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辦公室此刻安靜一片，過了半晌，李錦紅臉上才重新掛起笑：“遲津，你暫時不想出專輯就不出，公司這邊我來說，你放心去休假，別說這樣的話，傷了紅姐的心。”

　鐘遲津向來肆意慣了，否則也不會十八歲從伯克利音樂學院肄業，直接進娛樂圈。

　他垂眼著自己搭在膝蓋上的手指，淡淡重復一遍：“我想退圈。”

　計天杰白著臉勸說：“津哥，你別這樣，有什麼事我們大家一起商量。”

　鐘遲津聽見跟了自己多年的助理，終于正眼看過來：“沒什麼事，我只是膩了站在舞臺上的覺。”

　李錦紅深吸了幾口氣，溫聲道：“紅姐這段時間一直在為你爭取資源，每天熬到深夜，遲津你在圈快十年了，底下太多人靠著你吃飯，有些話不能隨便說出來。”

　見他還要說話，李錦紅抬手阻止：“遲津，你現在不太清醒，我們下次再約時間談。”

　說完便起匆匆離開，臉上還有一抹傷的神。

　……

　“所以畢業后，你就東一錘子西一榔頭這麼混著？”

　雅致的西餐廳，對面年輕的導演皺眉說出這麼一句話。

　“我這個人子比較直，說話難聽。”方凡看著姜葉，臉上帶上點復雜，“我看了那天在你們話劇社錄的視頻，你確實演的不錯，相貌也行，當初為什麼不報考表演系？”

　姜葉手扶著咖啡杯，沉默片刻：“當時有其他原因。”

　方凡又呵了一聲，帶著顯而易見的指點意味：“那既然你現在又想來演戲，就別在什麼七八糟的話劇社混著。不是我瞧不起我叔他辦的話劇社，他們沒有任何資源，自己玩玩還可以。”

　姜葉哪里不知道，不過是為了過過戲癮。

　圈子里沒有這行朋友，也沒有和誰說自己的打算，怕什麼都沒干，消息就傳到家人那邊去，只能先這麼混著。

　“我手里頭確實有個立項的劇本，但演員已經全都找齊，沒有其他的角給你。”方凡喝了口咖啡，繼續道，“不過，我老師那邊前段時間在招人，聽說還有幾個角需要演員。這樣，我給你部推薦過去，至于能不能選上，靠你自己爭取。”

　方凡是個新銳青年導演，因為畢業作品而知名，他老師則是圈的老前輩，典型的學院派風格，選角向來嚴格，喜歡要科班出的演員。

　姜葉不但是非科班出，還從來沒學過表演，連個選秀都沒參加過。這樣的人，簡歷拿過去只有被扔掉的結果。

　“圈大大小小的選秀不，就上半年有個大型選秀，你怎麼不參加？”方凡有點頭疼，他推薦這麼一個人上去，鐵定是要挨他老師一頓批的。

　“我今年22，過年23歲。”姜葉補充一句，“不會唱歌跳舞。”

　“年紀是有點大。”方凡若有所思，這年頭選秀年齡都在十七八歲，二十幾在里面絕對稀奇，再加上不會唱歌跳舞的傷，去選秀就是個笑話。

　“這樣，過幾天我聯系你，到時候你自己去試鏡。”不管老師怎麼批他，方凡到底還是要賣自己老爹朋友面子。

　“謝謝。”

　方凡搖頭：“先別謝我，提醒你一句，演戲和話劇不一樣，不是臺詞說得好，表現夸張就能試鏡功。”

　能有個渠道已經不錯了，姜葉也沒想一步登天：“我知道，還是謝謝你。”

