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由生憂

楚霄低著頭打量著雙林，看他雙臂被捆著，襟適才被自己拉開，出費力起伏著的口裡如玉的一小塊，上頭那些肆無忌憚的痕跡，顯示著曾經被人多麼用力的疼過。而這人自被俘以來，並不弱，侃侃而談，和那只知討好主上的佞寵又不相同，雙目清澄平靜，看向他不避不閃，雖然被捆起來的姿勢看起來很難，但那呼吸之間紅的臉，含著水的目偶一轉顧的風，卻的的確確出了平日那低調端整、謹小慎微的侍皮下不為人知的一面，這樣的一個人，得到從小看似正派雍容的楚昭的寵，其實不意外，但是究竟楚昭能為他做到哪一步，卻很難說。

他心中猶豫不決，之前本已孤注一擲，想著就算不，也要把楚昭這醜事揭於人前，再換取最大的砝碼，然而，如果楚昭果真完全不顧這人的命，反而如他所說，拿出惠後、壽春公主甚至是福王來反過來威脅於他呢？帝王之怒，流河，一個帝王，平日裡寵個小玩意兒，正經時刻仍是大局為重，朝堂並不會覺得這有什麼，便是眼前這人死去，只怕於楚昭，也不過是幾滴淚水，猶如當年的顧雪石，他仍記得那個清高孤潔的伴讀，楚昭曾經待他如珠似玉，可是死了……還是死了。

要信眼前這個看似卑微，卻聰明穩重得遠勝許多大臣的侍嗎？楚霄想起這些年的一些報，此人年之時，就替王皇后修過園子，輕描淡寫化解了錢銀不夠的困難，後來替王皇后經營產業，無聲無息建起來一個偌大的同興鏢局，連楚旼當時都忍不住要去招攬，說這鏢局後頭的人不凡，再後來與楚昭就藩，在高崖之上修建海堂，招攬人心，主持慈善拍賣會，籌銀賑災，再就是征狄守城，以勝多，趁霧突圍，忠心救主以至於失明，撤藩之時，又陪著楚昭上京，可以說楚昭的種種功勛，背後幾乎離不開這個自一直在後的侍，不怪楚昭倚重於他，然而皇帝稱孤道寡，這個侍，果然甘心一直犧牲，從不索取嗎？

而自己和福王的困局，他果真有辦法解除？

該信他嗎？

天微微亮的時候，雙林蒙著眼被一輛馬車送回了自己外宅的院子前，下車前楚霄在他耳邊低語道：「公公最好說到做到，否則，我即便進了高墻，也能派著死士，一輩子讓你犬不寧，隨時隨地遇到暗殺——當然若是公公做到了，楚霄也願將家所有暗地裡的產業及人手，都給公公，在陛下跟前博一份大功，總不教公公白白驚便是了。」

雙林下了馬車，覺到馬車走遠了，揭下蒙眼布，看著自己的院門，短短一夜，卻驚心魄，他輕輕敲了敲門，裡頭老蒼頭出來開了門，慎事已是迎了出來，訝異道：「公公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敬忠呢？怎不伺候著公公？」一邊看雙林臉蒼白，乾裂，披風胡裹在上，形容憔悴，嚇了一跳道：「這是怎麼了的？」

雙林低聲道：「去煮點薑湯來給我喝，再熬點小柴胡湯來，敬忠昨兒我打發他回宮去差了，我去了李大人的宴會，酒後有些涼了。」

慎事忙道：「這可是大事！公公趕去歇息一下，我給您請個大夫來看看。」

雙林搖了搖頭道：「沒事，我一會兒就進宮，你先去把柴胡湯給我端了來，再弄點熱粥給我吃了。」慎事十分憂慮，看雙林堅持，便也依樣辦了，服侍著他喝了湯藥，換了服，才送他上了轎子進宮去了。

十五過後，朝廷便要恢復大朝了，今日正是春假結束後的第一次大朝，雙林進宮後沒多久，楚昭才下了朝回了寢殿，在宮們的服侍下解著朝服冠冕，看到雙林在一側，笑道：「昨晚和太后那邊用膳，之後又許多事，太忙，也沒顧上你，回來聽敬忠說你去李二那邊赴宴了？」他看著雙林臉不大好，有些心疼道：「你去李二那邊，想是又喝酒了罷？好不容易調養好了些，莫要再瞎來弄壞了子，李老二真是個不安分的，朕看他還要怎麼作死。」

