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死生契闊(完結)
乾華宮裡戒備森嚴,雙林即便換了醫的服裝,侍衛也仔細打量過他的臉,也幸好他面容清秀,加上略微妝扮,修過眉塗上朱,看上去眉清目秀,頰朱,子纖細,也算十分端正妍好,加上又有英順這個前副總管帶著,總算混了進去。
英順帶他一直到了寢殿前,也不進去了,將那膏藥遞給他道:「這是給陛下患藥的,醜話說在前頭,到時候陛下問是誰帶你進來,生氣起來,要死你自己死,別拉扯上別人。」
雙林卻一心只追問道:「陛下到底是什麼病?傷了?」
英順推他進去道:「你進去就知道了。」
雙林進去就聞到了一悶悶的味道,所有的窗子都關得嚴嚴實實的,帳幔放下遮得不,只有一盞紅燈放在床頭,很微弱,他走過去,看到楚昭閉目躺在床上,原本英俊的臉上,已麻麻長滿了鮮紅的痘瘡,整個人可怖之極。
他雖然早有心理準備,知道肯定不是小病,不然楚昭不會忽然打發他走,然而如今親眼見到,他仍然又驚又痛,一下子控制不住,一熱氣從嚨裡衝了上來,又酸溜溜地衝到鼻腔,眼淚已唰地一下落了下來。
他了手拿那藥房給的藥,打開拿了乾淨的筆蘸上,一點一點地往傷口上塗,楚昭睡得很沈,大概是藥作用,臉上都塗完都沒有醒,他又輕輕揭開被子,看到楚昭全都沒有穿服,只是用乾淨的棉紗被子蓋著,想必是為了方便上藥,而他手足包括全也都麻麻都長滿了可怖的丘疹、膿皰,層層疊疊,十分駭人,而一天前他還和自己在床上,自己還過他的,那時候他還多麼健康而充滿活力,若是知道他會突然患上這樣的大病,自己無論如何都不會輕易出宮。他又了幾藥,眼淚卻突然止不住,啪噠掉了下去,滴到了楚昭手上。
楚昭卻忽然睜開了眼睛,燈微弱,他看到是個醫低頭著眼淚,有些不耐煩,冷冷道:「不會上藥就換個人來!」
雙林聽他說話,想到自己和他雖然自陪伴,卻相知相守沒有幾年,如今他自己得了這絕癥,卻還記得將自己趕走,怕自己被傳染被連累,悲從心來,眼淚越發落下來,拭之不盡,楚昭看到這醫全不曉事,只會哭泣,本就心煩躁,越發惱怒,猛地便要坐起來,雙林看他如此,慌忙去按他道:「別起來。」
這一說話楚昭卻聽出他聲音來了,吃了一驚仔細看了他一眼,大怒道:「你怎麼進來了!誰讓你進來的!」
雙林卻怒上心頭,聲音也微微帶了嘶啞:「我怎麼就不許進來了?你病了就把我趕去,以為我就能好好的過下半生?大不了皇陵裡我也一起埋進去便是了。」
楚昭看他雙眼浸著淚水,卻因為驚痛發怒而亮得驚人,一時語塞,溫聲道:「這病會過人,你快趕出去,過幾日等朕病好了……」
他話沒說完,卻被雙林直接傾上前,直接用堵住了他的,狠狠地吻了下來,楚昭只覺到雙林的舌頭近乎兇猛地掃著他的口腔,吮吸著他的舌頭,全然不在意他染重病,面貌醜陋,而這平日裡深如是的吻如今卻得幾近暴戾,似乎又有一種不管不顧的絕,像是在宣洩某種憤怒與惶恐,他的手甚至整個子都在微微慄著。
楚昭被他強吻了許久,才勉強了手來安他道:「雙林……你聽朕說……」
雙林鬆開了他的,卻也礙著他上的痘瘡,並沒怎麼敢他怕弄破,只是著眼睛看他低聲道:「雖然許多人都不相信、不看好我和陛下的,我卻沒有懷疑過陛下待我的真心,從前離開,也並不是不信陛下待我不真,而是擔心陛下千秋萬世英名,毀於傅雙林一人上。而如今既然打定了主意回宮和陛下在一起,那也絕不會輕易放棄。」
