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疑雲

為太子，本就時常到非議力，所以這些小事，也就在諸多瑣事雜事中過去了，楚昭依然每天如常，但旁伺候的人，很容易就能覺到楚昭的心低落來，雖然皇后娘娘似乎子漸漸康健，每日時常逗弄小皇孫，十分開懷，雙林陪著楚昭去請安過幾次，看似乎臉好了許多，楚昭在跟前心也好許多，只是回來後又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皇太子端重沈靜，言行識度，這是朝中大臣對楚昭的普遍認知，然而雙林卻見過他發怒忍、悲傷脆弱的一面，所以可以很輕易地知道，楚昭這些日子的心，十分十分不好，卻十分努力的忍抑著，他不過是十八九歲的年紀，尚未弱冠，抑這樣，雙林看著都覺得有些不合適，然而前世這樣歲數的男孩子，最大的煩惱就是考試、早和家裡的一些蒜皮，有時候打一場球看一場電影就紓解過來了，楚昭面臨的卻是繼承人之戰，權力的最中央，雖然早已家立妃，妻子卻也是利益共同的聯姻產，講究夫妻和順相敬如賓，中間還要納上幾房妾室，和後世自由高興則親無間不高興可以矯矯撒撒發點小脾氣的夫妻關係又大不相同。

這日他剛當值回下人房的院子裡，卻遇到了從前見過的扣兒的太子妃邊伺候的宮，那宮見到他行了個福禮道：「霜林公公，婢子扣兒，是太子妃邊伺候的。」

雙林忙還禮道：「扣兒姐姐，不知今日來此有何貴幹？」

扣兒一邊上下打量他一邊抿笑道：「霜林公公聽說是殿下邊最為倚重的公公了，又是人緣極好，極肯幫忙的，卻從來沒去過天繪院，咱們姐妹們想和傅小公公親近親近想央您辦些事兒，也是不得其門。」自裴柏年警告了雙林後，雙林一直小心避開去天繪院的差使，而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楚昭去太子妃那裡，也從來沒帶過雙林，也因此直到現在，雙林也只是在坤和宮請安時侍立一旁見過一次太子妃，印象極淺。

雙林笑道：「我平日裡當差當的多半是出宮的差使，整日在外頭的，想是殿下怕我規矩不嚴，舉止魯，驚擾了眷貴人，所以不差使我往後院去。姐姐們但有差遣，雙林榮幸之至，哪敢不從命的？」

扣兒道：「霜林公公這張果然會說話，若誰敢說霜林公公舉止魯不文的，那咱們滿屋子的竟都是些笨拙腮的，沒一個配伺候貴人的了，難怪聽說皇后娘娘也極為看重公公，時常傳了公公去問話，又時常重賞公公的。」

雙林但笑不語，扣兒道：「今兒來是有件事求公公幫忙的。」

雙林道：「可是太子妃娘娘有差遣？姐姐請講。」

扣兒道：「這事和太子妃有關，卻不是娘娘差遣……就是最近娘娘自從診出可能有孕後，就十分抑鬱，每日裡不就掉眼淚，雖然不說，我們邊伺候的人都知道的，其實每日都唸著殿下過去，每次殿下傳話說要過去看小皇孫，或是留下來吃個晚膳，娘娘都坐立不安，讓我們反複準備許久，然後殿下走的時候又失得很……時常泫然自悲，有時候伏床掩面，聲潛泣……但是殿下來卻強歡笑，也不和殿下說些己話。又有些喜怒無常，若是我們提到讓進些飲食，對腹中胎兒也有好，便要大發雷霆，不許我們提肚裡的孩兒。我們邊伺候的人都覺得很擔憂，悄悄和太醫打聽過，太醫只說這婦人若是早期有孕，就多思多慮，緒起伏極大，需得心人緩緩開解，若是真的有孕，總要心懷歡暢，對孩子對子才好……」

雙林心裡微微詫異，扣兒又道：「依婢子們看來，娘娘其實心結還是在殿下上，殿下端莊文靜，對娘娘是十分敬重，無一分失禮的，只是到底欠了些親，所以我們私下合計著，娘娘如今這般下去，必是要影響子的，若是真的子有孕，只怕連小的也一起影響了，但是太子殿下尊貴人兒……其實，主要也是今年因為雪石公公的事……」低了點聲，目閃爍了一會兒，才斟酌著字詞道：「……殿下和太子妃娘娘有了些誤會，娘娘年紀小，又多心，生了小皇孫之後子一直未怎麼養好，如今又不知怎的不思飲食，日夜愁思的，若是殿下能多去看看太子妃娘娘，替寬寬心，開開懷……這般也是好事，您說是不是？」

雙林前些日子心裡的猜疑又湧上心頭來，太子妃再次有孕，可見頗得楚昭榮寵，怎會反而如此憂愁多慮？楚昭此人雖然在外人面前一味莊重，其實親近一些的人還是能看出他待人寬厚溫和來的，太子妃是他嫡長子生母親，腹中如今又有孕，應該只會更為敬重，太子妃如何反而這般惶然悲哀？難道……他腦子裡起了一個有些荒謬的猜測，但是，如果是這樣，為何太子妃邊的宮都看不出異樣？太子和太子妃若是燕好，總瞞不過伺候的宮侍們吧……再說東宮門森嚴……難道此事有誤會？

