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聖壽節

之後雙林也謹慎了些，幾日沒出宮，轉眼便到了萬壽節正日。皇帝二十八歲聖壽，因為並非整壽，楚昭又一意節儉，因此場面算不上特別鋪張宏大，只是民間擁戴，京城裡也是家家戶戶搭了綵棚彩坊，慶祝皇上「萬壽無疆」、「天子萬年」，京城外金碧相輝，錦綺相錯，苑宮更是笙歌互起，華燈寶燭。

傅雙林到玉福宮看了看，今日這種場合，跟著楚昭肯定要久站，楚昭並不讓他跟在邊伺候，只他在後頭看百戲雜耍，總掌各項壽宴事務的協調。雙林先在後宮命婦大宴那裡看了看，後宮這邊有太皇太后主持宴會，外命婦齊聚一堂看戲。太皇太后雖然老了些，今日卻打扮得隆重而端莊，主持外命婦宴席，言談舉止合乎禮節，看不出一勉強霾。偏的、憎恨的兒子，都已死去化枯骨默默無言，疼的孫子不疼的孫子，如今也都大局已定天各一方各自生活，只剩下仍在這榮華富貴的囚籠，也不知是真的想通了，還是又有了新的權力野，但無論如何，那些腥風雨的宮廷史，都已掩埋在了這重重宮闈不為人知。

嘉善長公主也在宴席上，嫁期已定，定的雲侯次子，明年便要出閣，從前一貫不出現在眾人視野裡，今兒卻是第一次，今日們為著意打扮，挽了高高的仙髻，著清麗，眉目澄凈，笑容憨可人，舉止從容，禮節到位，除了說話慢一些以外，吐字清晰，聲音清甜，竟是毫看不出傳言中被毒傻的樣子，反而別有一番純真稚拙之態，人只想呵護，不願欺侮於。而的未來婆母雲侯夫人也看不出毫不滿，反而和公主談著，言笑晏晏，甚為親熱，

雙林看了下宴席快要開始了，知道英華殿那邊應該時辰也要到了，便又乘了步輦往前頭英華殿去。

靠近英華殿，便能聽到教坊司的歌姬舞姬們載歌載舞，朝廷文武重臣與親王及外國使節坐於殿上，群僚和外使隨員坐於殿外兩廊，殿上都是歌舞，百在首輔宰相帶領下，捧觴祝皇帝萬壽無疆，楚昭便賜百茶湯。之後各國使節、親王一一上壽，年紀尚的康王已開蒙，今天也穿著小小的親王服，跟著德王蹣跚地走上來拜壽。康王生母韻太妃是高麗文嫡，在宮裡一直十分低調知趣，養康王之時也十分著意，康王對楚昭頗為孺慕，而楚昭也對這個帝很是照顧，開蒙之時甚至親手教過。如今這批宗室子弟雖則輩分不同，卻因為楚昭都放在宮裡教養，親選教師，又時時親自督促功課，如今看來個個齊整，儼然英才薈萃，雖然在他們長大後興許會因利益分崩疏遠，這時候卻都看著還是十分關係融洽的。

太子殿下也帶了宗室子弟上前給楚昭祝壽，楚楠今日穿著玄太子朝服，舉止從容，十歲出頭的他眉目清秀，依稀能看出短暫一生的譚妃的影子，但舉止言行端方，卻儼然又一個年楚昭，他也將於明年出閣講學，聽說功課也十分優秀，而大本堂裡就學的宗室子弟裡，瑞王士子、靜安郡王、德王世子還有聽說也十分出類拔萃。

雙林看著楚楠，想起楚昭說過的希能早日卸擔子的話，不由微笑，其實楚昭是個非常合格的皇帝，理國事也是遊刃有餘，又得百百姓擁戴，作為他的人，他是真心希他在皇帝這個位子上做出傳世之功勛的，至於自己那點本來就不在意的名聲位分，完全沒什麼在乎的。

他看著寶座上威嚴的楚昭微微含笑，邊敬忠來道：「公公，已開宴了，陛下那邊賞了些酒和菜給您，有幾樣都是藩國貢上來的稀罕酒菜，膳房那邊心做的，已擺在後邊東暖閣那兒了，他之前也叮囑了不需您久站的，您看這就過去吧？」