　也許是姜葉態度不錯，臨走前方凡留下一部電影名字，說是他老師的代表作。

　姜葉坐在餐廳沒走，就在座位上用手機搜那個導演和電影的名字。

　劉益，中央戲劇學院導演系出，國知名導演，這些年一直活躍在電影界，擅長浪漫奇幻風格，喜歡提攜后輩，用新人來演。

　當然這些新人全是學院派出。

　姜葉記得那部代表作的名字――《年》。

　看過，只是以前顧著劇和角，并沒有了解過這位導演的拍攝手法和選角風格。

　放下手機，姜葉起準備回去后再深了解這位劉益導演的電影風格，來爭取試鏡角功。

　……

　方凡作很快，姜葉第二天就收到他發來的消息，要簡歷過去。

　姜葉參演經驗幾乎為零，大部分都是群演，有兩三個角有臺詞有鏡頭，可惜要麼是最后審核被剪，要麼干脆直接整個劇組沒拍完就解散，還有像上周那種拍了還沒剪出來的片子。

　簡歷基本一片空白。

　下午方凡接收簡歷后，只發了一句：【……】

　等到了晚上才重新聯系姜葉。

　【你簡歷不是太難看，而是本沒東西可看，你話劇社的視頻我打包發給老師了，他同意讓你來試鏡。】

　隨后方凡又發了一個文檔過來，姜葉點開看，發現是幾頁劇本，等掃完退出來時，方凡已經發了好幾條消息。

　【不過時間趕得太晚，角七七八八都選得差不多了。現在還就只剩下兩個，一個是男主角父親，一個男主角妻子，你只能去試妻子這個。】

　【周四下午兩點，在stay酒店1703試鏡。】

　【我老師這次拍的電影《鶴》，據同名小說改編的，剛才發給你的幾頁劇本是你要試鏡的角臺詞，自己好好看看，我只能幫你到這。】

　【老師向來不喜歡非科班出的人，你去可能要加試，不過要是表現不好，加試的機會都沒有。^-^】

　最后那個微笑的表實在帶有濃厚的嘲弄意味。

　姜葉倒是不在意，老實說方凡對一個陌生人做到這個地步，已經算是仁至義盡，還不至于看不清是好是壞。

　因為有方凡的提示，姜葉窩在出租屋看了一天劇本和小說。

　劇本只有幾頁文檔，姜葉看了兩遍就能背出來里面人的臺詞，單看劇本也只能描繪出個大概的妻子形象，不清楚背景，所以又找了同名小說過來看。

　《鶴》這本小說總字數二十萬，從網絡連載來看不算長篇，一天足夠讓姜葉把它看完。

　雖然講的是八十年代的事，但卻意外地有浪漫深掩其中，主角在里面就是清雅淡利的代名詞，難怪制片方會選劉益來拍攝。

　關上平板，姜葉腦海中閃過詞條對劉益的形容――擅長奇幻浪漫風格。

　劉益的代表作《年》，就是一部清淡中帶著天真浪漫的故事，他擅長用日常鏡頭來表現極致的緒，同樣的男主角需要一種空靈，配角則又要有俗世，兩者的對產生奇妙花火。

　姜葉指尖無意識敲著桌子，毫無疑問這次劉益依然會延續類似的風格，在看來《鶴》是《年》的加強版，里面多加了些家國變化的厚重背景。

　主和男主高中同學，那個年代要麼績好，要麼家里有錢，才能一直讀到高中，主和男主分屬前后。一個心地善良，績優秀的孩子很快便吸引男主的心。為了和主考上同一所大學，男主從高三開始起，雖然時間有些晚，但不妨礙男主家里有錢，兩人最終上了同一所大學，并相四年。

　這其中國家政策變化，男主要舉家出國，由于各種原因，主只能和男主分手。

　十年過后，兩人在首都國際機場相遇，男主邊已經有了妻子，而主依然獨。

　小說結尾是主和男主妻子在西餐廳談話過后，抬頭看向天空，恍惚見看見一只白鶴飛過。

　在心中大致勾勒完這本小說的節后，姜葉才將注意力全部放在男主角妻子上面。

　這個角……說不重要也重要。

　說不重要是因為《鶴》前三分之二都是主角和男主角之間的糾葛，男主角的妻子只出現過三次。一次在機場三人相遇，一次和男主吵架，最后一次是和主單獨見面談話。

　不過姜葉認為這是個戲份不重但意義重要的角。

　在看來妻子是俗世的代表，是男主向社會屈服的象征，同時也是又一次對比出主清冷空靈形象的人，舉足輕重。

　要是能試鏡這個角……姜葉靠在椅子上，眉眼間泛起興之。

　這個人有意思。

　姜葉捧著電子版小說又看了一遍，到凌晨兩點興才稍微減，一直折騰到三點才睡著。

　第二天上午六點起來，匆匆忙忙應付一頓，姜葉在小小的出租屋，一個人演出花來了。

　不演男主妻子，演男主，演主，演里面老師，一個人演整部小說。

　……

　“隔壁到底住了幾個人？”

　“一個吧，平時就看見一個人進出。”

　“你仔細聽聽，一大早里面好多人說話。”

　“還真是，像在對戲，昨天沒看見有人進來啊。”

　“是不是在放電視。”

　“電視哪是這個聲音。”

