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陳忌輕嗤了聲。
隨后視線意味不明地,從端坐在飯桌前的周芙上懶懶掃過。
小姑娘下意識屏住呼吸,目沒敢在他那多停留半秒,手心攥著。
年隨手將板凳拖出來,漫不經心往上一坐。
木頭在地上劃出悶響。
也不知是怎麼驚擾了這位城里來的氣公主。
就見那肩頭不自覺瑟了下,而后將頭埋得更深。
“哎喲,你們看我這記。”盛了碗飯出來,放到陳忌桌前,“都忘了給你倆介紹了。”
“這是我家孫子,陳忌。”老人家沖周芙笑了笑,又看向邊上已然拿起筷子開吃的年,“這是你媽媽先前發小的兒,周芙,這往后要在咱們家住上一陣,阿忌,你這個做哥哥的,要好好照顧妹妹的。”
陳忌:“……”
周芙:“……”
沒察覺出兩人之間異樣的氣氛,憐地給周芙添了幾筷子菜后,回憶又涌了上來:“說起來你倆小時候還見過呢。”
“那會兒你才幾個月大,來家里玩的時候,阿忌自己都走不穩,還總喜歡和你媽媽搶著抱你,尿他一,他也樂呵呵的不肯撒手。”
陳忌:“……”
周芙:“……”
整頓飯下來,自顧自地說著話,也沒管兩個小的是否應聲。
臨下桌前,再對周芙提了一回:“你媽媽剛剛打電話來說,你的學資料替你收拾進來,說是發給你了,一會兒讓阿忌帶你去打印,別擔心。”
“好。”
終于開了第一次口,嗓音怯生生的,聽起來乖得要命。
老人家一走,桌上又恢復一片寂靜。
陳忌吃起飯來沒那麼講究,吃相有些糙,看起來卻讓人覺得很有食。
三兩下掃一碗,起準備去廚房再盛一碗時,下意識往周芙那頭掃了眼。
與他相比,這丫頭吃起飯來,就顯得過分優雅斯文了。
明明埋頭吃了那麼久,整碗飯還跟沒過似的。
陳忌懷疑吃米粒得一顆一顆數著吃。
貓吃得都比多。
等到他幾碗吃完放下筷子,視線再度掃向周芙。
米飯終于下去了三分一,碗邊悄悄挑出來一小堆辣椒放著。
年眉梢微垂,半晌收回眼神。
吃完了卻沒走,懶懶地坐回位置上。
也沒玩手機,就那麼安靜地等著。
幾分鐘之后,周芙才意識到不太對勁。
打從幾小時前第一次在島外上,便約能察覺到,眼前的年似乎對帶著點莫名的敵意。
多有些怕他。
想到方才臨下桌前的囑咐,周芙心張糾結許久后,小心翼翼抬眸。
見陳忌看過來,立刻又別開眼神,羽睫輕,心臟跳得厲害,像是鼓足了極大勇氣,才敢同他開口:“你……你不用等我也沒關系,我一會兒可以自己去……”
四周靜謐了一瞬,只聽得見窗外繞著翠綠樹梢的蟬鳴。
半晌,陳忌淡淡開口,語氣果然如想象中冷:“誰等你了?老子等你的碗筷。”
尷尬和難堪迅速在周蔓延,周芙只覺得臉頰燒得火辣辣。
努力加快速度,沒想幾口過后,嗆得眼淚都忍不住掉了幾顆。
年一腳里氣踩著板凳,半個子懶散靠墻,黑碎發散落額前,閉目養神。
聞聲,眼皮子掀了掀,不咸不淡地諷:“有人和你搶?”
