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明舶沒有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居然會在這里再次遇見這個他早就看不慣的人。
陸明舶沉默了會兒,強行先收斂起某種酸溜溜的醋意之后,把準備替許良庸轉病房的事說了。
結果姜新蓮一邊謝一邊說不用麻煩了,李梁修已經安排好了,多虧了他父親在這醫院有點關系。
許良庸吃完藥,換好吊瓶便準備躺下休息,為了不打擾他,只留姜新蓮一人在房。
三個年輕的一同往外走,一路上,許思甜臉上掛著笑,一邊同李梁修聊著從前那點學生時代的趣事,一邊將他送到停車場。
李梁修似是十分健談,兩人聊得很投機,陸明舶在邊上不進一句話。
因為從前他就是這樣,和許思甜在一起的時候,總由一個人嘰嘰喳喳地說,他只需要安安靜靜做個聆聽者,偶爾給點回應就足矣。
送走李梁修之后,陸明舶仍舊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許思甜偏頭看了他一眼,四目相對,卻說不出什麼話來。
明明從前最喜歡和他說話。
兩人的分開平靜到沒有一波瀾。
沒有吵架,沒有說什麼難聽話,甚至分手前不久,還吃了他買的粥,打電話他接自己回趟家。
因而再見面時,許思甜也并沒有要針鋒相對惡語相向的意思。
但也確實想不到該說什麼好了,畢竟已經是前男朋友的關系了。
半晌,陸明舶終于忍不住開口問:“他怎麼會來幫你?”
“他爸爸的朋友在這家醫院住院,來看的時候正好上了。”許思甜也不介意和他說,不過如今的語氣,已經沒了過去的小人味道,只當他是普通的同鄉鄰居。
然而聽到陸明舶耳朵里,卻不是個滋味,他話里酸味難掩:“就高一見過一回,正好上還能認出來。”
許思甜也沒多想:“嗯,我給他送過水嘛。”
陸明舶冷哼一聲:“你還驕傲。”
許思甜:“?”
覺得陸明舶今晚的語氣怪怪的,但兒沒往吃醋方面想。
或許潛意識里都認為陸明舶不喜歡自己,從沒想過他會為自己吃醋。
許思甜想了想,又補充道:“噢對了,他那次籃球賽之后,還和我告過白,所以我們能認出對方來也正常。”
陸明舶:“……”
他氣不過,又酸了一句:“打算舊復燃?”
“啊?”許思甜抬眸看他,愣了下,而后一臉坦道,“人家什麼條件,我什麼條件啊,他爸媽都是大學教授,退休之后一家子都打算定居法國的,他自己又一表人才,學歷高工作好,我拿什麼和人家復燃啊。”
陸明舶皺起眉頭:“你哪比不上了,你家不也祖上十八代書香門第,你自己師大研究生,導師還拿你當寶,畢業了工作也差不了,市中心八百平的房子都睡了好幾年,他那條件算個屁?”
