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皇帝低頭看了一眼魏忠賢,對于魏忠賢的怒氣已消去了大半。
可再看站在一旁的韓林,他的目里,藏著什麼,一種噴薄而發的緒,拼命地掩飾著。
隨即,天啟皇帝慢慢地張開口,道:“諸卿來了?”
百們萬萬沒想到,皇帝突然出宮私巡,早就嚇了一跳,紛紛前來奉駕,又見天啟皇帝居然跑來了這天不管地不收的清平坊,心里又是增加了幾分擔憂。
只是大家發現,此時的天啟皇帝,緒似乎有些不對勁。
天啟皇帝背著手,四顧群臣,這平日里極出來見大臣的天子,這一刻,卻顯得很篤定。
他沉著聲,語氣平靜地道:“諸卿來的正好,朕今日恰好厘清了一樁欽案,史韓林,彈劾錦衛百戶張靜一,說他欺錦衛孤,罪無可恕。可是朕一路走訪,發現事卻是完全相反,這清平坊上下,無不對張靜一激涕零,都說張靜一在這里辦了許多的好事。那麼……韓林便涉及誣告了,諸卿看,此事該怎麼置呢?”
他的語氣很平緩,像是在訴說別人的事。
眾臣啞然。
天啟皇帝似笑非笑地看著靠自己最前的閣首輔大學士黃立極,道:“黃卿家,你乃百之首,你來說說看吧。”
黃立極面上義正言辭的樣子,眼角不住瞥了一眼跪在地上不肯起來的魏忠賢。
他是閣首輔大學士,雖然一直保持和魏忠賢合作,卻也很明白,在他的后,是數不清的大臣,若是壞了某些‘規矩’,只怕明天開始,就要無數人的嘲笑和諷刺了。
定了定神,黃立極才道:“陛下,韓林做的不對。”
天啟皇帝似乎盼著什麼,頷首,等待著黃立極繼續說下去。
黃立極隨即又侃侃而談道:“可是韓林乃是史,史的職責,就是捕風捉影,風聞奏事,這是太祖高皇帝定下來的規矩,本意是為了防止史言事,不會遭戕害,所以即便如此,老臣以為,韓林的彈劾雖說沒有據,不過畢竟這是他的職責,朝廷理應不能加罪。”
韓林本是惴惴不安,可現在聽到這番話,總算是放下心來。
天啟皇帝臉上的微微有些搐,但他依舊顯得很平靜的樣子:“可若是朕誤信了韓林之言,加罪張靜一,豈不是要鑄大錯?”
“這是祖宗之法。”黃立極繼續解釋:“為的就是史可以暢所言,若是今日因為史彈劾有失,便要懲罰,那麼自此之后,我大明誰還敢進言呢?陛下不能因為韓林,而壞了大計。”
“好一個大計!”天啟皇帝終于顯出了微怒之態:“這樣說來,朕也不能奈何嗎?”
黃立極又努力地定了定神:“既然陛下不忿……”
說出不忿的時候,天啟皇帝的心已經反到了極點。
這是不忿的問題嗎?是朕出于私怨嗎?
可他依舊不為所,靜等著黃立極的回答。
黃立極繼續道:“不妨就下旨申飭韓林如何?再令都察院罰俸韓林一年半載,如此,韓林自然知道自己的失職,往后定能改過自新,豈不哉?”
罰俸一年半載,下旨申飭?
天啟皇帝冷冷地道:“諸卿有什麼其他的看法?”
他詢問群臣。
眾臣面面相覷,從心深而言,他們顯然是贊同黃立極的,并不只是因為黃立極是首輔大學士,最重要的是,皇帝因為失職就重懲一個史,對他們而言,絕不是好事。將來若是自己犯了什麼過失,難道還要罷丟命嗎?
沉默片刻,有人站出來:“陛下,黃公之言,實是推心置腹,臣附議。”
又有人道:“臣也附議。”
越來越多人站出,紛紛附議。
天啟皇帝沉默了。
他轉過了,留給了眾臣一個孤獨的背影。
轉之后,面向著張靜一:“張卿怎麼說呢?”
我能怎麼說呢?
張靜一道:“卑下……無話可說。”
天啟皇帝點了點頭,這才旋回去,嘆了口氣道:“這既是祖宗之法,朕也無可奈何,既然如此,那麼就依眾卿所言吧。”
陛下的話音落下,眾臣松了口氣。
一旁的魏忠賢也不為之輕松了一些,不管怎麼說,連這殺千刀的韓林都無罪,那他的這一點小錯誤,簡直就是不值一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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