周芙:“……”
小半碗飯好不容易吃完。
陳忌慢悠悠起,面無表手將碗筷收走。
周芙雖從未做過這些事,可畢竟如今寄人籬下,還是忍不住小聲道:“我來吧……”
然而他像是沒聽見似的,利落收完桌面,端著碗筷轉就走。
下意識跟在他后,一塊進了廚房。
見他將手中碗筷全數浸到滿是泡沫的洗碗池,周芙沒多想,忙出手來要幫忙:“我幫你一起。”
白皙細的雙手到洗碗水的一瞬間,手腕忽地被旁年一把攥住。
他眉心擰了擰,神一頓,很快回過神,結上下了下,最后語氣十分嫌棄:“滾出去,別給老子添。”
這公主一看就氣得要命,能幫個屁的忙。
周芙長這麼大,也沒遇過這麼兇的人,心里還犯怵,沒敢再熱臉冷屁|,小心翼翼回了臥室。
臥室在二樓走廊的盡頭。
里頭陳設簡單,但干凈整潔,被褥嶄新平整,約著太暴曬過后暖融融的味道,想來是蘇秀清提前替準備過,沒有什麼需要手打掃的。
原本打算先把行李收拾收拾,等想起行李箱還沒從一樓拿上來時,虛掩的木門被門外的人敲了兩聲響。
周芙沒敢讓人等,趿著拖鞋,啪嗒啪嗒幾步小跑到門后。
開門的一瞬間,陳忌高大的子一下撞眼簾。
他表仍舊淡淡,小臂線條結實有力,隨手將行李箱往門前一放,還沒等一句“謝謝”說完,轉便進了隔壁房間。
一句廢話都懶得多說。
幾分鐘之后,周芙想起了蘇秀清的叮囑,見天已然漸漸昏暗,忙抓上手機準備出門。
出了臥室,經過隔壁那個虛掩的房門,再從木質樓梯下到一樓,一路上都沒再遇到那個冷冰冰的年。
暗自松了口氣,哪想才走前廳,陳忌微沉的嗓音便從不遠的院子里傳來。
周芙悄悄順著側窗看出去。
就見年里氣地叼著煙,懶懶靠在庭院柵欄,眉眼間了點先前見過的冷,可那野勁仍舊怎麼藏都藏不住。
蘇秀清見狀,嘮叨了他兩句:“怎麼又,多大年紀就不學好?”
陳忌沒當回事,吊兒郎當扯著角笑了下:“兩口解解辣,今晚的菜您辣椒放多了,不了。”
“得了吧,又找的什麼借口。”
“真的,明兒放點兒唄老太太。”
“行行行。”蘇秀清拿這個孫子沒辦法。
周芙在原地愣了會兒,等回過神來才發現,外頭站著的年已然將煙掐滅。
眼神過側窗,冷冷掃進來,停留在上。
滿臉寫著“給老子快點”這幾個大字。
周芙心下一,忙小跑出去。
見人出來了,他也沒多說什麼,默不作聲領著拐過一個巷子口,手機忽地響了起來。
陳忌接通電話,語氣也沒多客氣:“什麼事?”
“哪?”
“現在麼?”
他下意識偏過頭,瞧了眼乖巧跟在邊,慢吞吞墊著腳尖過水坑的小姑娘:“有點事兒。”
周芙聞言抬眸,待他將電話掛斷后,自覺道:“我自己去也行。”
陳忌居高臨下睨著,安靜了兩秒,也沒堅持,抬手給指了指方向:“往前走到底,右拐,過一個小橋有家小網吧,里頭能打。”
兩人就地分頭走。
今塘島是個小鎮,地方不算大,不似北臨那邊的車水馬龍,夜里八點一過,路上便顯得清清冷冷。
昏黃的路燈將周芙的影子拉得斜長。
獨自走了一段路之后,才驚覺四周靜得發慌。
心下忽地沒了方才跟著陳忌時的鎮定。
腳步也加快了不。
好不容易找到網吧,從里頭打完資料,走出店門的一瞬間,茫然地在原地站定。
方向極差,方才一進一出,此刻已分不清回去的方向。
周芙猶豫許久,選了條線較亮的街往前走。
晚飯過后,今塘剛下過一場小雨,這會兒地上大大小小的水坑不。
低著頭,小心翼翼地走,沒注意到越走越偏。
經過小巷拐角時,還是不小心踩了一腳污水。
旁線暗,忽地來了句氣急敗壞的罵聲:“艸,誰特麼濺你爹一水!沒長眼睛啊!”