許思甜被他夸傻了,撓了撓頭,嘀咕了句:“聽你說的,我和他還門當戶對?噢對了,我還是學法語的,不僅門當戶對,還專業對口了。”
“……”
陸明舶第一次想把自己舌頭咬了。
那晚他說要留下幫忙,許思甜沒讓他留,客客氣氣地將他送走,態度十分疏離規矩。
他記得從前總喜歡用乎乎的小人語氣央著他“陸明舶你理理我嘛,陸明舶你笑一笑嘛,陸明舶你別不開心呀”。
而如今卻一口一個“謝謝”“不用了”“太麻煩你了”。
明明語氣禮貌平和,可一字一句卻像那螞蟻啃咬似的,讓他難極了。
連著半個月,陸明舶每天都往醫院跑,一天比一天早,只想那個同樣天天都來的李梁修一頭。
結果拜這李梁修所賜,他半點和許思甜獨的時間都沒有。
不僅沒有獨的時間,還得天天欣賞兩人聊天侃地,海闊天空。
臉黑得極其難看。
二月末,許良庸康復出院回了今塘。
陸明舶沒有了天天往許思甜跟前湊的理由,日日夜夜抓心撓肺,絞盡腦想出各種說辭約見面,許思甜皆用更加蹩腳的借口婉拒。
三月中旬,陳忌親自給陸明舶打了個電話,給他派了個應酬。
陸明舶這段時間的應酬了,為的就是騰出時間給許思甜,然而遲遲約不到人,很是頭疼。
陳忌知道他的況,沒等他拒絕,便先開口:“這頓飯其中一個合作方里有法國人。”
陸明舶拒絕的話到了邊,立刻咽了回去。
這已經是明示了,他當即沸騰地領了任務。
去之前,難得對著帽間的鏡子仔仔細細捯飭起自己,西裝革履,一不茍,領帶還特地挑了許思甜當初送他的那條。
到了定好的酒店包廂時,果然不出所料,合作方中因為有法國人,所以請了法語翻譯,而今晚來的法語翻譯正是許思甜。
只是沒想到的是,邊不僅坐著幾個法國人,還坐著李梁修。
這個人怎麼魂不散。
陸明舶斂了斂表座,期間面極沉,整場飯局下來話都一反常態得很,眼神直盯著對面那對男。
整場飯局下來,耳邊一半是聽不懂的法語,另一半則全是許思甜專業的翻譯聲。
項目聊得差不多了,一些合作方按照老習慣,開始勸起酒來。
陸明舶背后是浮沉建設,業人都得讓他三分,勸酒自然不敢勸到他這里,整張酒桌放眼過去只有許思甜一個孩兒,很快便了焦點。
李梁修低了嗓音同叮囑:“喝點意思就行了,不會喝別勉強。”
許思甜點點頭,還是承了對方的面子。
陸明舶被兩人這頭接耳的親樣氣得了后槽牙。
盯著許思甜的眼神更是明正大毫不遮掩。
見拿起酒一杯接一杯下肚,陸明舶的臉也一秒更比一秒沉。
待到第五杯時,他直接從座位起,闊步走到許思甜邊,手搶過手中酒杯,就著喝過的地方,仰頭替擋了。
一杯酒擋完,他偏頭垂眸看向,眼神中的火氣也開始有些難掩。
整場酒結束后,陸明舶直接略過李梁修,扯上許思甜手腕就直接將人帶出了酒店。
那力道像是帶著氣,許思甜怎麼也掙不開。
“陸明舶!你放開!你有病啊!”對他禮貌平靜了那麼長時間,終于在分手后,第一次沖他發了脾氣。
不知怎麼的,明明被罵了,陸明舶心頭竟然覺得有些痛快。
“李梁修讓你跟著來做翻譯?”陸明舶問。
許思甜:“不行嗎?”
陸明舶冷笑了下:“到底是翻譯還是陪酒?”
許思甜擰起眉頭:“陸明舶!”