雙林道：「他也是心急，一心想著報效陛下知遇之恩罷了，京裡水深，他這種海匪出的，貿然撞進來，不清路數，心裡難免有些著急。」

楚昭笑道：「朕還不知道他麼，表面上缺心眼，其實膽大妄為，不是看他平叛之時功勞不小，京裡也確實需要他這樣的楞頭青來一，朕早要敲打敲打他了。如今朝中那班老臣子們，因循守舊的，父皇清理了一批，剩下來的越發暮氣沈沈，做什麼事都放不開手腳只管蕭規曹隨的，正需要李二這樣莽撞的人橫衝直撞一番，其他人看著，也知道在朕跟前能放開手腳做點實事才好。」他換上了便袍，在常歡手裡銅盆裡凈過頭臉，將寢殿裡的人都揮退了，接過雙林手裡的熱茶，喝了一口，笑道：「你昨兒去看過福王，今天一大早就進宮來，想是有話要說？」

雙林將楚旼那邊的形和話都說了一通，又低聲道：「他如今已是一心求死，我回了府裡，瑞王又已守在了那邊，很是急切……他有件事央求我……」

楚昭忽然打斷道：「瑞王這人心思深沈，你心，莫要被他哄了去，福王興許無辜，但他份敏，朕不可能放了他，他在外頭，牛鬼蛇神們就都出來了。」

雙林沈默了下道：「不是，他是想進去陪著楚旼的，央我想辦法把他送進去，他願放棄一切，進去陪著他。還說可以將之前暗地裡的產業人手都給陛下，但求相守一生。」

楚昭手將他攬在懷裡，深吸了一口氣道：「朕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是真不行，送他進去說著容易，但是他畢竟是親王份，誰知道他又在裡頭弄什麼花樣？到時候萬一裡應外合逃了，又是個大麻煩，家肯定還有些我們沒有清理掉的勢力，或者瑞王那邊，他明面上老實，朕沒抓到他什麼辮子，但是如今看他這麼不死心的找你，只怕所謀甚大，不可輕易應了他們。你也小心些，莫要靠近他們，萬一被他看出你我的關係，拿了你來要挾，或是在朝堂上宣揚，那總不太好……」

雙林呼吸窒了一窒，十分想問出口若是真這般，他會如何選擇，但是話在自己舌頭滾了滾，到底吞了下去，只是緩緩道：「我是想著，送他進去，倒比他在外頭不知道謀劃什麼的好，那裡畢竟是我們的地盤，嚴防死守著，若是他們真的是老老實實，只求相守，那就最好，若是有什麼圖謀，那也像個膿包，早日挑破了，總比藏在那裡不知道什麼時候發的好，不若索便將瑞王改名換姓，悄悄送進去，靜觀其變的好，你若不放心，再多安幾個人手監視著，我就不信他們還能玩出什麼花樣。」

楚昭沈默了，雙林知道他這其實是不願意，又不想拒絕他讓他不高興，瑞王這麼個大活人送進去，萬一外頭有人弄出個把柄出來，說他私圈宗室，又或是兩人在裡頭生出什麼事來，這也難說。他想了一會兒，低聲道：「其實我看他們兩人這般，有時候也想，從撤藩到進京，平叛到回京讓儲，每一步都如此險惡，若是當時一著走錯，易地而，陛下……沒有得到皇位，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有這樣的決心，心甘願餘生在高墻之度過……」楚昭忽然打斷他道：「我們和他們不一樣！你不要胡思想！」

雙林苦笑了聲，楚昭忽然扳過他的臉，含著他的惡狠狠地吻了下去，這吻激烈而彷彿在確認著什麼，雙林只有被地承著，大概因為沒有和從前一樣意的回應，楚昭了手去握住他的手腕，那裡卻因為被捆綁了一夜，被楚昭大力一握，疼痛難忍，雙林下意識的一掙，子往後一退已離開了楚昭的懷抱，楚昭看向他，眼裡有著錯愕和不可置信，雙林倉促之間，只好解釋道：「我昨夜喝了些酒，子有些不大舒服……」

