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瑾源二十六歲的生日宴是在皇宮舉辦的,他在某天進宮陪皇帝下棋時無意中說了一句:“又是秋末了。”皇帝想起了,便道:“皇弟出生在秋末,說起來,就是過幾天的事。”他凝了凝棋子又道:“皇弟自出生起每年生日便在宮外,這幾年又邊疆戰,朕和太後還沒給皇弟應祝過生日……”
趙瑾源對生日這種事一向沒什麽太大的覺,皇帝不提,他幾乎是想不起來的,所以他並沒有什麽太大的反應,隻執起棋子放在了棋盤上。“皇兄,該你了,白子危難,還是不要分心了吧。”
“皇弟呀,過完這生日,你就二十六了吧。”皇帝顯然起了興致,話題一直在上麵打轉。
趙瑾源輕輕抬了抬眼。“皇兄有話想說。”
皇帝輕笑。“朕也沒什麽好說的,隻是太子今年也滿十歲了,你……真的打算讓王妃的位置一直空懸著……”
“皇兄有何高見。”趙瑾源配合的問下去。“臣弟洗耳恭聽。”
“這麽些年你邊就一個蘭姬,皇弟,你究竟是怎麽考慮的。”
“皇兄覺得臣弟是怎麽考慮的。”
皇帝本是極明的人,隻是他真搞不懂這趙瑾源的想法,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常事,這趙瑾源邊卻隻有一個子,說他不喜歡人吧,又沒見他有什麽龍之好,喜歡人吧,滿朝員世家的小姐幾乎是任他挑選,可他邊就一個蘭姬。“這蘭姬的出生配王妃的位置是勉強了些……”皇帝凝了凝眉。“不過要是你喜歡,朕認做妹妹……”
皇帝的妹妹,這是何其的臉麵。趙瑾源隻是笑笑。
“究竟怎麽樣?”皇帝問。
“皇兄理國事勞心勞力,臣弟的事,皇兄就不用多慮了。”這話回得巧,既沒否認,也沒承認,就由著皇帝一個字:猜。
他回府之後便有懿旨下到了府裏,說是讓趙瑾源在生日那天晚上宮赴宴,隨行帶上蘭姬。
趙瑾源想大概是皇帝在太後麵前嚼了些舌頭。
蘭姬在下午的時候把趙瑾源請到了如蘭小樓。
“王爺……”蘭姬的聲音甜膩,挽著趙瑾源的手走到床邊,紅木大床上擺著幾件賞,紫燕紛月,翠綠莎純。“王爺,你覺得蘭姬穿哪件賞好看一些……”
趙瑾源視線在兩件賞上停了停,又看了蘭姬一眼,他旋步走到櫃前,打開,櫃裏一香槐的味道煞是好聞,他挑了挑,挑出一件天藍的……
“這件吧,襯你的。”
趙瑾源子冷,平日裏哪有如此的舉,蘭姬讓他過來無非是想撒說個話,哪知趙瑾源倒有給挑的心,蘭姬大喜。“謝王爺。”
趙瑾源抬起的臉,指腹輕輕挲著的眼頰,他眼神一閃。“不用謝。”說著鬆開了手。
蘭姬一無所覺。
太後的清心殿被重新裝扮過,宮燈明亮,太監引著趙瑾源和蘭姬一路向前,殿裏皇帝和太後正在喝茶,皇後陪在一側,太子和公主則在前院嬉鬧玩耍,趙瑾源進去之後跪下行禮。“參見太後,皇上……”
皇帝讓他起來。“今日就我們幾個人,這些虛禮,就免了吧。”
太後朝蘭姬招招手,這蘭姬未賜給趙瑾源前是宮裏的舞,太後喜歡看跳舞,後來便要來跟在了邊,直到後來賜起來了趙瑾源,這說起來,也有好長的日子沒有見麵了。
“府裏的生活還習慣嗎?”太後問。
“多謝太後關心,還習慣。”
太後拍了拍的手。“剛才皇上不是說了嗎,今日就我們幾個人,這些禮節,都免了。”
蘭姬心底大喜。“蘭姬遵旨。”
趙瑾源端起一旁的茶杯輕啜了一口,茶水燙,他凜了凜眉,又放下,蘭姬正微笑著,大概太後說了些什麽,笑容更甚,又瞟了他一眼,有些怯的模樣。趙瑾源把視線挪到外麵,一彎殘月,清冷冷的芒。
席間的位置有些意思。
皇帝主位,左邊是皇後,右邊是太後,太後左邊坐的是蘭姬,而趙瑾源,坐在蘭姬的另一邊。
筷後太監送了一份香芋丸子上來。
“等等……”太後道:“蘭姬喜歡香芋,這菜,放麵前吧。”
