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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赴火》 第56章 第 56 章

 夜濃郁。

 章銳酒吧的生意很不錯,天一黑,卡座里的人就滿了。

 祁汐沒有打擾在吧臺忙碌的老板,默默掃碼付完款,和時菁一起離開了。

 時菁的車停在潯安大學門口,兩人一起走過去。上車前,時菁言又止地張了張,最后還是什麼都沒說,哄小妹妹一樣拍了拍祁汐的臉頰,讓回去好好睡一覺。

 送走時菁,祁汐順著小吃街往回走。

 這個點,街尾的小吃店不都打烊了。

 停在米店外,祁汐盯著明門簾看了片刻,邁步走進去。

 店里的椅子全部架到桌上,郭阿姨正拿著笤帚打掃。見人進來,也沒抬頭,客氣道:“不好意思啊姑娘,咱們要關門了,要不你明兒再來?”

 祁汐眸,深吸了口氣:“郭阿姨。”

 “是我。”

 桌后掃地的人怔愣一下,猛地直起

 郭阿姨瞪眼看著祁汐,臉上的表由錯愕轉為恍然,最后驚出聲:“呀!”

 “小老鄉!”快步向祁汐走來,臉上帶著喜,“是你呀!”

 祁汐的鼻尖沒由來一酸。

 莞爾:“是我。”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呀?”郭阿姨親熱地拉過的手,上下打量著,笑得眼睛都彎了,“你要不我,阿姨都不敢認你……真是大十八變,越來越漂亮了啊!”

 祁汐也笑:“您也沒怎麼變。”

 側眸看店里:“前幾天我來過一次,看您這兒生意比以前還好呢。”

 “嗐,我這只要能開門,賺多賺都知足。”郭阿姨翻下兩個椅子拉祁汐一起坐下。

 “我兒子大學考南都去啦,去年研究生畢業工作也定下來了,我也沒什麼不放心的了……你呢姑娘?這些年忙什麼呢?”問祁汐,“還沒結婚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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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汐搖搖頭:“沒有。”

 郭阿姨看兩秒,話鋒突轉:“哎,你還記得,以前跟你很要好那男同學麼?”

 祁汐心口一跳:“……啊。”

 “就白頭發那帥小伙——后來他頭發不也染黑,和你一起上附中了!”

 祁汐:“……”

 祁汐不知道要怎麼回答郭阿姨的這個問題。

 這好像不是一句“記不記得”的事

 眼睫翕著,語焉不詳的“嗯”了一聲。

 郭阿姨拍拍的手,笑道:“他現在也好的,在消防隊當隊長啦。”

 “這片兒就歸他們管。他過來檢查時候哎喲,那一藍制服可神了!好多小姑娘一看見他,道都走不!”

 祁汐有些不自然地扯了下邊:“是麼。”

 “他那工作忙,現在也還單著呢。”郭阿姨瞥一眼,極小聲,“可惜了,你們……”

 祁汐垂眸不語,假裝沒明白郭阿姨話里的意思。

 “小陳,陳隊長,真是個很好的人……”郭阿姨頗嘆地吁出一口氣。

 “前幾年開始,來潯安玩的人不越來越多了麼,這片兒的店租金也跟著漲得厲害。”郭阿姨目朝四周示意,“這店也是,房東一年要漲好幾千,我當時剛給兒子完學費,哪兒拿得出來那麼多啊。”

 “沒辦法,我就打算回南都去了。開不了店,回老家辛苦點,也能過日子嘛。我都準備走了,正在店里收拾呢,陳隊長突然過來了。”

 “他說,他把這店盤下來了。”

 祁汐怔住:“他把這家店……買下來了?”

 郭阿姨重重點頭。

 “他說他把這店買下來,繼續租給我,還是原來的租金,不漲價!”

 祁汐依舊怔著,睫尖了下。

 “哎喲我當時真的……”郭阿姨臉上滿是,“我就問他,說那你想開個什麼店啊,你拿主意,開什麼阿姨都幫你,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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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汐:“那他,怎麼說的?”

