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落水

朝廷冬至大宴對朝臣是一種榮耀的象徵，對命婦們是難得的炫耀的場合，惠皇后今年卻告了病，太后又一直養病，沒幾個位份特別高的，大概因此貴妃才出來主持了後宮的命婦大宴，這次冬至宴，難得連三品員除了誥命夫人以外，也允許攜帶未嫁嫡宮，人人都心知肚明這是要給肅王選妃了。

因著大節，書房的事也了，許多小侍都藉機跑到前頭去當差湊熱鬧去了，唯有傅雙林宮裡辦事辦老的，知道越是熱鬧的地方越容易生事，因此看過一眼，也不逗留，一個人在書房裡整理奏摺和書本，並不到前頭去，到時候見了楚昭，不過又是白白一場不自在罷了。

他在書房裡低頭將字一個一個抄上籤子上，夾奏摺中，一本本摞好，方便今後查找，正收拾的時候，忽然聽到窗外有人跑，他看出去，看到新來的一個小侍跑了過去，臉上有著慌張之，看到他打開窗忙收了腳行禮，傅雙林問道：「什麼事這麼慌慌張張的？」

那小侍道：「履霜公公適才在前頭當差，不知怎的掉到湖裡去了！前頭忙了一陣，天寒地凍的，聽說撈上來了時候已不行了，貴妃娘娘還說這大節下好晦氣，宮上下不許議論……傅……不，小傅公公才來了沒幾日，也沒認識幾個人，我想著一同當差一場，幾個小兄弟一同送送他。」

雙林一楞，前幾日乾清宮裡又從務司撥了幾個侍過來使喚，其中有兩個安喜公公起了名字一個履霜一個堅冰，偏偏那履霜的也姓傅，旁人還說這名字和他有些相似，他當時也只是慶幸了下沒給他改名，到沒多想，如今這新來的侍突如其來的死亡，讓他渾發涼，他讓那小侍下去，待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什麼，跺了跺腳，忙往前頭賜宴朝臣的謹殿快步走了過去。

他到了謹殿外，遠遠看了眼宴席上頭上座的，按說楚昭是一品親王，應該位次就在太子楚昀之下，然而那邊卻空著，他拉了剛剛從裡頭出來的一位侍低聲道：「借問下，肅王殿下怎麼不在殿上？」

那侍迷茫了下回憶起來：「哦，適才好像是喝了些酒有些不適，到後頭歇息去了。我看他行走是有些不穩，由侍扶著，想是喝多了不支。」

他稱謝後，也顧不得避諱了，忙往後頭供宗室歇息的後頭西暖閣跑去，到了門口，正好英順從裡頭挑了簾子出來，看到他，吃了一驚，忙偏讓他進去，低聲道：「殿下驚到了，我剛人傳了個疏邪定驚的豬心柴胡湯，你趕進去見見他——我在門口守著。」

雙林心頭一，走進去，室並無他人，果然看到楚昭怔怔坐在座位上，面灰敗，有人進去他也僵坐著，彷彿無於衷，眼珠子只是木然盯著一發呆，他忙走過去附跪在他膝邊道：「殿下？」

楚昭眼珠子了，看向他，卻彷彿本沒反應過來，整個人都猶如死木敗石一般，雙林了手去握他的手，覺到他手冰冷得嚇人，手心裡卻漉漉地全是汗，雙林忙握了他的手道：「殿下，是我。」

楚昭覺到雙林的手暖而熱，微微了下反握了過來，雙林看他這樣子，心裡痛得不行，索起擁抱了他一下：「是我在這裡，傅雙林。」

楚昭整個都在微微抖著，許久以後才慢慢在雙林的懷裡平息了下來，緩緩道：「是你……有侍議論說後頭眷宴會那裡有個前新來的侍落水沒了，說是姓傅的。」

雙林忍著眼眶發熱，輕聲道：「嚇到殿下了，是另外個侍，可巧也姓傅。我今兒前頭本來無差使，在書房抄寫著奏摺呢，想著殿下萬一聽了消息，怕是要誤會，就趕過來了。」

楚昭了手緩緩從他的脊背一路下來，又轉到前頭輕輕他的臉頰，凝視了一會兒，才鬆開了道：「那會兒也是這樣，孤在大本堂寫字，忽然就有人來報說三郎落水了……明明早上還活蹦跳的和孤一起用早膳……」

雙林看他面容明明淡漠之極，語氣也很平靜，但眼睛裡已全是，心裡很是怕他急出病來，緩緩道：「貴妃一直被足到前幾日才出了來，太后也病得很，他們手不到那麼長的，殿下放心，我也不是三歲稚子，毫無反抗之力，殿下只管放心。」

楚昭眼珠子了，看向他：「他們是主，你是奴，真置起來，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孤錯了，孤就不該帶你回京……你在孤邊這麼久，他們怎麼可能放心讓你在書房好好待著……」他膛忽然劇烈起伏起來，呼吸急促，雙目紅，雙林忙上前再次擁抱他道：「殿下沒事的，我這不是好好的嗎？您別想太多，書房的人，他們那裡就敢手呢，他們不怕讓陛下猜忌嗎？」

楚昭子卻抖得更厲害了：「誰知道父皇是不是要借刀殺人……你走吧，孤給你安排，你離開京城，走得遠遠的，就當從來不認識孤吧……孤是個沒用的人……」他忽然淚水落了下來，倉促閉了眼睛不敢再看雙林。整個人都彷彿卸下了這些日子辛苦偽裝著的外殼，出了脆弱惶惶不可終日的在，卻又有著自卑厭惡悔恨憎惡的緒猶如毒一般纏繞在他的心上。

雙林慌忙替他淚：「殿下是嚇到了，哪至於這樣，陛下待我很是寬厚，他對您寄予厚，您可莫要行差踏錯，出痕跡來了，我自有自保的辦法，都這麼多年了，你還不知道我嗎？」

楚昭急促呼吸了許久，似乎整個人才漸漸平靜了下來，英順端了定驚湯進來，雙林親手替他一勺一勺餵了，又讓英順出去包了一帕子雪來，替他敷了眼睛，洗過頭臉，將後背的冷汗都過，看他整個人看上去都平靜多了，雖然彷彿仍有些恍惚，看著總算不那麼異常。英順才道：「前頭離席太久了，恐陛下要問，殿下還是回席上吧？」

楚昭看向雙林，雙林握了握他的手道：「殿下還是回席上，略應酬一會兒，這席也快散了，殿下安心回王府，請柯大夫給您把把脈開個方，好生調養，早點歇息，莫要多想了。」楚昭只是一雙黑漆漆的眼睛看著他，握著手只不放，雙林低嘆了口氣道：「殿下這般，小的如何安心？若是差事上總是心神不寧，怕是要出紕……」說完上前，低了頭輕輕吻了下楚昭的。

楚昭才徐徐鬆了手，彷彿貪婪一般地看著他的眉眼，彷彿下了什麼決心一般的道：「你再忍忍……孤遲早……遲早想到辦法。」

雙林笑了笑：「好，我等著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