楚昭垂下睫，臉上帶了一失落：「那你好生歇著，瑞王那邊的事，我來安排，你……不用手這事，李二那邊你也別去摻和，他太得意了，我過段時間要敲打敲打他。」

雙林看他神，知道傷了他的自尊，但是他一夜未睡，苦心孤詣和瑞王辯論，又匆匆進宮，如今事上不大順利，正是心極為疲倦之時，也沒什麼心解釋，畢竟眼前這位，已是一位新登基的帝王，正要樹立自己的權威，自己份尷尬，說人卻未敢託付終，說主僕又太過親近，只怕將來日子長久起來，更要生起嫌隙，福王瑞王至彼此心照，都比他們強多了。

他低低道：「陛下自能理妥當的，我先下去了。」

他下去後，沒有出宮，昨夜驚魂一夜，他的確不敢保證自己出宮後是不是又會被瑞王那瘋子給纏上，便回了自己在宮裡的院子裡，覺到疲倦非凡，倒頭便睡。等到敬忠覺得他睡的時間太長了些，進去看了看，才發現他居然已發起高熱來，和他說話雖然還能應答，卻有些迷迷糊糊，嚇了一跳，急急忙忙去稟了英順，傳了太醫進來看診，只說是酒後了風寒，開了藥方來煎藥灌下去。

楚昭原本在瑞王福王一事上有些不快，知道他病了，也放了手上的事，親去探視，雙林卻害怕他發現手上的繩痕，激怒他更沒好事，因此只將自己手足子嚴嚴實實都躲在被，強撐著頭暈目眩，對楚昭道：「不過是酒後吹了些風，吃了藥進去睡一覺發了汗便好了。陛下還是快回去，省得過了病氣。」

楚昭看他病得滿臉紅，額上虛汗層層，卻子儘量避免和自己接，聲音而輕，話說得又生分疏遠，心好似一張紙被反覆皺又展開，又是傷心又是生氣，一時恨不得將所有都給這人好教他高高興興的，一時又知道正因為自己給不了他更多，才教他這樣誰都不敢相信，守在床邊坐了一會兒，拿了帕子替他汗，低聲道：「我就藩，你走你還是跟著我去了藩地，我詐稱失蹤，你仍冒險出來尋我結果落崖失明，還有撤藩之時，你又非要跟著我回京，後來又為著我在父皇邊伺候，冒險給我傳訊，你為了我做了那麼多，難道我是個沒有心的人嗎？若是易地而，我真的被圈了，那我寧死，也不會讓你陪著我在裡頭虛耗此生的。」

雙林看向楚昭，眼睛裡因為高熱，有些發紅，他強撐著張，還想說什麼話，楚昭卻用手指按住了他的：「你我的心，不必說，只看平日裡作為，你也不必非要拿他們來比，他們算什麼。」楚昭冷笑了聲：「安心養著病，事朕會給你辦妥當了，教他們再興不起風浪，你別想太多。」

隔了一日，果然楚昭下了旨，在龍興之地祠堂設宗人空房，專管皇室罪人圈，命瑞王楚霄擔當左宗正，即日起便赴，從此專掌宗室罪人圈、祭拜皇陵事宜，福廢王楚旼，發圈。

府是大乾皇室太祖的家鄉，太祖皇陵也興建在那裡，雖說為龍興之地，但遠離京師，且那一代也有重兵駐紮，可以說楚霄此去，手無寸權，和發配去守皇陵差不多，在京裡幾乎是不可能再有什麼作為了，而將楚旼發往那裡圈，京裡的氏餘孽以及叛黨等人鞭長莫及，想必也再也不能興風作浪。

然而若是只從楚瑞兩人誼來說，倒是求仁得仁了，楚旼在楚霄看管之下，日子總是好過些，大概總不會再求死，楚霄雖然為左宗正，卻也不能將整個宗人府的員都瞞過將楚旼開釋，不過平日裡見見楚旼必是不妨的，食上照管也能心些。

這置雖然和雙林之前設想的關在一起不同，但對瑞王福王來說，應該算得上是圓滿，雙林知道這樣的決定對於楚昭來說，已是大大了他的帝王權威，心裡又有些愧疚起來，心病一去，不幾日燒退病好了些，面對楚昭，便有些心虛，十分予取予求。

楚昭本來賣福王瑞王這麼個大人，雖也出於本心，自覺福王有些無辜，加上那邊他早安了自己親信，佈下重重監視，不怕楚霄來，因此看雙林居然為此態度化，正是意外之喜，不得兩人裡調油，在宮裡很是兩綢繆了好幾日。

被圈著即將被押送去的福王卻上了摺子，請求出發之前，見生母庶人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