 “他說什麼都不開,就還是米店。”

 “他還說了——”郭阿姨頓住,盯上祁汐的臉,目有些慨。

 “‘我朋友最吃您炒的米了’。”

 “‘以后要回來,還吃得到。’”

 深夜,榮華里陷寂靜,只剩飛蛾繞著路燈不止疲憊地打轉。

 陳焱將悍馬停到小院邊。

 剛從車上下來,兜里的手機震起來。

 他出來,目一下子頓在屏幕上。

 一串沒有來電顯示的陌生號碼。

 歸屬地,是南都。

 男人眸了下,過了幾秒,才接起來將手機舉到耳邊。

 他沒有說話,對面也遲遲沒有聲音。

 聽筒里只有滋啦輕響,像風聲裹挾電流,又像言又止的氣

 “陳焱……”

 很低聲開口,氣音帶抑又破碎。

 “我有話跟你說。”

 陳焱眼神閃跳,頰側咬鼓出一瞬。

 “說。”

 “我有話要跟你說。”祁汐跟沒聽到他說話一樣,自顧自又重復了一遍,尾音有點飄忽。

 “我就在濱江道這邊。”

 說完不等男人反應,直接掛斷了電話。

 “……。”陳焱猝不及防。

 他了下手機,恨恨咬牙:“你就這麼肯定老子會去。”

 沒有人回答男人的自言自語。

 他把手機揣回兜,轉拉開門上了車。

 悍馬啟,很快開出榮華里,駛到大道上。

 這個點路上車很,陳焱開到限速上限,沒一會兒,就看見夜中涌的潯江。

 濱江道很長,祁汐并沒有說自己在哪兒。但他知道。

 開過一片梧桐夾道,陳焱將車泊在江邊的臨時停靠點。

 快步走到石階前,他一眼看見那個背影——就坐在自己十七歲那天許愿時的那個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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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的腦袋搭在蜷曲的膝上,整個人很小一團,一,像睡著了。

 陳焱放緩步伐,慢慢下到祁汐背后的臺階上。

 近了,他皺起眉。

 一個,兩個,三個——石階下倒著三個黃的易拉罐。

 第四個,還在手里握著。

 沒有睡著,另一手著罐子的拉環,百無聊賴一般,在腳邊圈圈畫畫。

 男人的腳步無聲,但他剛站定在背后,祁汐的手就停住了。

 斜了眼側高大的投影,隨后手上的作繼續,又在臺階上畫了個圈。

 陳焱沉沉睨著人卷曲的發頂。

 “別喝了。”

 祁汐睫尖了下,拉環從指尖無力落。

 舉起另只手,又喝了一大口菠蘿啤。

 “跟你說話聽不見?”陳焱的語氣倏地冷下來。

 他弓,一手鉗住祁汐胳膊,拎小貓一樣:“起來——”

 祁汐被他從地上提起來,開襟的針織外搭被男人的蠻力帶歪,出一只雪白的肩膀來。

 肩頭掛著一極細的黑帶,悠悠的,覺下一秒就會斷掉。

 吃痛蹙眉,使勁掙了下被抓住的胳膊。

 沒掙開,握易拉罐的手腕又一抖——

 菠蘿啤嘩啦灑上人前,也潑在男人的鞋上。

 陳焱下意識移步,抬眸。

 正對上人微醺的眼。

 醉了,素面朝天的臉被酒炙出酡紅,上也都是漉漉的水

 又好像很清醒,那雙眼正在夜中幽幽地,筆直地和他對視著。

 ——目里那執拗的倔勁兒,還和以前一模一樣。

 兩廂對視片刻,祁汐的眸劇烈閃了下。

 又使勁掙了下男人的手。

 “不用你管。”

 陳焱黑眸虛瞇了下,松開,目又深了一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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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汐將敞開的領口攏合,被浸口急促起伏著。

 “你不是問我,后不后悔嗎?”

 不偏不倚地回視著男人,對峙一般,目比剛才還要灼亮:“那我告訴你——”

 “我不后悔。”

 陳焱眼皮跳了下,被刺痛一般。

 下一秒他輕嗤出聲,自嘲又了然的覺:“明白了。”

 說完男人利落轉,抬往臺階上走。

 祁汐看著陳焱果決的背影,心里狠狠揪了一下。

 他眼里和語氣里的那份釋然,也讓沒由來恐懼……

 “陳焱。”祁汐出聲喚他,也跟著往上走了幾階。

 “你站住!”