意識到自己用詞不當,陸明舶了手心,臉仍舊是沉:“我不是那個意思。”
“從前我帶你出來做翻譯的時候,可從沒讓你被客戶勸酒。”他仍舊是氣不過,許思甜那點酒量,分分鐘就能被人放倒。
“我又不是不能喝酒。”許思甜倔強地回他。
“你他媽就五杯的量,五杯下去老子弄你你都不知道爽的。”陸明舶當真是被這種不心疼自己的態度氣到了,話一說出口,又驚覺不對,忙將態度放,“對不起……我只是不想看他們欺負你。”
許思甜雙眸一時有些失焦,彎僵笑了下,見的,說了真心話,話音輕輕的:“明明你欺負得最多。”
打那次之后,許思甜倒真不再接這類工作了。
從小膽子就不大,其實并不喜歡這種應酬的場合,加上又不會喝酒,從前跟在陸明舶邊的時候,沒遇到過這樣的事,如今才明白自己不太適合。
和導師進行了一系列通流之后,導師給的建議是出國換進修,回來之后便能留本校任教。
這樣的格,不擅際,留在相對來說純白的象牙塔中最適合。
許思甜思前想后覺得導師的建議確實不錯,出國這事便劃到了計劃之。
換的名額很早就下來了,導師曾和提過,不過那時想留在國陪著陸明舶,便不太興趣,如今父親病好了,和陸明舶也分手了,已然沒有太多牽絆,好在名額一直都給保留著。
李梁修知道準備去法國換之后還開心,同說他妹妹過些日子要結婚,到時候他也得過去一趟,正好一塊,同行路上也有個照應。
許思甜也嘆巧。
周五傍晚,陸明舶打來電話,問晚上有沒有空,愿不愿意賞臉陪他一塊去個活。
許思甜和他禮貌地道了抱歉,說已經有約了。
陸明舶在電話里連說了幾句對不起,覺得有些好笑,解釋說自己不是因為生氣找借口,是真的有約了。
許思甜后來回想過,覺得他其實也沒做錯什麼。
只是巧運氣不好,被自己喜歡上了,又巧,他喜歡的其實是別人。
兩人關系存續期間,他除了不太熱主之外,也沒什麼其他大問題。
僅僅只是不喜歡而已。
過年那陣,他來醫院照顧父親,起早貪黑也算是盡心盡力。
兩人分得很面,許思甜沒拉黑過他的一切聯系方式,只是剛分那陣還比較死腦筋,不愿意接聽他的電話,到后來漸漸釋懷,便也沒有這方面的堅持了。
然而這樣的一切卻讓陸明舶愈心慌,他寧愿同自己發脾氣任,寧愿慪著氣,寧愿因為恨自己而不接電話,因為不想見他才拒絕赴約,也不愿真真正正將他劃分到應該禮貌客氣的普通人當中,不再給他任何特殊的緒。
許思甜今晚確實有約,李梁修讓陪著一塊去個拍賣會,想給他妹妹拍件新婚賀禮,到時候帶到法國去,讓以孩子的眼幫忙挑一挑。
去之前,許思甜稍稍打扮了下,換了自己從前喜歡,但已經很多年沒嘗試過的旗袍,溫婉淡雅,和當初那個喜歡悄悄學著周之晴的判若兩人。
卻更令人眼前一亮。
令沒有想到的是,等到拍賣會場時,竟然意外遇到了陸明舶。
原來他說的活便是這個。
陸明舶看見邊站著的李梁修時,神經幾乎是下意識繃起來,看向許思甜時,話里又多了幾分無奈:“本來想帶你來挑挑看,有沒有合心意的東西,拍幾樣帶回去,到時候放在臨湖那棟房子里擺擺。”
許思甜睫了下,臨湖那棟房子,原是設想中的婚房。
可惜他倆緣分到底淺了些。
更令他們沒有想到的是,這場拍賣會不僅偶遇了彼此,甚至還看到了闊別多年沒再見過的周之晴。
周之晴著一席低晚禮,般的紅,栗短發扣在耳垂之下,一如既往地嫵吸睛,只不過眸中沒有多彩,神也難掩疲憊。
邊挽著的男人看起來五十出頭的模樣,男人刻意湊近的親昵,莫名令人到些不自在。
周之晴面上帶著討好的笑容,卻誠實地稍稍往后躲了幾分。
不過一切的疲憊抗拒,眸中無,在看到陸明舶和他邊不遠的許思甜時,統統都不復存在了。
邊那男人正巧被友人拉著攀談,周之晴落單之后,立刻揚起勝利者的笑容,朝許思甜走來。
周之晴清楚地知道過去陸明舶對自己的,也早就看出來許思甜對陸明舶的慕。
自詡是這個三人食鏈的最頂端,明明前一秒還在富商邊伏低做小,后一秒就沖許思甜揚起了高貴的下。
“真巧。”周之晴笑道。
陸明舶早就知道周之晴前段時間跟了個老男人回了北臨,此刻見到也并不意外,只隨意點了個頭,視線便重新回到許思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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