周芙被這突如其來的辱罵嚇了一大跳,道歉都有些結:“抱、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嗓音一出,罵聲忽然停了,轉而變為流里流氣的腔調:“喲,是個小啊。”
邊上有人附和:“我看看,還真是!哥,這姑娘咱先前沒見過啊,而且……”
對方目猥|瑣地掃了眼周芙上的私高制服,低了嗓音:“這穿的怎麼還和片兒里一個模樣?”
幾個混混的笑聲愈發污濁:“小,道歉可不是這樣道的哦。”
為首的已經忍不住沖出手。
手里攥著剛剛打好的資料,下意識用來一擋。
幾張紙輕輕松松落到對方手里。
周芙一下慌了神,扭頭便想往人多的街道跑,哪想手腕瞬間被人抓住,直直往后扯。
和先前陳忌握住的力道不同,此刻的只覺得自己的骨頭都要被人碎了。
“跑什麼啊小?你這歉都還沒道完就想跑?”
這雙手是用來彈鋼琴的,被混混狠狠著,兒使不上半點勁。
對方人多,知道跑不掉,似乎也不和心急。
兩邊僵持間,不知從哪飛來了顆石子,正正砸中那只攥住周芙的手臂。
石子力道似乎極大,周芙只覺得手腕一瞬間重獲自由。
接著便聽到那小混混暴躁的哀嚎:“我去!哪個王八砸你爹!”
還沒等眾人反應過來,陳忌不知何時,已然出現在這狹小的巷口。
年個頭比那混混高上一大截,明明還是那個漫不經心的懶散樣,氣勢卻莫名人一籌,力氣似乎也大得駭人,面不改,輕輕松松將對方雙手反剪在后。
只稍稍一抬,那幾秒鐘之前還在耀武揚威的混混,頃刻間便不控地往地下跪去。
明明對方人多,卻沒一個敢繼續上。
似乎有人認出了他,嗓音抖著:“忌、忌哥?”
“誰他媽是你哥。”陳忌手上稍稍加了點力道,那地上的人便立刻齜牙咧,年沖周芙抬了抬下,“這公主氣得要命,不就哭,能煩死人,你們他媽也敢?”
明面上是對的嘲諷,可字里行間的警告和威脅,是個人都聽得出來。
說完,滿臉嫌棄地將那混混的手撒到一旁:“滾。”
幾個人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落荒而逃。
然而才跑出半截,年輕蹙起眉,語氣帶著些不耐煩:“等會兒,東西還回來。”
很快,幾張a4紙到了他手上。
陳忌懶懶往資料上掃了眼,目便是周芙彎著微笑的兩寸證件照。
他目定定睨了片刻,隨后轉頭看向那個正躲在自己后,悄悄抹眼淚的小姑娘:“這份臟了,進去再打一份。”
周芙羽睫上還沾著水珠,乖巧地點點頭。
陳忌慢悠悠墜在后,默不作聲陪著一塊去。
站在店門前等待的空檔,不經意往里頭掃了眼,見正認認真真地和老板說著話,垂眸再瞧了眼手中資料上的兩寸照片,面不改,仔仔細細,將文件折小份,放進了口袋。
隨后幾步進店里,替掃碼付了錢。
周芙見狀忙道:“我自己付就行——”
“廢話,老子沒那麼多耐心等你。”他語氣仍舊冷。
周芙將話咽回去:“給、給你添麻煩了……”
陳忌:“你還知道自己是個麻煩?”
“……”
兩人一塊出了網吧,陳忌一聲不吭,周芙也不知道他準備去哪。
可剛剛才經歷過方才的事,這會兒沒膽子一個人走。
年長步子大,兩人很快落下一段距離。
周芙垂著頭,小心翼翼跟在他后,沒察覺他是何時放緩腳步的。
直到額頭撞上他脊背。
滿臉抱歉地抬頭,尷尬地不知該說什麼好:“你、回家嗎?”
陳忌眼尾微沉,掃了眼滿是泥點的白包裹的腳踝,不知什麼時候被劃破的口子,半晌淡聲道:“先去趟超市。”
周芙立刻開口:“好巧,我也是去超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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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猶豫過,我回頭直面我的一絲希望,依舊無人問津。后來大霧四起,你說你很愛我,可為什麼你的愛比霧還淡,淡到我都看不清。——沈念,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