得代班三個月。
按照比例換算,可能活不過明天。
“他們怎麼打起來了?”
祝溫書轉頭問。
來通風報信的小男孩搖了搖頭,“我不知道,玩著玩著就打起來啦!令思淵好兇!”
此刻祝溫書終于明白,原來的班主任收拾東西去休產假的那一天,為什麼會給留了一整箱的太太靜心口服。
順了口氣,起朝教室走去。
穿過追逐打鬧的走廊,走上危機四伏的樓梯。
還沒到教室門口,已經聽到震天的吵鬧聲。
“這是干什麼呢!”
嘀咕了一句,趕加快步伐。
推開教室后面的那一刻,只見烏泱泱的人頭,七八糟地堆疊在一起,喊聲和哭聲快把房頂掀翻了。
“安靜!”
祝溫書大喊道,“全都安靜!”
外圍的小孩子聽見聲音,齊刷刷地回過頭,一個個嚇得四躥。
等人群散開,祝溫書才看見最里面的肇事者。
傳說中很兇的令思淵——
正被另一個小孩兒騎在地上,彈不得。
“住手!”
祝溫書兩三步沖進去,再定睛一看,令思淵竟然滿臉是。
“王小鵬!你給我住手!”
被喊到的小男孩兒一聽到聲音,嚇得從令思淵上滾了下來。
-
“沒什麼大礙,就是鼻子被撞到了,止住就好了。”
校醫對這種打打鬧鬧已經司空見慣,沒什麼表地扔給祝溫書一張消毒紙巾,示意手上的。
得到了這句話,祝溫書狂跳不止的心臟才稍微放慢了些。
還好沒出大事,令思淵只是流了鼻,手了兩下,才抹得全臉都是。
可祝溫書也沒什麼心拭自己的手掌,眉頭皺,盯著眼前的小男孩,問道:“你為什麼打人?”
令思淵鼻腔里塞著紗布,模樣看起來很稽。
加上他倔強的表,看起來更像卡通人了。
“不說話?”
祝溫書沉沉說道,“做錯事不要,要的是態度要端正。”
“……”
“跟老師說說看,為什麼打架?”
“……”
見他死活不開口,祝溫書只好來的。
半蹲到令思淵面前,了他被汗水打的頭發,聲道:“跟老師說一下吧,好不好?我們說過要當好朋友的。”
祝溫書的聲音像湯圓里流出的細豆沙,溫甜糯,聽得一旁的校醫都覺得心都要化了。
可這個七歲多的小男孩還是無于衷,扭開頭一言不發。
“你再這樣……”
祝溫書說,“老師只能找你家長聊聊了。”
請家長不愧是殺手锏。
再倔強的孩子一聽,立刻也慌了神。
他漆黑的瞳孔咕嚕嚕一轉,像一顆黑葡萄在打滾。
“我、我……是王小鵬先罵我的!”
祝溫書問:“他罵你什麼了?”
令思淵張了張,眼看著就要說了,卻不知道又想到了什麼。
雙一嘟,頭一扭,又變了鋸的葫蘆。
“不管怎麼樣,我們都不能用拳頭解決問題。”
在這溫的聲線下,沒人知道祝溫書的耐心已經消耗殆盡。
“如果你不說,老師真的要請家長了。”
令思淵雙頰突然漲紅,手指不安地擺弄服下擺。
半晌,才結結地說:“我、我爸爸很忙!他沒有空的。”
“能有多忙呢?”
祝溫書問,“再忙,來一趟學校還是有時間的吧。”
“我爸爸是、是醫生!他每天都在搶救病人!”
“醫生也有下班的時候。”
祝溫書慢條斯理,“老師去醫院找你爸爸也可以。”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撒起謊來,經不住嚇。
眼看著要被拆穿了,他急得嬰兒都在抖,低著腦袋想了一會兒,突然又說。
“不是、不是,我爸爸轉行了!不在醫院了!”
“哦?”
“他、他當大明星去了!”令思淵轉著眼珠子回想,“他出門都是超酷的車子接送!一百多個記者堵在他樓下!幾百個每天拍他的照片賣錢!老師你不買票是見不到他的!”
“你怎麼不說你爸爸是宇航員,這會兒不在地球呢?”
祝溫書忍住想笑的沖,一邊掏手機,一邊說道:“淵淵,人都會犯錯的,只要改正就還是好孩子,但是你撒謊就不對了。”
打開釘釘家長群,祝溫書找到“令思淵爸爸”。
令思淵一看,急得跳下了床,卻又不敢做什麼,只能含著眼淚,可憐地扯住祝溫書的角。
“老師……別告訴我爸爸,他會罵我的……”
祝溫書嘆了口氣,摁了電話,再次問令思淵。
“那你要不要告訴老師為什麼打架?”
令思淵撐不住了,支支吾吾帶著哭腔說道:“王小鵬說……說我媽媽不要我了……我爸爸也快不要我了……”
“……”
在接管這個班之前,祝溫書大致了解過學生的況。
令思淵算是比較特殊的。
據原班主任說,他是單親家庭,條件倒是很不錯,就是爸爸特別忙,平時都是保姆兼家庭教師在管教。
別說接送孩子和輔導作業了,連家長會都沒來參加過一次。
去年九月學,竟然也是保姆送來的。
這也太離譜了。
聽到令思淵的說法,祝溫書又生氣又心疼。
“好了,老師知道了,老師等下會把王小鵬過來批評他的。不過你要記住,發生什麼事都不該用拳頭解決,好嗎?”