蘭姬趕下跪謝恩。“太後還記得蘭姬好,蘭姬惶恐。”
“有什麽好惶恐的。”太後微沉著臉。“說了今日沒有這些虛禮,當本宮的話是耳旁風是不是……”
蘭姬站了起來,這一起太急,便有些頭暈。
“怎麽了,宣太醫。”太後道。
“太後,蘭姬沒事。”
太後搖頭。“讓太醫過來看一看……”
太醫一把脈則有喜。“恭喜王爺……是喜脈……”
太後大喜。
蘭姬怔了怔。“我……我有孩子啦……”
太後趕讓坐好。“都是快當娘的人了,還像個小孩子似的,穩重一點……”末了又道:“這是瑾源的第一個孩子,無論男孩孩,本宮都一樣疼……瑾源……這是你的孩子,你可不能虧待他……”
母憑子貴,太後這話說得明白,蘭姬心雀躍,這麽些年的日子,就指著這個孩子翻了。
趙瑾源隻是淡淡的笑了笑,他的笑容本就稀,這樣看著隻覺得有莫名的含義,蘭姬怯的低下了頭,不再看他。
回程的馬車很安靜,蘭姬小心的護著肚子,趙瑾源原本一直瞇著眼睛,卻在快到家時睜開。“本王記得,已許久沒住在如蘭小院……”
蘭姬一怔,旋即跪在趙瑾源麵前。“王爺,天地可鑒,蘭姬沒做過半點對不起你的事,你忘了,前些日子你心不好,有一天喝醉了……”
那日子自然是指的夢鸞掉落葬穀的那段時間,趙瑾源恍然大悟似的笑了笑。“本王想起來了……”
蘭姬嗒嗒的坐好。“王爺嚇死蘭姬了。”
“嚇著你了。”趙瑾源拉過的手。
蘭姬搖搖頭。
“本王會對你好的。”他淡聲道。
這樣一路到了如蘭小樓,蘭姬下了馬車,燈籠的映著的臉格外的好看。“王爺能留宿下來嗎?”
“本王書房還有事。”趙瑾源道。“時候不早了,你先上去吧。”
蘭姬福了一個禮,進了院子後便讓下人退下。“春香。”了。
沒人應,蘭姬覺得有些奇怪,這春香平日裏一聽見的腳步聲便會迎出來,今日這是怎麽了,睡死了麽。又了幾聲,仍然沒有人應,園子裏掛著燈籠,但並不是太亮,猶豫了一會兒小心的朝裏麵走,小樓黑,隻有的臥房亮著燈……
蘭姬的心很雀躍,太後的認可是最大的籌碼,更何況有了一個孩子,會生一個兒子,一定會的。
這麽想著推開了房門。
屋燭火充足,乍一看竟有些恍眼,蘭姬有手擋了擋眼睛,下一瞬卻幾乎尖起來。
地上有,臉盆那麽大的一灘,跡鮮紅,有拖曳的痕跡,從地麵一直延到的床邊,白的紗帳已經染紅,約可見床上躺著一個男人,蘭姬左右看了看,屋外黑,什麽也看不見,提了一口氣朝床走去,沒走幾步便有風吹來,白紗順風揚起,一下看清了床上的人——
馬虎,他大睜著眼睛,上紮著數十指箭,箭頭尖,上麵刻著趙瑾源的特殊標誌,和那晚殺蘇夢鸞的那一隻,完全一樣。
蘭姬尖了起來,然後暈了過去。
是被涼水潑醒的,睜開眼便見趙瑾源坐在一張凳子上,而謝榮則站在他後。這地方暗,四周散落著草,空氣裏有腐爛的味道,還有老鼠的吱吱聲……
蘭姬弄不明白況。
“今晚上很高興吧……”趙瑾源站了起來。“可惜你今晚得學會另一個詞語,樂極生悲……”
“王爺,這是做什麽吶。”蘭姬尖著。“蘭姬犯什麽錯了,蘭姬還有你的孩子呢……王爺……”
“孩子?”趙瑾源冷哼一聲。“你當真以為本王是糊塗的麽,這孩子怎麽來的,本王一清二楚,王虎已經向本王坦白了,隻可惜你不但蛇蠍心腸,還冥頑不靈……今天晚上,注定是你的死期……”
“王爺……不要啊……”
“這種覺是不是很難,以為什麽都垂手可得的時候卻發現一切都是浮雲煙花,你現在是不是怨呢,但是又在希翼,希翼本王能放過你,隻要能活命便……”他頓了頓。“可惜本王從來不是什麽仁心之人,本王喜歡的,便是這高高跌落的覺……”
“王爺,饒命,饒命呀……”
趙瑾源冷哼一聲。“馬虎在這個時候可沒有向本王求過饒,他是一條鐵汗子,錯了,就用命來償,相對來說,你還真是髒了他的骨,不過本王已經答應了他的要求……”
“什麽要求?”