　姜葉不知道各種變音導致隔壁一對群演夫妻產生了上面的對話。

　越演，越覺得這本小說寫得好。

　不是因為男主，而是里面其他的人和背景，細細琢磨便會發現太真實，里面本就是現實生活的映，只不過表面浮著男主悲歡離合的故事。

　中午十二點，姜葉便收拾收拾，準備去stay酒店。

　試鏡時間在兩點，但提早去總不會出錯。

　姜葉一開門就見到隔壁門也打開了，不過鄰居并沒有出來，而是朝這邊看了一眼。

　“你們在對戲嗎？”隔壁夫妻客氣笑問。

　姜葉愣了一秒，反應過來：“沒有，里面就我一個人。”

　姜葉是真正熱表演，因為大學沒辦法選自己喜歡的專業，進大學以后除了完本專業的課程，剩余的時間便如同方凡說的，東一錘子西一榔頭到學。

　聽說真正的演員臺詞功底都十分強，姜葉便時常去播音系師，最后臺詞功力提沒提升不知道，反正一口百變魔音是學了個徹。

　stay酒店并不在星海影視城旁，而是在相反方向，靠近市中心。

　姜葉去的時候，已經有其他來試鏡妻子的人，甚至看到兩個比較眼的演員，可想而知這次試鏡競爭力。

　到了一點鐘，人陸陸續續都到齊，不過1703的門并沒有打開，依然閉著，門口立著個劇組的海報，上面寫試鏡的角。

　果然如同方凡說的，只剩下妻子和男主父親這兩個角。

　兩點到五點試鏡妻子這個角，六點以后試鏡男主父親。

　到了下午兩點，1703的們準時打開，試鏡的人一個個被進去。有些人沒到兩分鐘就出來了，還有人半個小時都沒出來，隨著時間的推移，外面的氛圍越來越張。

　“就是一個配角，把我張的。”姜葉前面兩個來試鏡的人應該相互認識，忍不住低聲吐槽起來。

　“沒辦法，這次劉導很重視這個角，一直選到現在都沒選出來。”

　“要是能搭上劉導的順風車，以后就不愁了。”

　“要先拿下這個角才行。”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姜葉是走了部推薦，被安排在最后一個試鏡，等到的時候，已經四點五十。

　“進來。”

　聽到門口助理喊，姜葉立刻走進1703。

　倒不是張，反而很興新奇。

　這是第一次正正經經試鏡，還是個大劇組。

　一走進去，對面坐著三個人，面前都有一張小圓桌，上面堆滿了各種紙張。

　中間那個人頭也不抬：“姜葉？開始吧。”

　姜葉瞄了一眼其他兩人，用排除法確認中間那位就是劉益導演。

　也沒說怎麼開始，那姜葉只能自由發揮，妻子這一角只有后兩場有話說，第二場吵架，緒發比較好表現。

　姜葉想得沒錯，前面多數人都選擇了第二場，不過更喜歡最后談話那場戲。

　也許是因為快到試男主父親這個角，原本擺在中間的桌椅道已經被收了起來，擺到一旁角落。

　姜葉懶得再麻煩這些人，直接虛空坐下，雙手放在不存在的桌面上。

　1703的所有人：“……”

　劉益聽到周圍靜，抬頭看了一眼：“還會雜技呢。”

　姜葉沒回話，已經戲了。

　妻子著對面的著淡白長的人，眼中閃過妒恨，就是這個人，讓自己丈夫思念了十年。

　“我們孩子今年剛剛上大班，爸爸的時候特別甜。”妻子拿出一張全家福照片擺在桌上，臉上掛著幸福的小，指尖卻攥住照片的一角，甚至因為過度用力而有些發白。

　不知道對面說了什麼，妻子收回照片，下高傲抬著：“你年紀這麼大，也該找個人定下來了。”

　姜葉對面一片空，沒有人和對戲，只能佯裝有人在說話，微微側耳聽完不存在的人說話。

　這里是主對妻子說，和男主不會再有糾葛，自己要出國教學，以后可能不會回來，早年的事過去便過去了，希他們一家人能快樂。

　主的善良避讓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峰。

　有一瞬間，妻子看向對面的眼神竟然夾了三分羨慕一分佩服。

　劉益看到姜葉理這個眼神時，下意識坐直：是了，就是這個眼神。

　這是他想要表達的味道。

　待姜葉說完最后一句話時，剛好五點整。

　制片人和副導演相視一眼，最后目統一看向導演劉益。

　劉益往后面一靠，雙手環臂，盯著姜葉看了半天，最后說了一句：“姜葉是吧。”

　姜葉點頭，已經從戲里迅速出來，等著他后面的話。

　劉益直截了當道：“抱歉，這個角不會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