-
理完這一檔子事,窗外太已經西沉。
沒一會兒,放學鈴聲便打響了。
祝溫書仰著頭了脖子,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難怪第一次見到原班主任,還以為38歲了,還疑怎麼當高齡產婦去了。
結果人家才28歲。
這都是班主任的福報啊。
在辦公室接著寫了一會兒工作總結,祝溫書又有點放心不下班里的衛生,于是起朝教室走去。
這個時間點,學校里孩子已經陸陸續續全都回家了。
畫滿涂的學校,安靜得像一副卡通油畫。
祝溫書著太,打算瞄一眼就走。
結果站在走廊往里一看,天暗沉,秋風習習,微弱的亮照在一個小男孩上,顯得特別孤單可憐。
“令思淵?”
祝溫書嚇了一跳,第一反應就是反思自己今天是不是說了什麼話傷害到孩子了。
“你怎麼還沒回家?”
角落里的令思淵趴在桌上,悶悶地說:“沒人來接我。”
祝溫書立刻抬手看腕表。
“都五點半了,你家長呢?”
“我不知道”
“你不是有保姆阿姨嗎,沒來?”
令思淵了眼睛,聲音特別低啞:“我不知道……”
“……”
祝溫書對這個小孩的家庭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你別一個人待在教室,來辦公室寫會兒作業吧,老師陪你一起等。”
令思淵點點頭,背上書包跟著祝溫書走。
回辦公室的路上,祝溫書分別給令思淵的保姆和爸爸都打了電話。
離譜的是,一個都打不通。
把令思淵安排在隔壁老師的辦公桌上寫作業,坐下來時,低頭細細打量這個小男孩。
白皙細的臉上,現場濃的睫垂下來,竟然有一層影,像孩一樣可。
唉,父母竟也忍心。
轉眼又是半個多小時過去。
祝溫書已經嘗試六七次聯系令思淵的家長,但沒一次功。
這個點,連加班的老師們都走了,小孩還可憐兮兮地在等人來接。
眼看著手機都快沒電了,祝溫書徹底沒了脾氣,反倒比令思淵還急。
要不是今天臨時去教室看一眼,難不還真讓孩子一個人等著?
萬一他一個人跑出去出什麼事了呢?
眼看著天也要黑了,孩子還沒吃晚飯,外面又在下雨,涼颼颼的,一直待在辦公室也不是個辦法。
祝溫書拉起令思淵的手,輕輕嘆了口氣。
“冷不冷?老師先送你回家吧?”
小孩子一個人在外總歸是沒有安全的,點點頭就開始收拾書包。
令思淵家離學校不遠,只有幾公里,但今天通出奇地堵,出租車開了快半個小時才到。
送他上樓的路上,祝溫書看著這高檔小區的環境,越想越覺得離譜。
竟然放心把孩子一個人丟在學校不管不問的。
這麼不負責任,怎麼當爸爸?
不過轉念又想。
一個單親爸爸,賺錢養家確實不容易,大概是以為給保姆就萬事大吉了。
可再怎麼忙,也該平衡一下工作和家庭啊。
思來想去很久,覺得自己有必要找機會跟這個單親爸爸好好聊一聊。
正猶豫著,祝溫書突然接到了保姆的電話。
“祝老師嗎?”保姆急切地說,“令思淵還在學校嗎?”
祝溫書:“……什麼時候了你才打電話過來,我已經送到家門口了。”
“哎呀!太好了!嚇死我了!”
保姆拔高聲音說道,“都怪我!剛剛路上出了點事故,我現在已經理好了,真是麻煩您了,孩子爸爸今天剛好在家的,您把他到爸爸手里我就放心了!”
孩子爸爸居然在家?
祝溫書眨了眨眼。
剛想找機會跟他聊聊,沒想到機會來得這麼快。
“行,我知道了。”
掛斷電話,祝溫書拍拍令思淵的頭,“阿姨說你爸爸今天在家的,老師順便跟他聊一聊吧,你有什麼希老師幫你說的嗎?”
這話落在令思淵耳朵里,意思可就不一樣了。
他整個人一激靈。
跟爸爸聊聊,這不就是要告狀?!
萬一知道他今天在學校打架……
正好電梯停到了28樓,眼看著門打開,令思淵渾一凜,立刻小跑兩步攔在祝溫書面前,狠狠鞠了一躬。
“我沒、沒什麼想說的!謝謝老師送我回家!老師再見!”
祝溫書暫時沒有心去穿令思淵的小心思,只潦草地說了一句“老師不是來批評你的”,隨后就手去按門鈴。
“叮咚”兩聲,在空曠的戶樓道里格外清晰。
“老師別、別……”
這時,一道男聲從可視門鈴的擴音里傳來。
“誰?”
祝溫書和令思淵兩個人都愣了一下。
僅僅是一個字,祝溫書卻覺自己的耳被輕輕地撓了一下。
就連擴音里微弱的電流聲,也難掩其聲線的清越。
祝溫書迅速看了一眼令思淵。
沒想到,這個單親爸爸的聲音竟然這麼好聽。
聽起來還這麼年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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