雙林點了點頭過去看，果然都是些用心挑選過的菜，有一瓶安南那邊貢上來的蛇酒，水晶罈子裡一條猙獰巨蛇浸在米酒裡，黑灰鱗片宛然，軀捲曲猶如生時，敬忠笑道：「聽說是安南那邊貢上來的，用的蛇王和許多名貴藥材浸出來的藥酒，本來陛下也說有些噁心，但聽說對風、足疾有奇效，能鎮痛消腫，又問過醫，便人送了來給你自己決定看要不要試試。」

雙林搖頭笑道：「撤下去你們分了吧，這人怎麼吃得下去。換點荷花酒桂花酒來。」敬忠歡天喜地地領了下去，這東西雖然看著噁心，但許多人是相信這奇藥的，在宮裡當差的，誰沒個風骨痛，這東西可是稀罕。這些年來他們在雙林邊伺候，也見過不珍稀東西，雙林於慾上並不執著，時常順手就分給他們，也因此不知多小侍們眼紅在雙林公公邊跟著當差的他們。

雙林坐下來吃了點菜，又喝了一些酒，忽然聽到前頭傳來一陣喧鬧聲，怔了怔，站起來，看到外頭慎事跑了進來，臉上有些發白：「前頭有刺客！」

雙林吃了一驚站起來什麼也不管了只往前頭沖，卻看到前邊已嚴嚴實實圍了衛軍，他看到裴柏年在裡頭，忙問：「有刺客？皇上可還好？」

裴柏年看他臉都變了跑過來，呼吸都有些不穩，忙道：「沒事，混在上壽的百戲裡的，皇上沒傷到，旁邊的德王因為護著陛下被傷了一臂，陛下已傳了太醫，刺客看沒得逞當場就服毒死了。」

雙林聽到楚昭沒事心裡稍定，卻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德王給陛下擋劍？」

裴柏年臉上也是很一言難盡的神：「是……當時場面很，但是德王殿下確實忽然撲在陛下跟前，了一劍。」

這的確是夠驚悚的新聞了，德王楚昀，那可是多年念念不忘楚昭的皇位，會為楚昭擋劍捨忘死，那真的和聽到一個罪大惡極的殺人犯忽然立地佛差不多了。

他是有什麼謀嗎？雙林心裡一邊快速想著，一邊往裴柏年指點的地方去，英華殿後殿已清理出來了，戒備森嚴，雙林看醫還在裡頭，又有德王世子和一些宗室子弟在，另外太皇太后也已趕了過來在裡頭，自己不便進去，便在不起眼的外間茶水間裡待著。

過了好一會兒醫才替德王包紮完畢，並且說了不必移，最好等傷穩定了再回王府，幸好劍上沒毒，只是失有些多，好好養著便是，楚昭自然是命德王就在宮裡休養，太皇太后也叮囑了幾句，之後又說了幾句，便紛紛退下了。

後殿房只剩下了楚昭，楚昭卻忽然屏退了跟從的人，雙林看退下來的宮侍們，有些詫異，卻也不方便再進去，就聽到楚昭在裡頭對楚昀說話道：「皇兄覺如何了？」

楚昀冷哼了聲，大概是疼得厲害了，沒說話，楚昭卻又淡淡道：「幸好劍上沒毒啊，若是有毒，……只是皇兄若是再這般不安分，下一次興許就沒這麼好運了，不知道哥哥想要什麼樣的謚號呢？」

楚昀又驚又怒：「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楚昭輕笑了聲：「皇兄這些年一直鬧騰，在下頭不知道做了多手腳，朕只看在父皇面上，橫豎你也鬧不起什麼大浪花，也都忍了，只是這一年來，你做的事，實在惹惱朕了，皇兄忘了，父皇都廢了你一條，還沒讓你安分些，就算朕送你去見父皇，也不覺得有什麼不能代的了。」

楚昀咳嗽起來，十分驚恐，仍是厲荏道：「你到底想做什麼！虧你還一貫自詡為仁君，怎的如今也要捕風捉影要犯下殺兄之罪嗎！今天！今天分明是有人推了我一把！父皇在天之靈，不會放過您的！」

楚昭笑道：「皇兄不必擔憂，皇兄讓儲，舉世聞名，如今又為了救君而死，實在是忠心義膽，兄弟深，定然是名流芳百世，安哥兒也定然能承了你的爵，好好把你這支香火給延續下去，這事父皇一定不會怪我的。」

