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拱手目送著符羽的背影走遠，目朝不遠的花圃掃了一眼。

莫言此人不但聰明，心細如發，更是一等一的高手，數十丈外的呼吸聲，本逃不出他的耳朵，不過，他現在可沒時間拿人，剝了職更無權指揮紅衛。

他心中早已盤算過了一遍，就算自己和符羽的談話那藏在花圃中的人聽去了一星半點也無妨，重要的話都是低了聲音說的，不重要的那些聽便聽了。

符羽一走，親衛便快速圍了過來，有人了聲，“大人。”

莫言斷然道：“罪臣已經被奪取職，如今已是戴罪之，哪還有什麼大人？”說完方才收回視線，看了眾人一眼，高聲道，“把枷鎖拿來，給罪臣戴上，即刻起程回京。”

“大人……”親衛突然盡數跪倒，“都已經到了這個時候，大人……”

莫言知道這些人想的是什麼，說出來便是大逆不道，厲聲打斷道：“都給我起來！紅衛辦案一向如此，不能因我一人廢了規矩，諸位都是紅衛的柱梁，不要枉負了圣上的信任。”

眾人不語，跪在地上皆不。

莫言嘆了口氣：“難道要我這戴罪之，給諸位跪下才能給我戴上枷鎖麼？”

親衛嚇壞了，不敢不依，拿來枷鎖給莫言戴上，一行人匆匆離開了書院。

紅衛與莫言前腳剛走，后腳消息就送到了書院各，各人心不同。

此時的欒云飛站在閣樓上，目送著莫言消失在夜中的影，目中流出的既有敬佩，也有欣賞。

莫言以戴罪之履職，曠古有，只是他不明白圣上既然排除萬難，將一名死囚在行刑前撈出，委以重任，卻為何在眼下最關鍵的時刻，又要收回命，再將他打死牢？

為軍人，素來以服從為天職，欒云飛不去揣度圣上心意，只是朝著莫言的背影，默默行了個拱手禮，心中想著，希此行能逢兇化吉。

六道金字牌急遞將整個書院攪得沸沸揚揚，學子們人人都在議論此事，就連兩耳不聞窗外事的魯俊辰也跑去別的齋舍打聽，打聽完回到了齋舍，看到江川正在燈下看書，趕跟他分。

“……重點是，紅衛的人，居然給莫言剝去了麒麟服帶上了枷鎖……”魯俊辰嘆了一聲，“適才還是閣領，轉眼就了階下囚，這紅衛真不是人呆的地方，雖說位高權重吧，可也瞬息萬變，一不小心，小命不保。”

“是麼？”江川視線從書本上移開了一點，眼前不浮現出了莫言的影。

“是啊！我親眼所見那還能有假，大家都在議論，說莫言此行定是兇多吉……說他辦案的時候得罪的人太多了，江湖上早就有人下了追殺令了，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只不過以前他是門中人，沒人敢手罷了，這下他被下了職，江湖中那些殺手定然蠢蠢……”

說道這里，魯俊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兒，工匠的職業病又上了頭，他拿起筆墨，一邊畫一邊道，“我瞧著莫言上的那副枷鎖倒是個好件，一看就是良匠打制，以往我們見到的枷鎖鐐銬往往制濫造。尤其是前朝的枷鎖最是殘酷，因為前朝重刑罰，要求工匠制造枷鎖要重達150斤……150斤吶，是那麼重的枷鎖戴到犯人的上，就能把人活活死，更不要說那東西卡在脖子里了。卡住脖子的地方，要求只能有碗口大小，那樣的話，就會合在犯人的脖子上，若是大了工匠便要罰……那樣的一副枷鎖戴在犯人的上，往往極易造犯人呼吸困難，最后活活窒息而亡……”

但凡說到這些，魯俊辰就滔滔不絕，他才不管江川有沒有聽，自顧往下說去：“但是紅衛的這幅枷鎖就不同了，首先設計得就很完，卡住脖子的地方空間大，下面有兩個凹槽套在了人的肩膀上，固定住枷鎖的位置，不至于勒住脖子，既防止了犯人逃跑，又不至于讓犯人窒息……真是一幅別匠心之作……你看就這樣。”

魯俊辰擱下筆，將畫作‘枷鎖’拿給江川看，還負責講解各的功能和巧思。

江川撇了兩眼，隨口問道：“聽你的意思，這樣的一副枷鎖從此地戴到京城，能不傷人的分毫？”

魯俊辰：“按理說是這樣的，我看著那副枷鎖也就三五十斤……”

兩人正說著，符羽進得門來。

符羽與莫言分開后，心苦悶，不知不覺便走到了練兵場，不想竟到了正在練兵場上自我訓練的陳烈，陳烈也看見了他，于是兩人坐在練兵場邊就聊了聊。

符羽跟陳烈聊完之后，急匆匆跑回齋舍，一進門聽見魯俊辰和江川在討論莫言一事，魯俊辰正在興頭上，生怕符羽還不知道此事，趕忙將給江川講過的話，又給符羽講了一遍。

符羽哪有心思聽他嘮叨，沒等他講完，便揮手打斷，拉了把椅子坐在江川的旁邊，說道：“我問過陳教頭，軍事練中的武訓練包括刀、槍、劍、戟等；能訓練中的負重行軍跑、摔跤等；隊列陣法里的方陣、圓陣、數陣、雁形陣和疏陣等，以及技能訓練中騎，每一項只要進前三甲，便會加分，武訓練、能訓練、技能訓練這三樣個人加分項，相較于隊列陣法屬于全伍加分項更簡單一些，還有一項也能加分，就是因特殊技能到教頭夸贊。”

他一邊說一邊扳著手指，每一句話都擲地有聲，“只要從現在起，每一分都牢牢抓住的話，不愁積分到不了前三。”

江川還未說話，魯俊辰先開口了，他一向是個實在人，直接潑冷水：“什麼？前三？我聽聞別的伍中有人至今未被扣過一分，這怎麼跟人家比？”

很顯然，這盆冷水潑得很不是時候，符羽怒道：“怎麼就不能比了？”

魯俊辰立即慫了，推了推眼鏡兒，“我說的是實話嘛，當下已是天差地別，想要逆襲，無異于癡心妄想……”

符羽怒道：“你不也癡心妄想做木甲伶衛？”

魯俊辰他這麼一堵，不再言語了，默默坐回了角落里，繼續研究怎麼制作木甲伶衛去了。他甚至擔心符羽的說話會吵到自己，手在棉被里捻了兩團棉花塞進了耳朵里。

符羽轉過臉，看著江川，道：“全書院只有你和我的積分最低，聯手如何？”

許久，江川才問道：“你是想見到圣上？”

符羽了拳頭：“沒錯！”

江川不語，只是抿了抿。

符羽：“實話跟你說，只有以此績，我才能見到圣上。只有見到他，才能要求他釋放莫言！”

江川還是不說話。

符羽知道說服江川不那麼容易：“我幫過你一次，這一次就當做你還我人。”

江川依舊不語。

符羽急了，站起來回走了幾步：“就在剛剛，江兄才跟我說過，讓我不要幫西梁人遞刀子損我大瑨，不能讓親者痛仇者快。這些話是不是你說的？”

江川終于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