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下午,皖城一陣喧囂。
陸遠騎乘戰馬,意氣風發,招搖過市。
邊親衛一個個如狼似虎,氣勢洶洶。
但這些百姓們早已司空見慣,還不足以讓他們驚訝。
主要是后方,大群牛羊數以萬計,儼如洪水過境,一發不可收拾。
一頭頭豬哼哼直,一只只綿羊咩咩聲起,此起彼伏,不絕于耳。
一個孩騎乘在高頭大馬上,本就異常惹眼,此時小臉繃,手忙腳,指揮著一群騎兵驅趕牛羊,顯得格外怪異。
“陸大人這是了誰家的皮,弄來這麼多牛羊!”
“別胡說,陸大人對我等百姓恩同再造,什麼皮!”
“不,老夫只是疑,陸大人要把這些牛羊弄哪去……”
百姓們吵吵鬧鬧,沒事兒的競相尾隨,甚至幫著驅趕牛羊。
陸遠一路到了喬府,但見喬府大門敞開,不由分說,直接帶著眾人一擁而。
喬景正在門樓上端坐,抻著脖子向外張,見著烏泱泱一群牛羊,面沉似水。
“這個混賬小子,要把這些牛羊當彩禮嗎!”
喬景嘀嘀咕咕:“他祖父已經將彩禮備好,他還弄這麼多牛羊,搞出這麼大靜,旁人見了,還以為我喬家缺這一點錢財呢!”
牛羊價格并不貴,以他在陸遠上的投資,十倍百倍猶有過之,哪在乎這些牛羊!
只是他看眾人已經府,不及多想,臉一換,頓時慈眉善目起來,匆忙趕往客房。
客室中,檀香裊裊,茶香四溢。
陸遠見到喬景,頓時躬施禮:“小子見過岳父大人!”
喬景虛手微抬,笑瞇瞇道:“別客氣了,你也不是禮數的人!你弄這些牛羊過來,是怎麼回事?”
“小子要迎娶婉兒,此為彩禮!”
陸遠大馬金刀落坐,笑著解釋。
彩禮就是三書六禮中的納征,但漢人說話并不是文縐縐的咬文嚼字,否則沒讀過書的百姓就沒法說話了。
只是因為書寫價格昂貴,才有了文言文,方便文字記錄。
喬景臉一黑,語重心長道:“賢婿,你有心了,但太守大人已經送過彩禮!世人常說我喬家萬貫家財,你不會真信了這萬貫的虛數吧!”
老狐貍心中一陣發悶,怎麼會有這種混賬,竟然把豬當彩禮,豈有此理!
“岳父大人說笑了,此彩禮,實為萬金不易!”
陸遠樂呵呵道:“婉兒之前發明饅頭,但其實還發明了包子,只是苦于食不多,沒有一并拿出。現在有此開端,又有大軍在天柱山狩獵,時候正好!”
他說著,便將包子的制作三言兩語,講述一遍,原理簡單,自然一點即通。
“這是婉兒發明的?”
喬景呆了呆,不由眼睛一亮,深深點頭:“賢婿當真有心了!”
這老狐貍當然知道,所謂婉兒發明,只是托詞而已。
此次送來的,不是牛羊,而是包子的制作方法,是價抵萬金的生意!
陸遠喝著茶水,心不在焉,左顧右盼,就差把“婉兒在哪?”四個字刻在腦門上了。
“賢婿……”
喬景輕咳一聲:“之前是大行不顧細謹,這才讓婉兒到縣衙幫忙,但現在你們大婚在即,你迎親時,總不能讓婉兒在縣衙逛一圈吧!”
陸遠一陣郁悶,那這次豈不是帶不走婉兒了!
不過這老狐貍說得有理,他要真把婉兒從自己室接出來,豈不讓喬家,甚至婉兒都了廬江笑柄。
“不知是何日大婚?”
陸遠尷尬問道,這事是他祖父辦的,往往都是擇吉日,只是從前婉兒就在他邊,他本無需考慮!
喬景看陸遠一副猴急的樣子,心中一陣煩躁,面卻依舊慈祥,笑瞇瞇道:“三日后!”
