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祥太上皇心機比較重，有些心事，就算是近的奴才也并不知曉。何況這種事關他臉面的事，他怎麼會讓別人知曉。

　韓朔知道嘉祥太上皇心中其實是很贊賞夜無煙的，雖然他不是很理解他何以要對夜無煙那般嚴酷，卻未料到，他認為夜無煙不是他的皇子。

　“這個你就不用問了。”嘉祥太上皇冷哼了一聲，目微凜。

　“太上皇，這事是不是明太后說的？”韓朔跪在地上，問道。

　“不是說的，是滴驗親。”嘉祥太上皇嘆息一聲道，他猶自記得，當年，當那兩滴鮮紅的在雪白的碗無論如何也不能融在一起時，他那失落絕的心。

　“太上皇，璿王的是您親自從璿王上取出來的嗎？”韓朔凝聲問道。

　嘉祥太上皇聞言心中一震，當年，夜無煙了傷，他便派了為夜無煙治傷的醫去取了夜無煙的。是否是從夜無煙上取出來的，他并未親見。可是，那醫殷廷是他信任的臣子，他是決計不會欺騙他的。

　嘉祥太上皇冷哼了一聲：“雖未親見，但是，殷醫決計不會騙孤。”

　“太上皇，就算璿王不是您的皇子，可是，您忘記了新帝給您下的蠱毒了嗎？新帝若勝，必還會對太上皇下手的。請太上皇三思啊！”韓朔不斷叩頭，臉上一片焦慮之。

　“稟太上皇，璇璣公子求見。”門外的侍已經知曉了嘉祥太上皇的份，在門口高聲稟告道。

　“傳他進來！”嘉祥太上皇淡淡說道。

　話音方落，眠快步走了進來。

　他并未走到屋中，而是在門口靜靜站定，見了嘉祥太上皇也不施禮跪拜，墨玉般清冷的眸不帶一從太上皇臉上淡淡掃過，冷聲道：“璿王已經被夜無塵所害，這下太上皇可以放心，江山絕不會落到璿王手中了。”

　“什麼？你說什麼？”韓朔從地上跌跌撞撞爬起來，轉首駭然向眠。

　眠站在燭火的暗影里，清俊的面容一半籠在燭火的影里，一半籠在暗影里。

　“公子，你說的可是事實？！璿王，他真的……遇難了？”韓朔起，幾步到眠面前，手抓住眠的肩頭。借著燭火的微，他看清了眠那雙墨玉般的黑眸中飽含的沉痛，看到他抿的薄蒼白得毫無，看到他一向白皙的面呈現出一種死灰的慘白。

　眠，這個溫雅的男子，邊一向是帶著淡淡的笑意的，如若不是巨大的打擊，他怎麼會這麼沉痛。韓朔心頭劇震，他踉蹌著后退了幾步，如若不是后的桌案阻住了他的子，他幾乎癱倒在地上。

　眼前，浮現出一張絕的容，如煙如霧，角綻放著清純的笑意，好似九天仙子一般。對他說：“韓朔，你是一個好人。我恐怕時日無多，煙兒在深宮，無依無靠，以后就托你照顧了。”

　可是，他終究沒能保住他，沒能保住那個如花如夢般子的孩兒。

　嘉祥太上皇坐在床榻上，聞聽這個消息，一瞬間，好似被干了全的力氣一般，他緩緩扶著側的床柱，才勉強站起來。

　夜無煙，這個令他又又恨的心頭之患終于不在人世了嗎？毫無疑問，他其實是希他死的，但是，這麼多年，他卻一直下不了狠手除去他。而如今，他終于不在了，可是，他心底卻沒有一欣喜，反倒是好似被重錘擊過，疼痛的難，空落落的難。

　“璿王早在去劫刑場之前，就已經告知我們，萬一他有意外，要我們擊敗夜無塵，扶持夜無涯上位。太上皇，夜無涯應該是您的親兒吧！您若是不希江山落到外寇手中，就請速速決斷。”眠一字一句，冷聲說道，言罷，轉從室走了出去。

　夜很深了，雪花無聲從空中灑落，好似在祭奠著什麼。

　一片雪花，飄落到眠的眼角，瞬間融化，好似一滴熱淚，順著臉頰，蜿蜒而下。

　黑天，白雪，紅冰。

　刀，劍影，矢芒。

　砍斫，吶喊，殺與被殺。

　毫無疑問，這場戰事是激烈的。然而，無論怎樣激烈，它的輸贏對瑟瑟而言，早已不重要了，現在只想知道，夜無煙到底怎麼樣了？鐵飛揚說救出來了，可是眼下狀況，救著人肯定是闖不出去的。

　到底是救到哪里去了？

　瑟瑟抬眸四觀，眸忽然凝注在刑部天牢最高的那屋檐上，那里也有兵士在激戰，不過因為是在最高，是以人并不算多。不時有兵士攻上去，卻被守護在那里的人踢了下來。

　瑟瑟心中忽然一滯，頓住形，清冷的彎刀停滯在半空里，一也不。清妍的臉上，綻出一抹明的笑意來。

　原來如此，救到那麼高的屋檐上，高難攻，夜無塵的人上不去。鐵飛揚這個冷面，害得方才擔心死了。

　一道凌厲的劍斜刺里劈來，瑟瑟反手一刀，將來人退，借力縱，施展輕功，從無數人的肩頭飛一般踏過，向那最高的屋檐掠去。幾個起落，已經置于檐瓦之上。

　屋脊上團團守護的幾十個兵士，武藝都不弱，看來應當是春水樓調來的銳。他們神凄哀，看到瑟瑟，臉上那一層沉痛更加明顯。

　瑟瑟撥開擋在面前的人，踩著屋檐上的積雪，一步一步，緩步走向他們環繞著的中心點。屋檐上的雪好厚，踩上去傳出嚓嚓的聲音來，聲聲猶如劃在的心弦上。

　那里鋪著一條不知是什麼人的披風，披風上面躺著一個人，上蓋著厚厚的狐裘。

　瑟瑟邊的笑意漸漸凝固，蹲下子，雙眼直直地瞧著躺在那里的人。周圍的聲音好似都消失了，一瞬間，腦子好似空白了一般，呼吸凝止，甚至沒有察覺到上從傷口沁出來的鮮，也覺不到一疼痛。

　不敢歡喜，怕那歡喜被現實驚碎；亦不敢哀傷，怕那哀傷帶來可怕的結局。只能讓自己的心空空如也，一步一步，朝那個方向接近。

　漫天飛絮，似花飛花，無聲地飄落。

　披風那樣單薄，躺在上面的人，如何經得起這樣的寒冷。

　瑟瑟蹲下，出抖的手，緩緩掀開蓋在那人上的狐裘。待瑟瑟看清了狐裘下的人，驀然瞪大了眼睛，再也無法相信眼前這一幕。

　泥糊的衫已化一條條的碎布，好像是被鞭子爛的，再也看不出本來的，凝固堅的暗紅，浸染著破碎的縷，粘在那人上——或許那已經不能被稱之為人，只是一團沒有生氣的，還勉強保持著人的形狀。無法蔽的破出的層疊著千百傷痕，燙傷、鞭傷、刀傷……滿目所及，全已沒有一完好。黑發，大約之前是的，已和著水，一起凍薄薄的冰殼，連同飛揚的雪花，遮住了他的眉目。瑟瑟抖著手指，小心翼翼將那層積雪和紅冰落，展在眼前的，是一張燙傷遍布的臉，本就沒有一完好的，辨不出本來的面目。

　這個邦邦的，模糊的，沒有氣息的人是誰啊？

　夜無煙又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