 男人置若罔聞,腳步未停。

 祁汐咬了下,揚起手里的菠蘿啤。拋出去前的瞬間,又突然想到什麼,手低了一截。

 易拉罐砸到男人拔的腰上。

 “陳焰火!你給我站住!”

 陳焱后背一僵,猛地剎住步伐。

 他轉過,看見祁汐晃晃悠悠地走上臺階。

 在離他兩米站定,繃的臉上,帶著一種在發和抑之間的表

 看著他,吸了口氣:“當初,我勸你來附中,想你也能考上大學,不是說想你變一個所謂的,所謂的好學生,也不是覺得,你一定要考上大學才,才算好。而是因為,我——”

 祁汐頓住,了兩下。

 “我喜歡你。”

 陳焱眼中強震,呼吸都窒住。

 人的聲音被江邊的風吹散,期期艾艾:“我喜歡你,但……我也必須要考上大學啊。”

 “我不想高考后我們就分開了。我不想,不想我們只有那麼一小段時間。”

 祁汐仰面定定看男人,眼圈刷地紅了:“我想和你有以后。”

 陳焱垂在側的手指倏地蜷了下,結重重沉落。

 他一移不移地睨著,漆深的黑眸灼亮如火。

 祁汐闔了下眼皮,搖頭:“我以為這些,你一直都明白的……”

 “你不也轉去附中了麼,我們不是也說好,要一起去北城上大學的麼?”

 抬眸,通紅的眼有些咄咄:“那后來,你為什麼突然又變卦了?”

 “為什麼又去打架?為什麼退學?為什麼,說不高考就不高考了!”

 “……”

 在這樣的質問下,陳焱心如刀割。

 他看著沒有說話,朗的下頜繃如刃,克制又忍。

 “你不是說——”祁汐眼里的水汽更重了,開口時聲音都在打,“等高考完,我們就在一起麼?不是讓我高考后,就做你朋友嗎?”

 陳焱微怔:“你——”

 “是,我都聽到了!”祁汐搶白道。

 “我還都當真了!”

 “是你說的,我們高考后就在一起,我們要帶著小乖一起去北城上大學,你還說,我們要一起去故宮看雪景……”

 祁汐停住,抖著撇了撇,忽然淚如雨下。

 哭了。

 陳焱看著,心臟突兀地疼。

 印象中,祁汐從來沒在他面前掉過眼淚。

 被人欺負時沒有,和他爭吵時沒有。

 即便在他們分開的那個晚上,都沒有哭。

 但現在,滿臉是淚。

 陣陣江風里,人黑擺和長卷發全被吹散,發糟糟粘在邊。不管不顧,一雙通紅的眼只瞪著他:“我以為,你是說真的——我以為你是認真的!”

 “所以我也認真了!”

 緒很激,本就不穩的一打晃,倒向背后下行的石階——

 陳焱眼疾手快,手一把抓住

 祁汐低頭看胳膊上牢控的大手,恍惚一秒,抗拒地掙:“你放手!”

 男人這次沒有松開

 他很深地看著,手上猛地用力一帶,將整個人都攬進懷里。

 祁汐渾片刻,更加用力地掙扎:“陳焱,是你說話不算話!是你先退出的!”

 “明明是你先放棄我的!你還問我后不后悔?!”

 掙不開,又發狠似地錘打他結實的后背,聲嘶力竭:“我為什麼要后悔!我就不后悔!”

 陳焱牢牢抱著人一,任在懷里又踢又打。

 “你本就不是真的喜歡我!你是不是,從來就沒有喜歡過我……”

 攢聚了八年的緒徹底迸發,在失控地發泄,瘋狂地控訴。

 所有的怨懟,委屈,和眼淚都被男人巋然不的懷抱接納。又在酒力的作用下,開始消解。

 過了很久,祁汐慢慢不了,力一般踏踏在男人懷里。

 “陳焰火……”閉著眼夢囈般喃喃,小聲嗚咽,“我不后悔,不后悔……”

 陳焱一點一點收胳膊,讓懷里啜泣的人完全合自己,像要將融進里。

 他緩慢闔開眼皮,眼角全是深郁的紅:“可我后悔了。”

 “早就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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