“三日后……”
陸遠心中稍寬,樂呵呵道:“雖然晚了點,但也夠小子準備一些事了!”
他本來想著封城一日,以雷霆手段,白日解決莊園家丁,晚上就對各商行手。
但現在大婚改到三日后,他其余計劃倒可以提前一些,將解決商行的影響盡量降低。
喬景心中一陣不耐,這混蛋就這麼明目張膽,當著自己的面,急著拱自家白菜嗎!
三日時間,竟然還嫌晚!
“賢婿近日有何打算?”
喬景漫不經心道:“騎軍備已經妥當,只差一些鄉勇壯丁,此事應該不難吧!”
“小子與婉兒大婚,如此天大喜事,自當予民厚禮!”
陸遠笑呵呵道:“岳父大人不妨做好包子,婉兒大婚之時,皖城同慶,所有見證百姓,皆可大吃一天,最后任由雙手抓取帶走,無論來自哪里,都將一視同仁!”
喬景怔了怔,這和上次送饅頭,倒是有異曲同工之妙!
經由百姓宣傳,包子之名必然不脛而走,無需他宣傳,便能賣遍揚州。
之前的饅頭生意,已經讓他嘗夠了甜頭,甚至商行生意都無心打理,一門心思招人蒸饅頭,卻依舊供不應求。
現在再加上包子生意,喬家商行甚至可以關門大吉了,將人手全都調到新生意里。
唯一讓他芥的,就是這小子明明也在從中取利,賺取名聲,卻總是讓他喬家出。
予民厚禮,吃席一天,連吃帶送。
別說現在這些牛羊,就是加上陸康送來的那些彩禮都不夠,饅頭賺到的甜頭都得一腦送出去。
他揣一番,突然一陣驚愕,失聲道:“賢婿,無論來自哪里,都一視同仁?”
陸遠正點頭:“岳父大人明見!”
“你這是要挖廬江的墻角啊!”
喬景輕吐濁氣:“龍舒與居巢近在咫尺,那些百姓前來,見到皖城此此景,他們還肯走嗎!”
“岳父大人說笑了,廬江本是一家,何來挖墻腳之說!”
陸遠大義凜然:“臨縣百姓生活艱辛,祖父每每慨落淚,現在皖城能給他們一條生路,小子義不容辭!”
喬景微微沉,對于陸遠的大義凜然,他自然一個字都不信。
不過陸遠既然敢盯上臨縣,那麼皖城的幾個世家商行,肯定已經不是威脅了。
而且這小子說得沒錯,廬江本就是他陸家的,他要是能把百姓都召集起來,陸康高興還來不及。
如果能讓皖城人丁興旺,對他的生意也大有益。
關鍵是其他世家,他們家族子弟舉孝廉仕,任職各個縣的縣令縣尉,如果縣中百姓都被人拉跑了,他們豈會善罷甘休!
只是這種事他不想細問,免得再被這小子一語噎住,顯得他毫無所知。
“岳父大人,予民厚禮,一頓飽餐還不夠!”
陸遠再次笑道:“小子與婉兒大婚當日,皖城醫館自有華佗坐鎮,大小郎中無數,為所有見證百姓診斷治病,不收分文!只是藥材需要岳父大人提供下!”
喬景老臉一沉:“賢婿啊,藥材可不比包子饅頭這些吃食啊……”
老狐貍心中一陣絞痛,這臭小子做人,賺名聲,怎麼總要他喬家出!
藥材豈能與吃食相比,往往一味藥材,可抵萬個饅頭了!
“岳父大人多心了,此舉實是一舉三得!”
陸遠智珠在握:“其一,是小子與婉兒的名聲,其二,是皖城醫館第一次亮相,其三,喬家與醫館合作,借醫館招牌,以后這附近的藥材生意,都繞不開喬家了……”
喬景臉變幻,老臉迅速恢復常態,慈眉善目起來。
之前縣衙將山中藥材都賣給了他,他也一直從中獲利,不過利益相比饅頭無關痛。
但藥材生意,一本萬利,他實則覬覦已久。
只是經營藥材需要口碑,沒有強大的信服力,誰敢到買治病救人的東西。
這種口碑往往是由幾代人積累出的信譽,他對此也有心無力。
如果按照這小子所說,借勢華佗這個神醫,口碑扶搖直上,那藥材生意,自然能順風順水,大把斂錢!