楚昭睜著眼睛定定看著雙林,忽然一笑:「那也不枉朕待卿一向用的心了。」
雙林卻繼續道:「所以陛下只管放心,陛下病著,我必不離,陛下若是不在了,我必相隨。」
楚昭不意忽然聽到如此表白,整個人都呆住了,過了一會兒眼圈也紅了,卻仍是強笑道:「是朕輕看了卿。」
雙林低聲道:「並不是覺得以相殉有什麼高貴的,不過是陛下若是不在,這一世也並沒什麼可留的了。」
楚昭久久不言,許久以後才笑道:「所以,可以蓋被子了嗎?朕這一,實在有點醜,怕卿以後印象太深,以後都不肯和朕親熱,可怎麼得了。」
雙林看他還口口聲聲以後,心裡難過,將被子拿過輕輕蓋上他的下,又拿了藥來替他塗藥,只是心裡難過,塗了一會兒,眼淚又掉了下來,楚昭看他如此,十分無奈,開解他道:「柯彥說這是配的新藥,果然有效,上去就不了,只是這膿瘡沾染了容易過人,你還是出去讓旁人來吧。」
雙林看他明明病中難,高燒得滿臉通紅,卻還在勉力開解自己,心中一痛:「陛下不不必如此,這天花幾如絕癥,我連你都親過了,必不能免,橫豎和陛下同命便是了。」
楚昭睜大眼睛:「誰告訴你朕得的是天花?」
雙林擡起紅通通的雙眼看向楚昭,楚昭道:「朕得的是水痘,過幾日出了便能消了……你適才進來,沒看到外頭供著痘娘娘嗎?」
雙林怔了一下,他一心掛念楚昭,哪裡注意那些陳設?楚昭卻已臉上忍笑道:「外頭伺候的人,都已查過小時候出過水痘的才來伺候,朕特意讓人查過,你沒出過,所以朕才支開你……」
雙林一梗,臉上了一窘的神:「那陛下為什麼要把我打發到去休皇陵?」
楚昭道:「主要朕年紀不小了,出水痘起來也是有些危險的,高燒燒壞腦子的也有……再則。」他眸暗沈下來:「再則,病中安靜,朕也一直想著強留你在宮裡,對你不住,因此代了天樞,等把你送去,便安排你詐死,然後你想去哪裡,便去哪裡,他保護你,朕也安心。」
雙林臉上神變幻,楚昭輕輕咳嗽了聲道:「柯彥說如今痘子也出得差不多了,興許明後天慢慢就能結痂了,你是沒出過痘的,還是避一避,趕出去讓柯巖給你看看,開點藥吃。」說著拉了拉床頭的金鈴。
英順很快出現在寢殿門口躬:「陛下。」
雙林已是起,轉便往外走,子十分狼狽,楚昭輕輕笑了聲他道:「雙林。」
雙林轉頭,想起自己適才的失態,十分窘迫惱怒道:「幹什麼?」
楚昭忍笑道:「你這裝,好看的,別忘了換掉再出去。」
雙林臉上立刻漲得通紅,狠狠瞪了他一眼,轉頭簡直是逃出了寢殿。
果然過了幾日,楚昭高燒全退,痘瘡紛紛結痂落下,經過悉心調養,很快平如初,連一個疤痕都未留下,而雙林到底還是被傳染,隔了幾日也發起高燒,出了水痘,宮裡又是一番兵荒馬,好在也有經驗,柯彥心調養下,直過了半月有餘,兩人才都算好了。
而雙林病一好,便又趁著楚昭上朝,跑了出宮,這次他氣大了,帶了天樞和敬忠慎事直接跑了,只留言說是奉旨去修皇陵去了。
可憐楚昭對著自己下的旨意,哭笑不得,只得又擬了旨意,恢復了傅雙林的職務,卻也沒他立時就回,只親手寫了封書柬人送去給他,裡頭不過簡單寫了兩句:「死生契闊,與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