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易和逐定睛一看，線裝書本已頗為老舊，封面上有三個金文字：

　《紫銅經》。

　“這是先師的。”陳澄之翻開其中一頁，移轉書本對向唐易和逐，手指向了其中的幾列小字。

　“宣德之后，銅爐亡矣，然崇禎八年罪己所鑄之爐，銅質之，技法之深，深風。言此爐獨一無二，最奇爐有鏤空活頂，煙出則有形，長恨無從觀之，疑有驚天之。”

　書上本是沒有標點的，不過唐易和逐因為所學專業的緣故，經常閱讀史籍，讀起來倒也不費力。

　《紫銅經》說白了就是一本治銅的工書，陳澄之師父的，但并不是他師父所著，書上并無作者名諱，而且是手抄本，像是他師父不知從何所得，從裝幀風格和老舊程度來看，應該是清中期之前的東西。

　這幾句話說得已經很明白了，崇禎罪己銅香爐不僅有“鏤空活頂”，也就是蓋子，而且據說此爐是獨一無二的，也就是說當時只鑄造了一只！

　更奇妙的是，如果在里面焚香，從鏤空蓋子的空隙中冒出的煙霧，能形特殊的形狀，但是寫書的人也沒見到過，他懷疑，這煙霧，暗藏著天大的。

　不過，這“疑有驚天之”，是可以有兩種理解的，一種理解是，既然煙霧從銅香爐的蓋子穿出能形一定的形狀，而且后世再未出現這樣的蓋子，那麼這蓋子的制造方法就是一個大；還有一種理解，那自然是這煙霧的形狀很特殊，其中藏著一個大。

　唐易看完這簡短的幾句話之后，心思甫，不由得仔細看了看銅香爐的壁，果然，壁上似乎有一些漩渦狀的紋路，隨后抬頭道：“看來，形獨特形狀的煙霧，除了蓋子的鏤空結構，和爐的壁也有關系。”

　陳澄之點點頭，“你買這只爐的時候，賣家有沒有說蓋子的事？”

　“他沒說，我也沒問。不知道他知道不知道，不過，起碼應該不在他手里。”唐易分析道，“此人是個老油子，如果真的有蓋子，在我出錢買了香爐之后，應該會拿出蓋子，繼續討要高價，但是他沒有。”

　“嗯。”陳澄之又點點頭。

　“難道······他有蓋子？？？”逐此時卻突然驚道。

　“誰？”陳澄之也是一驚，不由立即張口問道。

　“是這樣的，有個倭國人來我店里兩次，想買這件銅香爐，而且似乎不在乎價錢，上次來，甚至帶了一件萬歷青花穿花翼龍大罐。”唐易簡單向陳澄之介紹了一下。

　“他知道你這銅香爐沒有蓋子？”陳澄之問道。

　“應該知道。我這件銅香爐當時在店里展示過一天，見到的人不。難道，他真的是‘按蓋索爐’？”

　“不是沒有這個可能。如果不知其中玄妙，一件崇禎銅香爐的品，不過一兩百萬的價格，他怎會舍得用這麼一件窯重來換？”陳澄之沉道，“不過也有可能，他雖知道這香爐蓋的事兒，但并沒有得手，正在連爐加蓋一起尋訪。”

　這一下子，三個人都陷了沉默。

　“陳老先生，這件崇禎罪己銅香爐，你能仿制一件麼？”唐易突然眼前一亮，打破了沉默。

　“你的意思是······”陳澄之抬頭，額上皺紋加深，顯得疑慮重重。

　“呃，這確實難為老先生了，似乎有騙人漁利的味道。”唐易也輕輕搖了搖頭。

　“那倒也不算，這萬歷青花大罐，本就是我們華夏的寶貝，不知怎麼被倭國人弄走，說不定也是當年巧取豪奪。只是，還有兩個問題。”陳澄之道：

　“第一，即便我造出仿品，他拿走后，就算有蓋子，也未必會給你看；第二，仿造一件這樣的銅爐，在材料齊備的況下，最快也要一個月。”

　“如果能造出仿品，以假真，最起碼我能多次和他流，探出是否有蓋子。如果他真有，再想辦法一見，應該不是難事。就算他沒有，我們換回一件寶貝，終究是不虧了，大罐我不自留，送給老先生賞玩即可。”唐易想了想說道：

　“時間上應該不是問題，我可以編個理由，他應該有耐心等上一個月。不試一下，怎麼會知道不呢？”

　“用仿制的崇禎銅香爐換回真品萬歷青花大罐，本來就是一筆合算的買賣。”說著，陳澄之居然笑了起來。

　這句話說得唐易和逐都有幾分吃驚，這以假易真之道，說白了就是“騙”，結果陳澄之這樣的高手不僅不排斥，居然還笑談之。但，凡事必有因果，吃驚之后，唐易又思考了一下，便想通了。

　這陳澄之本就是民間匠人，雖說技法神乎其神，但是終究是靠著手藝吃飯吧，津門毗鄰燕京，向來商賈云集，他于坊市之間耳濡目染，有便宜不賺反而更不符合他的心態。

　不華夏人喜歡把專業水平和人品聯系起來，仿佛專業水平高的人，人品也一定很到位，但其實這兩者之間又沒有什麼必然的聯系。當然，這并不是說陳澄之人品不行。

　古玩行里，假的真的，本就虛虛實實，看不明白打眼吃虧，那是每天都在發生的事兒。反過來說，如果河野平到時候認出了是仿品，他不買就是了。所謂一個愿打，一個愿挨，買定出門，兩不相欠，撿了賣家吃虧，打眼了買家吃虧，說白了不就這麼一回事兒麼？

　“雨紛紛，舊故里草木深，我聽聞，你始終一個人······”正說著，唐易的手機響了起來。

　拿起一看，真是說曹曹就到，竟然是河野平打來的。

　“唐老板，方便說話麼？”

　“方便，河野先生請講。”

　“不知你那位朋友考慮的怎麼樣了？他到底要不要買？”

　“哎呀，河野先生，我正想給你打電話呢。我那朋友確實猶豫了，不過很不巧的是，他出國度假去了，那銅香爐被他鎖在了銀行的保險柜里，恐怕得等他回來才能和你商量易手的事兒。”

　“真的嗎？他多久能回來？”