“賢婿說什麼呢,見外了不是?我們翁婿之間,何須解釋這麼清!”
喬景老臉火熱,角差點咧到耳朵后面,笑瞇瞇道:“就單單為了你和婉兒的名聲,老夫也自會砸鍋賣鐵,全你們,此事你不必擔心,喬家必然全力支持!”
陸遠哈哈大笑:“多謝岳父大人厚!”
翁婿之間一陣寒暄,品茶論道,其樂融融。
隨意聊天間,便將果酒替代糧食酒一事商定,喬家隨便釀果酒,有多,陸家商行收購多。
價格自有商行東主去談,無需他們幕后盤的費心討論,免得傷了和氣。
就算兩家商行的東主為了價格打生打死,他們依舊能言笑晏晏,換個東主繼續談。
正如后世談判,大佬從不會臉紅脖子地與人討價還價,出面的始終都是馬前卒。
“岳父大人,予民厚禮,還需廣泛傳播,才能落到實地!”
陸遠悠然笑道:“小子之前聽婉兒所言,正在研究紙張,甚至印刷技,時日已久,想來婉兒必定有所小,不知婉兒何在?”
他說著,便將宣紙與活字印刷著重解釋了一遍,直聽得喬景瞠目結舌,臉變幻,晴不定。
喬景著實被宣紙和活字印刷震驚住了,兩種東西他聞所未聞。
此時的紙張價格昂貴,朝廷出公告都無法四張。
而且紙張質地極差,毫無韌,一不小心,便整張破碎。
他實在無法想象,漫山遍野的竹子,竟然能造出如這小子所說,質地綿韌,澤清晰的紙張。
而活字印刷對他來說卻好理解一些,正如蘿卜上刻章一樣。
只是多用幾個類似蘿卜的件,排版起來,把一堆印章同時扣在紙張上,自然就形了完全一致的公告文書。
可這又是一份重禮,讓喬景這老狐貍不疑神疑鬼。
難道這小子還對自家瑩兒不死心?
他不是已經帶回來一個公子了嗎!
老狐貍心中一陣遲疑,要不要舍棄這份大禮,自家要做的已經夠多了!
可這技實在太人!
改進紙張,蔡倫可是因此封侯的!
他一時心中糾結萬分,只可恨這小子既不死心,又不主提,偏偏用厚禮來砸他,難道這種事還要讓他主來說嗎!
老狐貍一咬牙,不管這些,就按原計劃辦!
陸遠看著喬景臉變幻,心中納悶不已,忍不住開口:“岳父大人?”
“啊!呃,婉兒是吧,婉兒就在府中!”
喬景回過神來,向一個婢招手笑道:“去將二小姐請來!”
沒一會兒,腳步聲響起,越來越急。
小喬款款進了客室,隨意向喬景施了個禮,便急匆匆到了陸遠旁,上下打量,問東問西。
“夫君,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夫君,你曬黑了,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夫君,宣紙我已經研究好了,按你代的,誰都沒告訴!”
小喬喜笑開,時而患得患失,噓寒問暖,時而嘰嘰喳喳,像只雀躍的小鳥!
陸遠眉開眼笑,強著心頭思念,有問必答,說到此次是過來談大婚的,小喬頓時歡天喜地,眉開眼笑!
喬景坐在一旁,老臉笑得僵,心中幾吐。
自己兒過來,只給他行了半個禮,就急匆匆跑到那臭小子邊了。
宣紙竟然真的已經研究好了!
自己的兒按那臭小子代,誰都沒告訴,包括自己這個爹爹!
這簡直像一記記重錘直接砸在他口,接連不斷,勢要將他活活砸死一般!
“你們聊吧,老夫還有些瑣事!”
喬景僵著老臉,干笑道:“婉兒,你即將大婚,不可失禮,爹爹忙去了!”
老狐貍話剛說完,不等兩人回應,直接一溜煙走了,回到自己書房。
書房中,許劭的兄長許靖正在讀書,見著喬景,頓時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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