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安留下一堆賞賜后，很快離開。

但長春軒上下都帶著一子遮掩不住的喜氣，干活時腳步都是輕快的，這種氣氛下，饒是顧晗心底的煩躁，也不由得減輕了些。

顧晗掩住眸中晦，半晌，呼出一口氣。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顧晗側頭朝殿外看去，劉若仟一事遲早會被發現，反倒是謝長案，若他真的在宮中，可得知了進宮的消息？

若知曉，為何不來和相見？

顧晗并非想要和謝長案見面，但長姐的死是橫在心中的一刺，總想親自見謝長案一眼，替長姐聽一番他的解釋。

子角的笑越發淺淡了些，臉頰的那一對梨渦也消失不見。

小方子讓人將賞賜搬進殿，不經意瞥見如此，一愣，躬將主子扶進殿，才低聲不解：

“主子可是有什麼煩心事？”

顧晗一頓，忽然想起，如今需要的就是對這后宮的了解，而小方子在宮中待了多年，缺乏的東西，小方子未必不知道，顧晗心中頓時有了算。

給玖念使了個眼，很快，殿就只剩下顧晗主仆三人，和一個小方子。

小方子心臟倏然狠狠跳了下。

他有幾分機靈，自然知曉主子這是何意，這是主子給的機會，端看他能不能抓住。

顧晗的子很疲，了眉心，輕聲問：

“你來宮中多久了？”

小方子躬：“奴才是在三年前時進宮的。”

顧晗不著痕跡地挑了挑眉梢，這后宮等級森嚴，可不僅指后妃，太監之間的規矩只會更多，小方子能在三年就從一個小太監爬到一宮的主事，不是有旁人相助，就是自有幾分手段。

顧晗忽然好奇：“怎得來了長春軒？”

小方子幾不可察地頓了下，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主子有所不知，當初圣上登基，大封后妃，連帶著舊邸的奴才也一并了宮，奴才位低言淺，也想替自己謀條出路。”

顧晗眼中閃過一抹了然。

舊邸的奴才一并了宮，那些奴才侍奉了他們主子多年，早就有了信任，萬不是小方子可輕易進去。

顧晗不再追問細節，一個人是否會忠心，單憑問，是問不出什麼的，來日方長，自能看得明白。

泄了分慵懶，側臥在貴妃榻上，玖念替著脖頸肩膀，顧晗又問了自己一直想知道的消息：

“你在宮中三年，應也見過淑妃，依你看，淑妃是個什麼樣的人？”

兩次請安，皆不見淑妃，顧晗對的了解皆是道聽途說，但外人是不可能和顧晗細討論淑妃，所以，這所謂的了解，全靠自己瞎猜。

小方子皺了皺眉，半晌，才說：

“奴才只遠遠見過淑妃幾次，但在宮中待得這麼久，奴才只覺得淑妃是個聰明人。”

顧晗倏然抬眸，小方子視線和撞上一瞬，又忙忙低頭。

顧晗在心中細致地念了一遍小方子的話——聰明人——若小方子沒有騙，那這句評價，可就有意思了。

小方子也猜到了主子今日為何會留下他，不用主子多問，就將自己知道的東西，盡數道來：

“主子該知曉，如今這宮中最得寵的主子娘娘，就是淑妃，甚至可以說，憑著這份恩寵，淑妃幾乎和皇后娘娘分庭抗爭。”

最后四個字，小方子低了聲，只有殿四人可以聽得見。

“但主子可知曉，淑妃這般耀眼的恩寵是從何時起的？”

顧晗一怔，這話是何意？

據所知，皇上還是親王時，淑妃就一直寵，怎得在小方子口中，似乎并非如此？

小方子好像看出了主子的疑，越發低了低聲：

“主子是京城人，應該知曉淑妃出衛府，哪怕如今，衛府和主子出的榮侯府相比，都可說是寒門。”