他心念數轉，上仍是和扣兒道：「姐姐所說甚是，卻不知小的能幫姐姐做些什麼？殿下為人莊重尊貴，貴人主子們的事，咱們即使是邊伺候的，也是不上兒的，更不要說這東宮裡，陛下和娘娘都看著呢，咱們做下人的，何時敢在主子的事上手呢？不如姐姐多勸勸娘娘，咱們太子殿下面上矜持，其實心裡最是長寬厚不過的，平日再不肯和人氣遷怒的，還請多寬寬心。」

扣兒道：「這些話我們哪個沒說過呢？但凡能說的話使的法子，我們哪一樣沒試過呢，我們姐妹早聽說過了，霜林公公是這東宮裡最有辦法的人了，若是霜林公公能想出個法子，讓殿下和太子妃娘娘琴瑟和諧，多看看娘娘，那咱們這些伺候的人，也總有好，您說是不是？」

雙林想了下道：「殿下這人，表面看著冷清，其實心裡最是長，又照顧人，娘娘若是想得殿下顧念，不若先主給殿下送些東西……帶的針線、吃食什麼的，殿下見了，總唸著娘娘的好，不得投桃報李的。」

扣兒一聽，臉上已喜笑開道：「果然還是霜林公公一語中的，我們娘娘一進東宮沒多久便懷上了，當時皇后娘娘專門叮囑了不許針線以免傷了眼，當時太子殿下也極為，娘娘當時吃不下，殿下便時常命廚房變著花樣做給太子妃娘娘吃……如今小皇孫小，娘娘顧著小皇孫，竟是忘了關心殿下了，如今雖然針線也不好做了，吃食上還是可以安排的，卻不知殿下有甚麼喜歡吃的口味嗎？」

雙林道：「殿下一貫不挑食的，用了心便好了。」

扣兒知道宮裡貴人邊的侍是絕不敢主子的喜好的，卻也不由有些暗自佩服這小公公辦事縝來，稱謝後便忙忙地走了。

當晚太子在書房和幕僚商議國事，果然天繪院命人送來了一鍋子新鮮的金玉蓮藕丸子湯，味道很是清鮮，楚昭果然當晚心似乎好了些，但他這幾日似乎忙著個元狩帝代的差使，只命人賞了來送湯的宮，也並沒有空去天繪院。

太子妃這湯一送便是三四日，連雙林都得了太子的賞嚐過一次，只是太子太忙，只是賞了宮，始終沒能去天繪院。

這日他得了楚昭差遣出宮辦差，回來當頭看到冰原捧了個十分的描金匣子從東宮聚賢殿裡走了出來，看到他回來也只點了點頭，雙林笑道：「哥哥這是辦什麼差呢？這麼著急？」

冰原擡了擡手裡的匣子示意了一下笑道：「我也才從園子裡回來。說是殿下今兒在外頭得了幾樣新奇件兒，揀了幾樣好的，親手封了命人給天繪院送去給太子妃娘娘，霧松正好要去坤和宮給皇后娘娘回話，不得空，隨便了個小侍去送便走了。結果那小侍說是才來東宮當的差，第一遭當差便接了這差使，怕自己不會說話怒了主子，正急著要哭呢，看到我來便央了我去送，我看他急得面白臉青的，索便替他攬了這差使。」

雙林笑了下，也不以為意，想起當年楚昭也曾隨手賞過自己一個水膽琥珀，大概太子妃這些日子誠所至金石為開，楚昭不得投桃報李了，便恭維了冰原兩句：「哥哥得了這巧宗兒，必是得太子妃的賞的，今晚好歹要請我們吃酒才好。」

冰原笑嗔道：「這樣好的巧宗兒，不如讓給你去吧？」

雙林忙擺手道：「我今兒接的差使還沒差，再說我拙萬一冒犯了太子妃娘娘怎麼辦，可還是哥哥去吧。」

冰原也不和他多，只笑罵了他兩句忙忙地走了出去了。

雙林進了殿裡頭，卻沒見到太子，說是前頭幕僚還沒散，便在書房裡一直等著，等了大約幾盞茶的功夫，才看到楚昭從外頭回來，進來看到他問道：「給舅舅傳了話了？他可有空？」

雙林垂手回話道：「侯爺說了，殿下說了，那自然是有空的，只等殿下定了日子，他便安排好。」

楚昭點了點頭道：「你今兒也辛苦了，那你下去吧，冰原過來伺候我寫個帖子。」

雙林道：「小的進來正到冰原，說給殿下送東西去天繪院給太子妃娘娘了，殿下有什麼帖子可先代小的寫。」

楚昭一怔：「孤什麼時候人送東西給天繪院了？」

雙林心一跳，頭遽然擡起向楚昭，楚昭眼裡一陣茫然，顯然並不是忘了，雙林心臟忽然一團，口而出：「糟了！」

楚昭臉立刻變得鐵青，擡腳便直接衝出門外，連步輦也不曾，往天繪院大步衝去，雙林跟著他，心裡已提到了半空中。

楚昭趕到天繪院門口時，裡頭已傳來了哭喊聲，雙林心裡沈了下去，外頭天已暗了下來，昏重的黑夜籠罩了整個東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