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嫵并未回頭,佯作不知地問:“哪一出?”
陸行章腳步微頓,不再追問,反而問了另一個問題:“不請醫,你就能證明疫病與你無關,為何非要提醒他們?”
他的問話很輕,融在風中,話音落后一片寂靜,仿佛不曾發問。
孟嫵的腳步倒是慢了下來,緩緩道:“柳嫂子他們不該經歷這些。”
醫學沒那麼發達的現在,哪怕只是常見的流,也會被惶恐的村民們加工包裝災星降世,若是坐實了陸的事,只怕他們以后不會好過。
“要是方大嫂真的牽來一頭壯年豬,你打算怎麼辦?”陸行章若有所思,又問道。
提到這事,孟嫵勾笑了笑:“不會的,因為足夠蠢。”
陶春花這個人太好預測,比書里還要自私跋扈,已經蠢到孟嫵有點可憐的地步了。
那日答應弄來豬,孟嫵就料到會想法設法以次充好,不過這麼次的豬也著實超出了孟嫵的想象。
陸行章怔忪看著那漫不經心的諷笑,與過去那副窩里橫的模樣完全不同,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化的?
“怎麼不說話?”孟嫵偏頭與他對視,笑容盈盈。
“沒什麼好說的。”陸行章避開眼神,提步率先走了。
孟嫵癟跟上,出于擔心還是嘮叨了幾句:“等下做完消毒再進家門,雖然不嚴重,但玉兒不能染。”
“知道了。”
要治愈不難,難的是做到不互相傳染。
孟嫵之所以非要去陸那兒問個清楚,也是還陸和一個清白,雖然目的只達到一半。
村里仍有流言孟嫵是背后黑手,孟嫵只當沒有聽見,每日采藥治病熬藥,奔走在染癥狀的人之間。
為了盡可能減對家里三個弟妹的威脅,打算暫時借住在方大力家,不顧方大力的拒絕堅持付了租金。
“孟大夫在方大力家?”村民照例來找人,聽到這消息都愣了下,隨后神莫名地離開。
陸行章思緒微轉,叮囑陸玉陸斐別跑后也跟著去了方大力家。
孟嫵正在開藥方,方大力在旁邊打下手,看到陸行章過來,兩人都有點詫異。
“不是讓你在家待著嗎?”孟嫵把藥遞給村民,回頭問陸行章。
“怕你忙不過來。”陸行章雖然是這麼答著,但眼睛卻盯著方大力,半晌后道:“方二哥不如暫住我家,玉兒小斐需要人照顧,我來幫孟嫵。”
孟嫵配藥的手頓住,才來方大力這里兩天,陸行章就開始懷疑了?
垂眉嚴肅解釋:“我和方二哥不會有什麼的,你放心。”
“我知道。”陸行章回答得也很快,猶豫片刻后才道:“但是村民不知道。”
正在等藥并心懷揣測的村民不安地轉眼珠看向遠方。
方大力包藥的手僵住,面上出點不好意思來,主道:“是我沒有考慮周全。”
孟嫵無端想到陸行章先前的話,或許的確不該把方大力牽扯進來。
從腰間掏出一貫錢遞給方大力,面帶歉意地道:“那就麻煩方二哥暫時挪步陸家了。”
不容方大力拒絕,直接把錢塞在了他的手心。
方大力仔仔細細的整理好剩下的才離開。
下午,孟嫵照常準備著藥,琢磨著這幾天新病人的增速似乎緩下來了,算算日子應該很快就能平息。
忽然出現一片嘈雜聲,抬眼去,怔住,十來個村民糾集一起,氣勢洶洶地朝走來。
“孟嫵!你騙得我們好苦!”
“沒想到陶春花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
他們一個比一個嗓門大,紛紛聲討著孟嫵。
孟嫵一頭霧水,不等反應過來,其中一個人忽然猛沖過來,砸向看診的桌子。
陸行章快步攔在跟前,按住那人的手,不悅沉聲道:“你想干什麼?”
許是他散發的戾氣過重,那人一時愣住,張了張沒說出話來。
“孟嫵你還騙我們?我都看到你給方大力錢了,你早就和他商量好了分贓吧,搞出這疫病來,他借著幫你采藥的名義還能賺點快錢!”
有一人在后面惡毒猜測。
孟嫵看去,正是張哥。
“我謝絕了方二哥幫忙采藥的好意,剛才的錢只是租用他的房子,僅此而已。”孟嫵冷靜地反駁。
張哥已經走到最前面,滿臉憤恨地:“租用房子就能得一貫錢?這種好事怎麼不落在我上?”
孟嫵不怒反笑,眼里流出譏諷:“我真是為你的愚蠢到可惜,你愿意承擔染疫病的風險,我當然也能租用你的房子。”
“畢竟這來來往往的病人,指不定哪個就傳染給你,到時候你整間房子可能都會充滿疫病,你敢嗎?”
這些話曾經也和方大力說過,不過方大力并不在乎,很爽快地答應了。
張哥聞言尷尬,很快又嚷嚷著:“你說的我就要信?鎮上誰不知道你謊話連篇啊?”
“信與不信,是你的事。聰明點的,現在就該出門,你沒發現陶春花那個惹事的這幾日都不出門了嗎?”孟嫵歪頭笑笑,并不把張哥放在眼里。
陸行章蹙眉隔開孟嫵和張哥,聲音平和:“你有任何疑問,拿著證據去找村長,別在這里胡鬧。”
“找村長有什麼用,村長能退我們錢嗎?”張哥一心只想要錢,對孟嫵道:“只要你把錢雙倍退給我們,我們就既往不咎,否則我們要讓十里八鄉的鄉親都知道你的惡名!”
“對!退錢!”
孟嫵冷漠地著他們,疫病不可怕,可怕的是這些想法設法混水魚為自己討好的人。
眼神驟然鋒利,示意陸行章去后,對他們嗤笑了聲:“得了便宜還賣乖,你們可真行啊!要錢?可以,那我們來算算賬吧。”
張哥梗著脖子:“算就算!”
“疫病我攏共收了你二錢,但此前你人突發舊疾找我拿過三回藥,共計五錢,那時你總哭窮,我便心沒收。
現在刨除疫病二錢,你還要倒給我三錢,拿來吧。”孟嫵仔仔細細算好,手氣定神閑地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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