楚昀的聲音已經微微發抖起來：「二弟……這事有誤會……那些國子監的人都是自行其是，不管孤的事，孤平日裡只是和他們詩社做做詩消遣下罷了……二弟一貫寬厚待人，孤都廢了，不可能再肖想那個位子，二弟你小心中了別人挑撥離間之計啊……」

楚昭意味深長道：「哦？果然是個誤會？」

楚昀道：「國子監這些士子確然有些不像話，威主上，狂妄不經，平日裡還時常有酗酒賭博之事傳出，品行不端的士子不，聽說那周誌運就因為打母親被告了忤逆被府革除了功名逐出國子監，國子監這邊如今正該整改整頓，皇上明君百代，何必計較這些小事，等孤傷好，便替陛下去整頓一番，您看如何？」

楚昭沈默了一會兒，楚昀忙又道：「孤馬上也要過三十壽宴了，聽說皇上邊的傅總管很是能幹，正想請他指點指點辦壽宴呢。」

楚昭冷笑了聲：「你也配使喚他。」

楚昀忙道：「不敢說使喚，只請他指點指點，到時候必會備上一份厚禮謝他。」

楚昭淡淡道：「不必了，以後皇兄還是遠離朕的邊人一些，否則弟弟若是一時又誤會了，那可不太好，畢竟朕時常在夢裡見到父皇，說很是想你呢，朕很是為難，要不就讓您去皇陵那邊給父皇做做法事，每日裡誦經抄書燒給父皇，想必父皇就能安心了。」

楚昀聲音已弱了下去：「安哥兒還小呢……二弟，父皇膝下就三個兒子，你我同氣連枝，二弟千萬不要因為一些小誤會，就自斷臂膀，白白便宜了其他小人。家那邊只怕心還未死呢。」

楚昭又輕笑了聲：「朕看安哥兒，也很是聰明伶俐，孝順聽話。朕倒是顧念兄弟誼的，今日皇兄勇救主，朕自然是要好好賞德王府的，只是哥哥以後可要謹言慎行，遠離那些心懷不軌之人，真的做些臂膀之事才好，否則這德王府，就只好讓安哥兒做主了，朕看德王府的清客，人也太多了些，人雜是非多，想必想要居中挑撥你我兄弟誼以取利的人也多。」

楚昀低聲道：「孤回府便遣散清客，二弟只管放心便是。」

楚昭冷哼了聲，拂袖而出。

走出殿門，轉頭看了下看到雙林站在一旁，含笑手拉了他低聲道：「嚇到你了？別怕，朕人演的一出大戲，他這些年小打小鬧朕都忍了，今年兩次到你上，實在是了逆鱗了。」

雙林看他談笑自如，鬆了口氣：「那刺客？」

楚昭道：「天樞那邊安排了個暗衛，刺殺完了裝服毒自盡送走了，最後警告他一次，他若是還不知趣，那就不要怪朕不念兄弟親了。」

雙林低聲道：「陛下英明。」

楚昭道：「他這樣心積慮汙蔑中傷你，無非是想藉此抹黑朕，本來他這樣對你，萬死不贖其罪，只是他到底是父皇當年一心想保著的，你莫要怪朕沒有懲戒他，這次也算為你小小出一口氣。」

雙林笑了下：「這些人我並不在意的，只要沒有害到陛下就好，只是好端端的拿自己的生日來作怪，你也真是太掃興。」

楚昭低聲道：「這生日朕本來就不過，當年母后為了生下朕，強行催產，簡直是拿命來賭的，朕每年這個時候，心裡都很難過。」

雙林反手拉了他的手安他，楚昭又打起神道：「國子監那邊朕也解決得差不多了，你放心，看以後誰還敢打你的主意。」

雙林點頭道：「陛下費心了。」

楚昭含笑：「那你送朕的生日禮呢？」

雙林抿了：「城外我置辦了所莊子，莊子那裡有眼熱湯泉，就當我孝敬陛下的吧。」

楚昭冷哼了聲：「說是給朕的，到時候朕肯定都沒時間出宮，反而是你又多了個地方跑出去，不算。」說著手又攬住了雙林的腰：「還是今晚不管朕提什麼你都要依著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