趙瑾源沒回答,隻道:“給你說一件趣事,前些日子大理寺的盧大人在審訊犯人時發明了一些刑罰,一共十種,他說給本王聽,本王聽後覺得倒是有意思的。”
“王爺。”
“蘭姬就不想了解了解……”趙瑾源冷笑,又道:“罷了,本王也說給你聽聽……這十種大刑分別是剝皮,所謂剝皮即是剝的時候由脊椎下刀,一刀把背部皮分兩半,慢慢用刀分開皮跟,像蝴蝶展翅一樣的撕開來。第二種是淩遲,由兩個人執行,從腳開始割,一共割一千刀。第三種是腸,把一條橫木桿的中間綁一繩子,高掛在木架上,木桿的一端有鐵勾,另一端吊石塊。將一端的鐵勾放下來,塞犯人的-門,把大腸頭拉出來,掛在鐵勾上,然後將另一端的石塊向下拉,這樣,鐵勾的一端升起,犯人的腸子就被出來,高高懸掛一條直線。第四種是……蘭姬,本王讓你選,你選那一種……”
這分明是想置於死地,還是淒慘無比的死法,蘭姬搖頭。“王爺,蘭姬錯了,錯了……”
“可是已經晚了。”他站起來停在了桌邊。“第一種好不好……”
蘭姬不斷磕頭。
“那第二種……”
蘭姬仍然不斷磕頭。
“第三種……”
“王爺,不要……”
趙瑾源火了。“這是平日時牢頭用來賭博的木骰,今日就用它來替你決定吧。”他把木骰丟出,木骰滾滾的滾到了蘭姬麵前,對那二個點看得分明。
“二……”
兩個人去抓蘭姬,屋響起蘭姬淒厲的聲,趙瑾源緩步走到了屋外,謝榮隨即跟了出來。“被嚇得暈過去了。”
“既然如此,那就一刀了結了吧,就算下了地獄,怕也記得這斷氣前的恐懼。”
謝榮轉進去,他一會兒又出來,俯在趙瑾源耳邊道:“王爺,割的咽,已經斷氣了。”
趙瑾源輕輕朝裏瞟了一眼。“那就一起送回馬虎老家,恤的銀子多給些,就說是——為國犧牲了——”
王爺府死了姬妾的事第二日便傳開了,不久皇帝準備擬旨賜婚蘭姬為側王妃,有太監小聲的說蘭姬已經死了,皇帝急宣了趙瑾源進宮。“蘭姬死了?”皇帝問。
趙瑾源點點頭。
“誰殺的。”
趙瑾源沒有回答。
“你殺的?”
趙瑾源又點點頭。
皇帝歎了一口氣。“原本以為你中意蘭姬,誰知就發生這樣的事……”皇帝頓了頓。“我說瑾源,你究竟在想什麽呢?就算你不喜歡蘭姬,也可不必如此……”
天恩難測,趙瑾源對皇室的腥風雨會頗深,有些話自然是不能當著皇帝麵前說的。“皇兄可知道,蘭姬肚子裏的孩子不是臣弟的。”他淡聲道。
皇帝怔了怔。“當真。”
趙瑾源點頭。“當真。”末了他又道:“皇兄和太後不必再為臣弟的終大事心了,這王妃人選,臣弟心中已有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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