顧晗輕蹙了下細眉，衛府最大的位也就做到了二品尚書，這位，甚至都是靠淑妃得來的。

顧晗沒有打擾小方子，讓他繼續說：

“當初淑妃被抬進王府時，只是良娣的份，在王府兩年，也不曾有變化。”

“淑妃在王府時，的確寵，可若說能得旁人一頭，倒也沒有那般厲害，連大封后宮時，淑妃連個妃位都沒有，直到進宮后，淑妃才異軍突起，短短一年，了四妃之一，連膝下有子的德妃都要避其鋒芒。”

“自那以后，淑妃榮寵久盛不衰，才有了主子如今進宮的場面。”

顧晗腦海中約約閃過一抹念頭，可不等抓住，就消失不見。

擰了擰眉，又問：“那你為何說是個聰明人？”

“圣上登基三年，掌管后宮的權力一直都被皇后抓在手中，哪怕淑妃再寵，都不得沾，任何人都看得出，圣上對皇后娘娘的信任和敬重。”

“可饒是如此，淑妃也偶對皇后不敬，甚至拉攏妃嬪，和皇后一派形對峙。”

如此看不清形勢，淑妃該說是蠢笨的，可偏偏小方子說淑妃是個聰明人。

顧晗再聽不出小方子想說什麼，也不必在后宮繼續待下去了。

明知圣上對皇后心賴和看重，淑妃屢次犯上，的憑借是什麼？

而且，小方子說了那麼多，卻出現了個形人。

德妃。

只看這兩日請安時的景，這位德妃也并非什麼不爭不搶的子，況且膝下有子，然而在如今的后宮爭斗中，旁人竟下意識地將忽視了過去，注意力全數在皇后和淑妃上。

顧晗抿了口茶水，潤了潤，只又問了一句：

“在你看來，那位的眼中釘是誰？”

顧晗沒有明說是誰，但知道，小方子猜得到。

小方子和對視一眼，忽地笑了，他愈發躬彎了腰，聲音中也愈發恭敬：

“自是最有威脅的那位。”

這一場對話，不僅是顧晗對小方子的考量，反之，亦然。

小方子用自己的方式向顧晗表達了忠心，同樣的，經此對話，小方子也徹底認可了顧晗這位主子。

殿外，很快傳來宮人的聲音，午膳送來了。

膳房看人下菜，長春軒昨日剛侍寢，今日的午膳都不用長春軒的人親自去領，就直接送來了。

顧晗早膳就未用，如今早就得前后背，小方子有眼地退下。

顧晗午膳用得多了些，但腦海中的思緒一直未停。

皇后，德妃，淑妃。

如今后宮這般的形勢，究竟是誰想要的？

不言而喻。

所以說，淑妃當真是個聰明人。

今日未讓后宮的人久等，不到傍晚時分，前就傳來了消息——長春軒侍寢。

一時間，后宮不知多滿懷期待的妃嬪失落，偶有宮殿傳來失手跌碎玉盞聲。

離得較遠的榮粹殿，得知消息的渺人一怔，直的脊背稍僵，片刻后，才堪似平靜地說：

“我知道了。”

夏巧擔憂地看著。

渺人自有驕傲，不愿讓人看見狼狽的模樣，哪怕這個人是自伺候的夏巧，稍稍側過臉，淡聲道：

“殿不必伺候，你下去吧。”

夏巧心疼主子，不由得道：“主子，快別這樣，這使手段得來的恩寵必不長久，主子不要將這種人放在心上。”

夏巧只是一句安的話，卻不想一語讖。

今日顧晗刻意早些收拾，不想讓昨日的狀況再次出現，坐在銅鏡前，剛梳妝好，就見宮人一臉晦氣地走進來，顧晗心中閃過一抹不好的預，手指幾不可察地一抖，抿，問：

“怎麼了？”

宮人慢吞吞道：“失蹤的劉秀被找到了，皇后讓所有人都立即前往坤寧宮。”

顧晗倏然咬住舌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